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蕙腦後忽覺有風,迴過頭,卻見一個男人在麵前直挺挺倒了下去,抬起眼,看到穆戎立在對麵,冷聲道:“平常見你很是聰明,怎得今日這般猛撞,尋個孩子尋到此處?”

    他本來在與薑辭吃飯,就見薑瑜幾個過來,說是寶兒不見了,又說薑蕙去找了,鬧哄哄的。

    一時手忙腳亂,幸好他一直派人盯著薑蕙,很快就知道她的去處,隻不曾告訴旁人。

    薑蕙第一句話卻是:“寶兒在哪兒,你可知?”

    穆戎還未說話,何遠疾步跑來說了幾句,他道:“找到了,在另一處,被人拿風箏哄騙了出去,但走得並不遠。”

    薑蕙大大唿出一口氣,好似現在頭腦才清醒過來,也才想到那暈倒的男人。

    她擰起眉,盯著他看了眼。

    “他剛才想打暈你,你可知為何?”穆戎問。

    薑蕙心想,她要是知道有人要害她,哪裏會急著出來找寶兒,便是今日門也不出了,但很快她腦中卻浮現出一個人。

    莫非是何夫人?

    她麵色一變。

    穆戎朝何遠抬一抬下頜。

    何遠上去扶起那男人,從袖中摸出一物,尖利似匕首,但又比匕首狹窄短小,猛地插入他手臂。

    薑蕙看得往後退了一步。

    那男人醒轉,痛的要死要活,何遠問道:“是何人指派你?你老實說!”他拿那東西抵住他脖子,又微微扼住他下巴以防自盡,“如今還能痛一痛,一會兒便不隻是痛了。”

    他說話簡潔利落,一看便是慣做這種事的。

    那男人嚇得渾身一抖,他雖也是亡命之徒,可對方顯然比他更精通此道,此時假使不說,隻怕不是命沒了,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立時做了決定,交代道:“是金姑娘,如今正在竹林那兒,隻等我打暈薑姑娘,再把消骨水倒在薑姑娘臉上,便迴去複命。”

    毀她容?

    薑蕙一沒料到竟是金荷,二沒料到她竟比她想象的還要歹毒萬分。

    她思索片刻,想到金荷最近與何家的人走得近,便盯著那男人問:“你是金姑娘找來的,還是何夫人指派的?”

    那男人一怔,垂頭道:“是金姑娘花了錢的。”

    薑蕙冷笑起來,金荷毒是毒,可她很窮,要雇個這樣的人,怕是出不起錢,再說,她到底是個小姑娘,到哪裏去找他這種人?

    “麻煩再給他來一下罷。”她並無憐憫之心,隻想要答案。

    穆戎聽出她知道幕後兇手,便示意何遠。

    何遠拿起那物就要往那男人另一條手臂戳去。

    那人知不能善了,忙道:“我也不知是誰,當初雇我的人隻叫我聽從金姑娘,旁的我便不知了,咱們這一行,這是規矩。”

    何遠朝薑蕙點點頭。

    “你帶咱們去找金荷。”

    那人被何遠拽著起來,往竹林走去。

    薑蕙大踏步跟在後麵,穆戎側頭瞧她一眼,她眸中像是燃著火,能把人燒成灰似的,不由訝然。

    在他印象裏,還不曾見過她這等神情,像是含著數不清的仇恨。

    他忽然想起來,她說過薑家是被陷害,如此說來,莫非那何夫人卻是主兇?

    倒不知何家與薑家為何有這等大仇。

    竹林很快就到,金荷聽到腳步聲,隻當得逞了,在裏頭一聲輕笑:“那賤人可是舒服的很呢?”

    她可以想象得到薑蕙遭受的劇痛。

    那時她不過是被滴到一點燭油,都受不了,別說她那細皮嫩肉的臉,隻怕暈了都得被痛醒。

    薑蕙笑起來:“倒不知一會兒誰更舒服些。”

    平日裏柔美的聲音沒了,取而代之是殘酷的冷。

    金荷嚇一跳,轉身就要走,可她絕沒有何遠來的快,隻跑出去幾步就被他一把逮住,摔在地上。

    薑蕙走過去一看,她竟穿了身男兒的袍子,不仔細看還當真是個少年呢。

    可見是早有預謀。

    她垂下頭看她,心裏好似波浪翻滾。

    人心真是難以預測,她原以為金荷吃了那苦頭總是會消停,誰想到反而變本加厲,當然,這背後必是有何夫人的推波助瀾。

    “金荷,你還真聰明呢。”她第一句卻道,“想必利用寶兒是你出得主意。”

    不然誰還想得到,金荷總是在與她們相處過一段時間的,自然清楚她對寶兒的感情,才使出這招引她出來。

    金荷抿住嘴唇不說話,她不會承認這些。

    雖然這確實是她想的計謀,畢竟薑蕙狡猾,尋常也不易引她一人出來,但是寶兒小,卻是容易。

    穆戎並不說話,隻在旁邊聽。

    見金荷嘴硬,薑蕙與何遠道:“他

    身上可是有消骨水?”

    何遠蹲下來摸一摸,尋到一個鐵製的長筒,打開來,裏麵正是一些水樣的東西,聞起來十分刺鼻。

    此物他也熟悉,遞給薑蕙。

    薑蕙走到金荷麵前,搖了搖鐵筒:“今日你如此對我,有道是禮尚往來,我怎麽樣也該還給你罷?”

    金荷一下臉如死灰,抖索道:“你,你敢……”

    “你都敢,我為何不敢?”薑蕙指指那人,“如今他都招了,我隻說你原本要倒我臉上,可惜不小心失手,害到自己,如何,這理由夠充足罷?再者,這等事也是我二叔審理,誰輸誰贏,恐怕也不用我來告訴你。”

    她把鐵筒湊近,何遠過來按著金荷。

    金荷嚇得尖叫起來。

    薑蕙忽地厲聲喝道:“你再叫,我立時就倒。”

    她忙又閉上嘴,這會兒再不敢不說,低聲求道:“阿蕙,是我一時糊塗,我不該做這種事的。”

    聽她懺悔,真比什麽都惡心,薑蕙厭惡的道:“你別再與我演戲,你與我說這些,還不如說說何夫人是如何指使你的。”

    金荷一怔。

    “你說了,我還能留你一張臉,不說,這臉可就沒有了。”

    她恐嚇誘惑,什麽都使上,穆戎看得饒有興趣。

    原來一個姑娘做起這些事,也不是那麽叫人討厭,或者說,這般挺好,比起天真單純,軟綿綿一碰就哭的姑娘,果然還是這種適合他。

    金荷退無可退,一橫心道:“此事是我一個人做的,與何夫人無關。”

    薑蕙嘖嘖兩聲,不無挖苦:“你與咱們家當初總算還有點兒情誼,可對付起堂姐,絲毫不手軟,現在呢,倒是護著何夫人了?真是個傻姑娘,你當這宋州是何夫人做主的嗎?”她哈的笑起來,“怎麽也該是何大人,我不若告訴你,何大人背地裏也在對付何夫人呢,你以為她護得住你?你不過是條狗罷了,遇到事情,她隻會送你去死,還有你父親,母親,哥哥,一個都逃不脫。”

    她把鐵筒的水倒在地上,這消骨水一遇到地麵,發出刺刺的聲音,叫人心頭發顫。

    “我這還有點兒誠意,留著你一張臉,何夫人有什麽?”她拍掉手上沾到的泥土,“何夫人隻會拿你父兄強迫你。”

    金荷心頭一震,她心裏思忖片刻,終於開口道:“是,是何夫人強迫我,我原本,原本從不曾想傷害你。”

    一宗交易換到這宗交易,隻要對自己有利的,又有何不同?

    眼下,她還得保命呢!

    薑蕙笑著點點頭:“甚好,那咱們這就可以去衙門告何夫人了。”

    這一天,竟是提早到來了,雖然她一早知道必有這天會直麵何夫人,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甚好,這樣也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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