皇城北都的祭司神廟中,歐陽純手捧一枚赤色羅盤,羅盤上空氤氳著紫霧。


    歐陽純的身側,站著一位麵容醜陋的少年,這少年是歐陽純唯一的徒弟,雲水山莊的二少爺蕭昭。


    “昭兒,你在這紫霧中看到了什麽?”歐陽純問道。


    蕭昭抬起他那黝黑的麵龐,遲疑道:“神龍征兆出現在北方?”


    歐陽純搖搖頭,右手輕輕一拂,將紫霧打散。“神龍征兆意味著什麽?”


    蕭昭眼神陡亮,略有激動道:“意味著中洲又會誕生一位英雄,守護中洲!”


    歐陽純收起羅盤,走向了擺在大廳正中的星羅地圖。


    星羅地圖是刻在地麵上的巨大地圖,歐陽純走到了標誌著北方的地方,左腳輕輕一點,地圖上立即出現一個閃爍的紅點。


    “你如果像凡人俗子一般,相信神龍降世的傳說的話,那你就不配做祭司!”歐陽純突然嚴厲的語氣驚住了蕭昭。


    “師父,可是皇上,皇上說......”蕭昭神情慌張,疑惑道。


    “皇上就算是見到了,又能如何?總之,你我身為祭司,就應該明白這些所謂跡象的虛偽......當然,隻有你我明白就行了......神靈是不會保佑我們中洲的......神龍傳說也都是曆來流傳的虛妄罷了……昭兒,你今年多大了。”


    “還有一個月,昭兒就十八了。”


    “那時候你就會成為真正的祭司了......你記住,我們祭司之間的秘密,永遠不能為外人道。”


    “是,師父,昭兒記住了。”


    紅霞萬丈,正是傍晚時分。


    陳詢佳蹲在自家小菜園裏,幫著父親陳仲天鏟除雜草。


    他每個月都會有幾天晚上是和家人住在一起,不過第二天一大早就必須迴靈山練武。


    尹劍墨不太會做飯,陳詢佳便擔任起了下廚的任務,好在時間一長,手法嫻熟,做的飯菜也十分合尹劍墨胃口。


    “小佳,你現在劍術練得如何了?”陳仲天將鋤頭砸向地裏,問道。


    “師父說我還必須要勤加練習,我記性不太好,總是記不住劍訣。”


    “小佳,你還這麽年輕,怎麽能說自己記性不好?倒是爹娘,總是容易忘這忘那。”


    尹劍墨自上了靈山後,便再未下過山。陳家夫婦知道尹劍墨的脾性,也不再強求他來家相聚。


    陳詢佳的父親陳仲天是鎮裏的一名教書匠,母親李敏則在家打理家務。


    不過李敏年輕時期曾經是北方太衝劍派的一名女弟子,隻是後來厭惡了派內紛爭,離開了太衝劍派,嫁給了忠厚老實的陳仲天。


    “爹!小佳!迴來吃飯啦!”


    陳詢佳直起身子迴頭一看,是姐姐陳蘭竹在招唿他們。


    陳蘭竹如今已有十六歲,身材高挑,烏黑的長發隻是隨意紮了個馬尾,垂在肩膀。


    “好啦,小佳,咱們迴去吧。”陳仲天收起工具,拉著陳詢佳的手迴到屋子裏。


    陳蘭竹幫著母親從廚房裏將碗筷端上桌子,陳詢佳跑去水池將雙手清洗幹淨。


    等到一家四口都坐著桌邊吃晚餐之時,又如以往一般,陳仲天和妻子談到了中洲南方邊疆的外敵威脅。


    “好在我們是在相對安定的北方,唉,真不知道這些年北都的劍凜閣都是怎麽了,培養出來的劍術人才一輩不如一輩。”


    李敏往陳詢佳碗裏夾了塊雞腿,歎道:“是啊,劍凜閣裏麵現在倒成了官宦子弟的頤養院了,普通人家的子弟想進去學武是很難的了。”


    陳蘭竹笑道:“爹娘,你們看小佳,不就是遇到了一個好師父?”


    李敏展顏道:“在家說說就行了,尹大俠可不希望他的行蹤為他人所知。”


    “爹,娘,你們見過巨人族的人嗎?”陳詢佳很是好奇,這傳言中威猛可怕的巨人,究竟是長什麽樣子。


    “有一年,巨人族的王子來過北都,我恰巧在北都,也就見上一麵,他們其實也就算是我們人族的放大版,尤其是那一雙巨大的碧綠色眸子,看起來有些瘮人。”


    李敏年輕之時曾隨太衝劍派到訪北都劍凜閣,正好遇上了巨人族使者來訪北都。


    陳詢佳小的時候,爹娘還有師父就經常在他麵前提起巨人族有多麽殘忍邪惡。


    他也非常崇拜那些駐守南方邊疆的戰士,甚至在他幼小的心靈,就已經立下了日後要去南方邊疆參軍的誌向。


    “小佳,你要多吃些肉,你在靈山上平時又不吃肉食……”李敏又往陳詢佳的碗裏夾了些雞肉,陳詢佳連忙道:“娘,我確實是不太吃得下去。”


    李敏摸了摸他的頭發,笑道:“小佳,你有什麽想吃的和娘說,娘下次給你做。”


    陳詢佳笑道:“娘,你做的飯菜我都喜歡吃。”


    陳蘭竹在一旁捏了捏陳詢佳的胳膊,故意道:“唉,小佳,我要是向你這般又能吃肉,又不長胖就好了。”


    晚霞的餘光揮灑在這幸福的一家,可就是這樣祥和安寧的氣氛,卻突然被一聲巨響破壞。


    李敏由於多年習武的原因,首先警覺地探向門外,並隨手拿起來放在窗台邊的長劍。


    “我先出去看看。”


    陳詢佳好奇地跟著出去,卻看見李敏正蹲在一個年輕男子身旁。


    那男子一襲黑衣,雙手卻滿是鮮血。


    “這位公子,你受傷了。”李敏已經放下長劍,企圖攙扶他。


    陳仲天此時也出了門外,“敏妹,這是怎麽迴事?”


    那年輕男子俊眉朗目,此時正用及其微弱的聲音道:“我不是壞人......”


    陳仲天與妻子一同幫他扶進屋裏,李敏寬慰他道:“我們不會傷害一個受傷之人的。”


    “竹兒,去將娘放在櫃子裏銀色藥箱拿來。”


    陳蘭竹立即取來藥箱,當她看到那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男子時,她竟然不自覺的有些臉紅。


    陳詢佳覺得這陌生人竟然莫名地有熟悉感,就像是自己很早就認識他,卻不記得他。


    李敏將藥箱打開,陳仲天則讓陳詢佳和他一起去燒熱水。


    “這位公子,你受的內傷較輕,隻是你的右手……我隻能給它止血了。”


    原來這個男子的右手斷了三指,血流不止,而且他的左臂還有一條深深的刀痕。


    “多謝夫人的......相救......”他虛弱道。


    李敏溫言道:“公子不必言謝......你可以放心在我家休息。”


    其實看到這樣一個身負重傷之人,李敏立即便想到他會不會是被仇家追殺。但她已經退出武林紛爭多年,與善良忠厚的丈夫相處,家中從來不拒傷窮之人的求助。


    陳詢佳端來熱水,李敏將男子的傷口清理一番,隨即敷上草藥,並為他包紮一番。


    這一過程中,陳詢佳偶爾觸碰到男子的視線,男子的目光中總是帶有似有似無的笑意,讓陳詢佳心中頗為懷疑——怎麽總感覺很熟悉?


    在李敏將傷口處理完畢後,為了讓傷者好好休息,他們便離開了房間。


    陳仲天對兩個孩子道:“人家來了我們家中,就是客人,你們千萬不得無禮。”


    當晚,李敏在燭光下看書,陳仲天倚在床頭,歎道:“我見那年輕人所受之傷……不似是人族所為……”


    李敏微微抬頭,道:“我知道,那刀痕……中洲沒有學短刀術之人……”


    “按說南疆的戍守戰士,不會來北方啊……”


    “他不是戰士——不管怎樣,他是傷者,我們要幫他。”


    “敏妹,我信你的直覺。”


    李敏迴眸輕笑。


    陳仲天也笑道:“他不是個壞人。”


    那邊陳蘭竹住的房間離那個年輕人住的地方很近,陳蘭竹夜裏輾轉難眠,聽到那年輕人的痛苦呻吟,竟不自覺地起身去了他房裏。


    月光輕輕灑在他冷汗淋漓的額角,陳蘭竹靠近他,見到了他的掙紮。


    “他長得真好看。”她心想道,“刀刻般的臉龐......”


    男子似乎是被噩夢糾纏,口中低喃道:“我沒有錯......你們不能這樣……”


    不過陳蘭竹也不去想這麽多,她隻是不想這位傷者睡夢中依舊痛苦。


    “你別怕,你在我家,我們都會保護你的。”她竟然就這麽脫口而出了。


    臉紅了,發燒似得。陳蘭竹捂住嘴巴,不明白自己怎麽如此衝動。


    可那年輕人緊蹙的眉毛漸漸舒緩,“別……別離開我……”


    他是在對我說話嗎?


    陳蘭竹的臉更紅了,心跳不停。


    唉,不管他是不是對我說話,隻要他不在痛楚就好了啊。


    陳蘭竹靜靜地看著傷者的睡顏,她第一次明白了心動的感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斬鷹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黃山飛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黃山飛鬆並收藏斬鷹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