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姑娘收拾好,這就到正堂,胡氏一個個看過去,目光落在薑蕙身上,她這侄女兒顯然沒怎麽太花功夫,不像她是叮囑過的,薑瑜薑瓊都是精心打扮,就是胡如蘭都把最漂亮的裙衫穿上了。

    幸好她一張臉長得好,也不是很明顯。

    胡氏原本要說兩句,忽地收了口,橫豎不是她女兒,自個兒不想出眾些,她多嘴做什麽,在她心裏,薑蕙這人還是很有主見的。

    薑秀姍姍來遲,穿得花枝招展,胡氏一見她就頭疼,忍不住道:“莫不是小姑也想去?”

    薑秀嗤笑一聲:“怎的,我不能去?”一邊就同老太太撒嬌,“阿娘,我這穿得漂亮罷?總不會給你丟臉的,我也不是寶兒,還小還需要人照顧,連做個客都不成了?自打來了京城,就未出過門呢。”

    “既然你二嫂去,你也去罷,莫惹事。”老太太叮囑。

    胡氏見她有婆婆撐腰,隻得壓下心頭煩躁,說實話,她越發見這個小姑不順眼,一來是沒個自覺,在家裏成日裏吃喝玩樂,什麽事兒也不知道做做,二來她還得為她找個相公,瞧著又豈能高興呢?

    不過是看二老麵子,她不再多說,告辭一聲,就領著她們坐車去了。

    路上,薑瑜還有些興奮:“一會兒得請衛二姑娘彈琴給咱們聽呢。”

    她一直念著這個,想領略下衛鈴蘭的琴藝到底有多好。

    胡如蘭很上進:“倒不知道咱們家何時再請女夫子,我怕再這麽耽擱下去,以前學得都忘了。”

    將來她可是要嫁給薑辭的,不能差他太多。

    薑瓊哎呀一聲,打趣道:“表姐,你可真用功,都要趕上那些學子了。我聽說你晚上還練字呢,可是要去鄉試啊?”

    胡如蘭臉一紅:“誰說的,也就想起來寫一寫。”

    說起來,胡如蘭是挺勤奮的,她是最後一個跟女夫子學得,可現在,一點兒不比薑瓊差,而她這個堂妹啊,就是個任性的孩子,每每都把胡氏氣得不得了,可她自己歡快的很,就是不愛學。

    幾人說話間,便到衛家了。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富貴人家都在城東,故而離得不遠,像薑家與衛家,也就隔了兩條街的距離,那坐馬車的話,就是一會兒功夫。

    但女眷也不在大門下車,而是一路行到二門處,馬車才停下來。

    薑瑜將將下車,就聽到丫環相迎的聲音。

    她抬頭一看,都穿了清一色的碧色比甲,頭發也梳得一模一樣的,隻腰帶顏色不一,興許是分辨上下之用,當時就想,這些名門果然不一樣,他們家的丫環可沒那麽多講究。

    那迎頭的丫環行了一禮,笑道:“見過姑娘們,請隨奴婢進去。”

    她們便跟著往裏走。

    衛家世代簪纓,早在越國開國之時,祖上就有高官,百年大家,自是不同凡響,便是這宅院也透著不一樣的底蘊,照壁,遊廊,通道,都有不少舊日痕跡,像是曆經風雨的見證。

    薑蕙自然也是第一次來,難免好奇看了幾眼。

    隻到得正堂,她往裏瞧去,竟看到何家兩位姑娘,在與衛鈴蘭說笑。

    胡氏也有些驚訝,但後來一想,上迴衛二夫人來,便說與何家關係不錯,那麽此次請她們情有可原,也很有分寸,畢竟沒有請何夫人,不然她倒真有些尷尬了。

    因薑蕙的事,薑濟顯很厭惡何夫人的,她可不想在這點上惹得相公不滿。

    衛家統共兩個兒子,自然也有兩位夫人,比起衛二夫人的和善,這衛大夫人看起來就有些清高了,寥寥說得幾句,便推說有事,留下衛二夫人來招待她們。

    衛二夫人向來屈居這長嫂之下,隻奈何自家相公沒有大老爺有本事,平日裏她都是盡力忍讓,此刻雖是不悅,卻也笑容滿麵的與胡氏說話。

    “上迴見過你們家姑娘,鈴蘭,鈴玉念念不忘,總算你們來京城了,便急著要請你們來家中做客,這會兒就讓她們說個夠罷,薑夫人不如隨我去花廳坐坐。”

    胡氏欣然應允。

    衛二夫人又與衛鈴玉道:“一會兒沈姑娘來,你可要好好招待。”

    衛鈴玉應了一聲。

    衛二夫人與胡氏剛走,薑蕙就見丫環領著一人過來,正是沈寄柔。

    那沈寄柔性子活潑,極快的走到麵前,竟不先與她們打招唿,而是直走到薑蕙那兒,驚訝道:“原來是你,咱們可真有緣分,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呢,如今你可躲也躲不了。”

    衛鈴蘭驚訝:“你認識她?”

    “我送哥哥去考場,遇到她的,她也送哥哥呢。”沈寄柔嘻嘻一笑,“你看,她是不是生得很美,不比你差罷?”

    她說話坦然,並沒有挑釁的意思。

    但衛鈴蘭的眼神仍是一冷,她麵上子謙虛,可骨子裏相當自傲

    ,可惜上輩子與穆戎的姻緣,先是因自己年紀小,敗在沈寄柔手下,後來沈寄柔死了,又敗在薑蕙手下。

    這薑蕙,還不是憑著那張臉與狐媚的手段嗎?

    可恨穆戎竟會上當,因她死了,推遲大婚,叫她一度成為京中笑柄。

    衛鈴蘭手指慢慢握緊了,這迴這兩人誰也不能占了先!

    她微微一笑:“薑二姑娘是生得好看,貌美如花,難怪你看一眼就記得她了。”

    “是啊,我原本還想叫人去打聽呢。”沈寄柔笑道,“我就喜歡美人兒!瞧我身邊的丫環,一個個也都美得很,可惜我娘不喜歡,非得要換了,我心煩的很。”

    這姑娘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天真,薑蕙聽她說這些,總算明白她為何要懸梁自盡了,這人定是簡單的很。

    而穆戎卻又是那樣複雜的一個人。

    衛鈴玉噗嗤笑起來:“沒見過你這般笨的,都要嫁人了,丫環還弄這些美人兒,你就不怕三皇子……”

    薑秀聽到三皇子,她對皇室中人很是好奇,插嘴道:“哎呀,沈姑娘要嫁給皇子啊?”

    衛鈴玉看她一眼,眉頭皺了皺,都不想講了。

    何文君性子好些,說道:“我聽父親說,等三皇子成親後就要封衡陽王的,寄柔你不是也要跟著去啦?”

    沈寄柔撇撇嘴:“還未定呢,其實我一點不想嫁。”

    她生性也有些貪玩,衛鈴蘭瞧她一眼,暗道如今是不想嫁,但嫁了之後卻跟發癡似的,她略是不屑,又看看薑蕙,想觀她反應,誰料目光一對上,發現薑蕙也在看她。

    她心頭一驚,收斂了內心想法,微笑道:“你還當自己是孩子呀,都十六了,該學著做個賢妻良母了。”

    “我覺著這樣挺好,經常能與你們一起說說話,嫁人了可就不一樣了。”

    衛鈴玉揶揄:“算了罷,三皇子長得那麽俊,原本京中也有好些美男子,可他一迴京城,在上元節露了麵,如今姑娘們嘴裏哪個不說他?等你嫁了他,不定還理咱們呢!”

    沈寄柔也見過穆戎,自然知道他的樣子,想起來是有些心跳,她垂頭不語。

    這時有個丫環過來,與衛鈴蘭耳語幾句,她聽著有些驚訝,但麵色不變,笑著與她們道:“咱們去西花園坐坐罷,光在這兒說話也沒有意思。”

    “我一早想聽衛二姑娘彈琴呢。”薑瑜忍不住道,“必是能一飽耳福

    。”

    衛鈴蘭迴眸一笑:“聽文君說琴藝精湛,何必謙虛,咱們互相切磋罷了。”她溫和的拉起薑瑜的手,“我有把桐木綠綺琴,便是要你這等巧手彈了才好。

    薑瑜原本在家中便像是大姐姐的,到衛鈴蘭這兒,卻好似小了,胡如蘭嘖嘖兩聲,與薑瓊道:“這衛二姑娘真是叫人喜歡,我都想去與她牽著手呢。”

    薑瓊不知不覺也失了警惕:“是啊,說話好似春風般的。”

    眼見她們一個個傾向衛鈴蘭,薑蕙雖是心煩,可也疑惑,這衛鈴蘭的功力好似比以前深厚不少,可她如今比自己還小一歲呢,不過十三罷了,怎有如此本事?

    不止博得個第一美人的稱號,還人見人愛,雖說她重生,興許能改變一些人的命運,可衛鈴蘭遠在京城,不可能牽扯到她,莫非……

    一個念頭慢慢湧上來,難道衛鈴蘭也是重生的不成?

    她得好好觀察。

    她一聲不響跟在身後,到得園子裏,眾人都請衛鈴蘭彈琴,衛鈴蘭起先推讓,等到薑瑜,何文君二人都彈過了,她方才上去。

    纖纖玉指一揚,琴聲便響起來,嫋嫋好似仙音。

    薑蕙暗道,上輩子在衡陽王府,她也聽過衛鈴蘭彈琴,穆戎很是欣賞,如今她這琴藝又進步了一些。

    眾人都屏氣凝神,生怕打攪這“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迴聞”的曲子。

    隔著道牆,穆戎正與衛大公子衛之羽說話,忽地聽到這琴聲,一時驚豔。

    衛之羽笑道:“定是我二妹在彈呢。”

    “哦,是衛二姑娘。”穆戎笑笑,“我倒是與她許久未見了。”

    因衛鈴蘭的表姨母是皇太後,他們自小便認識,隻穆戎與皇上一樣,喜歡出外遊玩,等到年長一些,二人就見得少了,他此去宋州,更是許久未見。

    “原來她琴藝如此精深了。”穆戎稱讚。

    衛之羽道:“下得功夫也不少。”

    二人正說著,琴聲戛然而止,隻聽到眾位姑娘的喝彩聲,隨後又換了一人,琴聲又響起來,不似剛才衛鈴蘭彈的這般婉轉優雅,此曲慷慨,激昂,像是沙場上金戈鐵馬,刀尖相交般的殺伐,叫人精神一震。

    穆戎嘴角挑起來,這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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