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三弟妹過來了?”婉玲琢磨著自己總算分了個大頭,大方地對攜手走來的莫三、淩雅崢打著招唿。

    “母親、大嫂。”莫三瞅著還不知自己處境的婉玲,拿著淩雅崢的手在自己腿上拍了拍。

    淩雅崢知道他又暗暗地埋汰婉玲,低頭一笑。

    婉玲心覺莫三、淩雅崢握在一起的手太刺眼,單等著莫寧氏這婆婆露出不悅之色,誰知莫寧氏深感欣慰地笑盈盈。這沒用的婆婆!見莫寧氏要走,婉玲兩隻手攙扶著莫寧氏,不忘問一句:“權姨娘還沒好嗎?母親,當真不叫權姨娘去?”

    “嫂子是投桃報李,給朱姨娘打前鋒呢?”莫三冷嗤一聲。

    “三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婉玲登時怒道。

    莫三冷笑道:“嫂子自己不是說了嗎?求了朱姨娘幫著問了父親——瞧分家時,嫂子提起,父親做賊心虛地不敢吭聲,那朱姨娘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問的,傻子都瞧得出來。”

    “三兒!”莫寧氏嗔了一聲。

    婉玲氣得臉色發白,急著辯白,瞅見莫靜齋過來,就急忙向他走去求援,“大哥,你聽見三兒怎麽跟我這嫂子說話的吧?就算他是侯爺,我也是他嫂子,哪有這麽……”

    “你先前跟朱姨娘勾結了?”莫靜齋問。

    隨後而來的莫雪齋道:“瞧著是了,不然,蕙娘怎麽說,母親這屋子怎麽擺設,朱姨娘也廢了一些力氣。母親,不急著去吃什麽家宴,母親先瞧瞧自己房裏哪一處不順眼哪一處有古怪,都叫人搜出來。”

    莫寧氏說道:“老大、老二,怎這樣說話?朱姨娘也是一片好心……再說,自己個家裏,能有什麽古怪?”

    “母親別管了,兒子府裏還有一張簇新的紫檀木大床,桌椅屏風都是現成的,如今就叫人給母親全換了新的,不然,誰知道誰碰過的,不幹不淨,怎麽住人?”莫三說著,就令跟來的楊柳、孟夏迴侯府裏去抬了床榻來。

    “才迴來,就弄出這麽大動靜!”不知哪一會子領著朱姨娘進來的莫持修臉色鐵青地說,瞅著莫寧氏道:“才進京城,你就看著孩子鬧出這麽大動靜?”

    莫寧氏一怔,朱姨娘羞愧欲死地說道:“老爺,都怪我不該多事。”

    “禾兒……”

    “行了!”莫三不耐煩瞧見莫持修跟朱姨娘的膩歪模樣,微微皺著鼻子問:“您老人家沒事過來做什麽?”

    莫持修一

    噎,嗔了莫三一眼,就對莫寧氏道:“夫人,三兒一直都這麽沒規沒距嗎?”

    “問你呢,你問母親做什麽呢?”莫三緊盯著莫持修問。

    朱姨娘忙走了兩步夾在莫三、莫持修中間道:“都怪我多事,老爺、少爺千萬別為了我的事傷了父子情份。”說著,伸手在莫持修袖子上輕輕地一搖。

    婉玲緊跟著笑道:“母親,又沒多大點事,何必跟朱姨娘慪氣?”

    莫雪齋忽然嘲諷地一笑,手搭在莫靜齋肩膀上,對莫靜齋道:“大哥,瞧著大嫂子當真是‘識時務’,知道某人臨老入花叢,就緊趕著去巴結那年紀輕輕的小妖精。”

    莫靜齋瞥向臉色煞白慢慢磨蹭過來的權姨娘,說道:“父親當初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多少銀子,才叫弗如庵裏的淨塵庵主將權姨娘送進我們長安伯府。如今,父親反倒不認得權姨娘了,父親的情意可真重。”

    聽見自幼沉穩的莫靜齋也出口諷刺,莫持修攥緊了拳頭,自己無話可說,就又向莫寧氏看去。

    莫寧氏道:“老爺,你多多安慰安慰權姨娘吧,她一個黃花閨女,苦等老爺多年,委實可憐。”

    莫持修尷尬地輕輕點頭。

    “行了,沒事少來招惹母親。”莫三不客氣地說著,就帶著媳婦、哥哥簇擁著莫寧氏向前頭去。

    “大哥——”婉玲後知後覺地一呆,連忙向莫靜齋追去。

    “老爺,三位少爺同心同德,真是羨煞旁人。”朱姨娘輕輕地搖了搖莫持修的袖子,“若是我有那麽三個兄弟,何至於如今……”啜泣一聲,再說不出話來。

    “禾兒放心,你兄弟的事,我記在心上呢。”莫持修在發妻、兒子麵前丟了臉麵,便在朱姨娘麵前挺直了胸背,打包票道:“又不是什麽十分為難的事,待迴頭,我跟親家白家提一句,就叫你兄弟去京營裏當差。”

    “多謝老爺,老爺放心,從來天子都是以孝治天下,三位少爺是沒正經當過幾天官才會如此。等他們熟悉了官場,自然會對老爺孝心倍至至。”朱姨娘安慰道。

    “哼!當我稀罕他們三個?”莫持修嘴硬道,瞅了一眼遠遠站著的權姨娘,不由地迴憶起當年在雁州的驚鴻一瞥,“……荷兒?”

    “老爺?”朱姨娘嬌俏地側頭。

    莫持修這才醒悟到朱姨娘、權姨娘的閨名,竟是一個音,尷尬一番,就對權姨娘道:“權氏,這些年,你可還好?”

    權氏?權姨娘身子搖晃了一下,理智瞬間分崩離析,嘴角掛起一抹諷刺的笑,自己白白地熬幹了青春,竟換來這麽一句?“老爺,婢妾去伺候夫人了。”頭一低,人擦著朱姨娘的身子就去追趕莫寧氏,迴頭瞧見莫持修似乎要追又被朱姨娘攔住了,冷笑一聲後,快步進了上房,瞧見宴席已經擺下,就在莫寧氏身後站著。

    “老爺呢?”莫老夫人問。

    權姨娘道:“朱姨娘攔著老爺,忙著安慰老爺呢。”

    莫老夫人糊塗道:“為什麽安慰老爺?”

    權姨娘說:“方才三少爺頂撞了老爺一句,朱姨娘勸老爺說,等三少爺熟悉了官場,自然會對老爺孝心倍至。”說完,就去看莫寧氏,她不信扯到莫三頭上,莫寧氏還任由人欺辱。

    莫老夫人砰地一聲重重地拍了手邊高幾,瞧著眼前筵開玳瑁、褥設芙蓉也不見喜色,冷著臉去看莫思賢,“老太爺,你怎麽說?”

    莫思賢也不料朱姨娘膽子那樣大,膽敢“栽贓”莫三一個不孝之名!就算莫三性子乖張一些,也由不得一個妾室說那閑言碎語,瞅見莫持修果然跟朱姨娘一前一後進來,立時冷笑一聲。

    “父親?”莫持修嚇了一跳。

    莫思賢瞥了朱姨娘一眼,問道:“是你在老爺耳邊嘀咕著,說三少爺這會子不孝,等進了官場,就孝順了?”

    朱姨娘臉色立時慘白起來,忙看向權姨娘,心恨她這麽一點子事都急趕著來告狀。

    “父親,莫不是有什麽誤會?”莫持修趕緊地道。

    莫思賢冷笑道:“誤會?立時將你女人打發迴房去,三個月裏,不許你見她!不許她出門!倘若再有這樣的話傳出來,立時發賣出去!”

    朱姨娘登時喘不上氣來。

    莫持修一句話也說不出,瞅見朱姨娘被莫老夫人的婢女帶了出去,先埋怨地瞅了權姨娘一眼,隨後疑心權姨娘被莫寧氏收買了去。

    婉玲一怔,心裏後悔先前太親近朱姨娘,這會子站在莫寧氏身後,趕緊地笑道:“祖父、父親,難得一家子團聚,不共敘天倫,為那些沒要緊的事,鬧得眼紅臉白的做什麽?”

    “正是。”大莫氏、小莫氏附和了一句。

    莫思賢冷笑道:“若沒你先前鬧出來的事,那一家子才算是和睦。我且問你,誰給你的膽子,去查小叔子的產業?”

    蕙娘義氣地出聲道:“祖父,是我在二哥那瞧見了,

    就跟大嫂多嘴說了一句。”

    “難怪雪齋搬去了書房住。”莫思賢冷冷地說。

    蕙娘眼眶一紅,婉玲蒼白著臉,待要老調重彈,提起她跟蕙娘因莫思賢的緣故熬到這歲數才嫁人,忽地就聽淩雅崢問:“祖父,可是有人勸諫皇上選妃?據說國庫虧空,如今全憑著秦家積攢下來的銀錢支撐大局。不知哪裏來的銀子選妃?”

    莫思賢搖頭笑道:“皇上是窮了,可其他人家又不窮?選妃並不花皇家多少銀子,誰家的娘娘誰家養著就是了。多的是人家,願意花錢去買那虛熱鬧。”

    “虛熱鬧——”莫三斟酌著,忽地一笑。

    “三兒,你又打了什麽鬼主意?”莫持修問。

    莫三不理會他,等莫思賢問了,才迴道:“祖父,三兒不過是想起一件不相幹的事罷了。”提著酒壺就給莫寧氏滿上,看大莫氏若有所思,低聲道:“姑姑,船上的事誰家不知道?姑姑就別打那選妃的主意了。”

    “誰打那主意?”大莫氏臉上一燙,聽婉玲問船上什麽事,隻敷衍了一句“沒事。”

    莫三給眾人斟了一圈酒,見莫持修臉上因朱姨娘受罰淡淡的,就有意給莫靜齋、莫雪齋遞眼色,兄弟三人有意在莫思賢、莫寧氏跟前湊趣,到了二更天時,宴席散去,三兄弟又帶著各自的媳婦、侍妾去送了莫寧氏迴房,瞧見莫持修也跟來,就有有意對莫寧氏說“母親,若是明兒個兒子瞧見母親眼睛紅了、腫了,兒子可不管禦史言官怎麽說,隻管去尋那人給母親討要公道。”

    “行了,胡言亂語什麽?”莫寧氏笑著,就催促三兄弟各自迴去。

    莫三深深地看了莫持修一眼,這才領著淩雅崢出來,辭了莫靜齋、莫雪齋就向自家府邸去,待被夾著涼氣的風吹醒了酒,正待要嘲諷莫持修兩句,就聽身後莫持修的聲音傳來,於是轉身、皺眉、嘟嚷道:“開那道門,是為叫母親跟崢兒婆媳兩個來往便宜,可沒叫父親大咧咧闖過來。父親若是個柳下惠就算了,偏風流的名聲在外。若是叫人傳出什麽難聽的話來,怪誰?”

    淩雅崢見莫三嘲諷得過了,就暗暗地提醒了他一下。

    莫持修臉上漲紅,攥著拳頭,為難地道:“三兒,權氏那事,是為父做的不厚道。但長輩們的事,你們做小輩的,不該這樣咄咄相逼。”瞅了一眼淩雅崢,示意她避開,待淩雅崢識趣地先走一步後,望著延春侯府屋簷上的小獸,向前一步,關切地問:“今兒個,皇上來跟你說了什麽?可是

    因你嫂子張揚開你置辦那麽些私產的事,懷疑到你頭上?疑心你打仗時搜刮了錢財?”

    莫三背著手,冷笑道:“紅顏知己被關了緊閉,不肯去看我母親那年過半百的老女人,就來我這打發時辰?”

    “三兒!”莫持修鄭重地一喝。

    “放心,沒什麽事。”莫三道。

    “當真?”

    “當真。”

    莫持修這才放下心來,拍了拍莫三的肩膀,略帶兩分頹廢地原路迴去。

    “老男人。”莫三一字一頓地說,瞅見莫持修僵硬地站住,滿意地轉過身來,哼著小曲,見巷子角一道黑影撲來,行雲流水地一擰身子,牢牢地擒住那雙要嚇唬他的手。

    “從來隻見女人嘲笑女人老女人,還不曾瞧見男人嘲笑男人老男人的。”淩雅崢笑道。

    莫三笑道:“如今可算叫你開眼界了?我最瞧不上那樣的老男人,人家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的比比皆是。他這還算是中年,就栽倒在花叢中起不來身了。”

    “瞧著父親還是關心你的,特地趕來問你一句。”

    “假惺惺。”莫三冷笑著,“若是他像連鴻恩那樣,依著規矩納妾,我也沒二話,就看他如老鼠蒼蠅一樣鬼鬼祟祟地行事,哪個看得起他?”“可是,聽說打仗時,你可是急著馳援父親呢。”淩雅崢一笑,見莫三冷哼一聲,就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馬大哥、舒姐姐所托之事,你可有個計較?”

    “不就是虛熱鬧嗎?給他們就是了。”莫三笑了。

    淩雅崢道:“你莫非要拿著選妃的資格去賺銀子?這可使不得,送了人家女兒進宮,叫她們守寡不好,叫舒姐姐受委屈也不好。”

    “誰要當真選人進宮?”

    “那你打的是什麽主意?”淩雅崢隨著莫三迴了房,就擰了帕子給他擦臉,見爭芳、鬥豔迎了出來,揮手叫她們歇著去,待莫三坐在椅子上,便替他脫下靴子。

    莫三兩分醉意上來,背靠著椅子,笑道:“我買賣的,是選妃的資格,並非送人入宮。”

    “選妃資格,與送人入宮,有什麽不一樣?”淩雅崢納悶了,見他要吃茶,就端了濃濃的醒酒茶給他。

    “這自然不一樣,這資格,能夠轉讓給他人。我一個資格,三萬兩銀子賣出去,下麵人轉手再拿著五萬兩轉手,再下麵,就以十萬兩轉手。”莫三支著頭,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地敲著。

    “這麽著,你隻賺了個零頭,下麵的人,才算是賺了個缽滿瓢盈。”淩雅崢見自己的手被莫三拉到他臉頰上,就輕輕地給他揉著臉上穴位。

    莫三陰險地一笑,“難道我就沒料到嗎?隨他們轉手多少次,轉手一次,就要給我一萬兩,其他的,隨他們賺多少去。”

    “若是他們瞞著你悄悄轉手呢?”淩雅崢問。

    莫三笑道:“轉手時,必先要有我的印鑒,才算真的轉手,不然花上黃金萬兩買去的資格,也不頂用。總歸誰家有資格入選,名冊總會呈送到我麵前,他們耍沒耍花招,一查就知道。況且,賣過了一次,賺了銀子,難道他們不想再賺上一筆?若要再賺,就要求到我頭上。”

    淩雅崢失笑道:“現如今,人人都將尾巴藏著,生恐被人抓住把柄。就連秉性貪婪、奸險的小人,都要裝出耿介清廉的模樣。你偏去做那奸佞?”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莫三一笑。

    “可最後,名額呈送到你跟前,你終究要選出人來。”

    莫三噗嗤一聲笑了,“家裏女兒品行端方的,自然傲慢不肯去買資格。買那資格的,大多是女兒身上有些瑕疵,亦或者家世能被人挑剔出錯來。先拿著名額夠了,不在品行端方的人家選妃;再拿著那些瑕疵,叫那些女兒們落選。”

    “可是像是連家那樣的人家呢?若不給他們資格,豈不是要鬧出大亂子來?大張旗鼓地選妃,最後總要選出一兩個來。”

    “一兩個?誰知一二年後會有什麽事?至於連家……”莫三收了臉上笑容,仰著頭忽地狡黠一笑,“等我見了你六姐夫再說。”聽見劈啪一聲,燭花爆開,忽地起身將淩雅崢夾在腋下就向鋪著芙蓉褥子、鴛鴦枕的床上去。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淩雅崢起身後,就瞧莫三已經出門了,洗漱之後,略吃了些粥湯,就帶著鄔簫語、梨夢向莫寧氏那去,才過去,望見權姨娘跪在地上,詫異道:“姨娘怎麽一大早就跪著?”

    “老爺為了朱姨娘罰我呢。”

    淩雅崢也不多問,進了莫寧氏房裏,瞧見婉玲、蕙娘、芳枝、睡蓮都在,喊了一聲母親,就在蕙娘手下坐著。

    “弟妹這會子才來?我們都伺候母親吃過飯了。”婉玲笑道。

    淩雅崢道:“昨兒個依著嫂子的意思分了家,今兒個不敢一大早就來,免得這邊還要備下我的飯菜。”

    “是三弟要分家。”婉玲特意地提醒一聲,

    咳嗽著,兩隻手抓住莫寧氏攥著念珠的臂膀,不住地給莫寧氏遞眼色。

    莫寧氏訕訕地對淩雅崢說:“崢兒,你大哥昨晚上跟你大嫂子吵了一架。”

    能不吵?淩雅崢一笑。

    “……你大哥罵我黃臉的媳婦。”婉玲握著帕子在眼角擦了一擦。

    淩雅崢手指微微一動,莫靜齋會這樣罵他內人?鬼才信。

    “崢兒,那什麽夜雨百年,若是內服,可有功效?聞著味道,像是可以內服的。”莫寧氏被婉玲催促著開口。

    不等淩雅崢說,芳枝先詫異道:“夫人要叫少夫人吃那雪花膏一樣的藥?”

    婉玲暗暗地瞪了芳枝一眼,依舊擦著眼角。

    莫寧氏道:“自然不是吃那成藥,興許,拿了配製夜雨百年的藥材熬湯,能叫婉玲的臉色好看一些。”說罷,撫摸著婉玲的臂膀,像是十分心疼她頭一晚上跟莫靜齋同床共枕就被莫靜齋嫌棄。

    “……母親的意思,是拿了藥方給大嫂子?”淩雅崢瞅著婉玲。

    蕙娘道:“我們娘兒們成日裏在家,又不像是三兒那麽大能耐,什麽都做得,三弟妹還怕大嫂子拿了藥方,搶了三兒的買賣不成。”

    “那倒不是,隻是,這藥方是皇後娘娘的,給不給,還要聽娘娘的。”

    婉玲道:“弟妹別拿了那話搪塞我們,不過是家裏女人配藥吃一吃罷了。無人稟報,皇上娘娘怎會知曉?”

    淩雅崢笑道:“三兒置辦田地、鋪子的事,皇上、皇後娘娘不一樣知道了?不如,請大嫂子先吃幾天那成藥,若有效了,再請三兒奏請皇上,如何?”

    “母親……”婉玲登時賴在了莫寧氏身上。

    莫寧氏唯恐莫三為難,就對婉玲道:“崢兒的話也有道理,且聽崢兒的吧。”

    “母親難道是聽信了昨兒個沒來由的話,埋怨媳婦跟朱姨娘親近?這可真是冤枉,兒媳難道不自重到那地步,幫著個小妾對付母親?”婉玲眼睛一眨,眼淚簌簌落下,“還是,母親巴不得兒媳被大哥嫌棄,好叫芳枝踩在兒媳頭上?”

    芳枝驚詫了一下,忙識時務地低頭。

    莫寧氏被纏得有些煩了,見睡蓮說“權姨娘跪了一個時辰了”,就不理會婉玲,隻對睡蓮說:“勸她起來吧,老爺並未對她說什麽重話,她何必內疚成那樣?”

    “……隻怕是,權姨娘有意叫滿府上下知道父親為了朱姨娘發

    難了她呢。”蕙娘嘀咕了一句,有心跟莫寧氏“結盟”對付家裏的這些通房侍妾。

    莫寧氏聽了,卻搖頭:“她不是那樣的人,都為老爺守了那麽些年,怎會見了老爺的麵,就想法子敗壞老爺的名聲?”

    蕙娘嘴唇一動,心覺莫寧氏心善得過了;婉玲忙按住蕙娘的手,聽見外頭說她們娘家兄弟來了,就齊齊地起身向外去。

    莫寧氏瞅著芳枝、睡蓮也跟了去,就對淩雅崢說:“看婉玲、蕙娘兩個的性子,隻怕芳枝、睡蓮兩個會吃些苦頭。”

    淩雅崢嫣然一笑,摟著莫寧氏,聽見外頭兩個嫂子走眼了,才說:“母親,方才二嫂子等著你埋怨權姨娘呢,你偏替權姨娘開脫。”

    “這話從何說起?”莫寧氏一呆,須臾,思忖著說:“她們兩個要埋怨,也怪不得旁人,隻能怨到她們自己個母親頭上。”拍了拍淩雅崢的手臂,看她臉頰似乎豐盈了一些,悄聲問:“可有動靜了?”

    淩雅崢咬著嘴唇,輕輕地點頭,“還不確定,三兒也還不知道呢。”

    莫寧氏立時警惕起來,瞧見丫鬟們守在門外,就摟著淩雅崢向外瞧了一遍,叮囑說:“別跟旁人說,迴頭跟你祖母說你不服京城水土,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也少向這邊來,我每日過去探望你就夠了……這邊,多的是人要害你。”

    “母親是說,兩個姑姑?”

    莫寧氏搖了搖頭,拍拍淩雅崢臉頰,隻覺她豐盈一些,反倒越發地好看了,“你大嫂子,昨兒個占了便宜,今兒個一早還來哭。你大哥的性子,我能不知道嗎?他不喜歡的,隻會不理會,斷然不會惡語中傷。昨晚上算是他們的洞房,今兒個一早,你大嫂子就這樣說你大哥……可見,她比你大姑姑還不好相與。”

    淩雅崢錯愕道:“既然母親知道,何必為大嫂子討藥方?”

    莫寧氏歎道:“若我裝傻,還能幫你一把;若是我精明了,她們連我也防備,三兒三兄弟不在家,咱們娘兒兩怎會是她們的對手?”向窗外瞧了一眼,歎道:“我已經過了爭風吃醋的年紀,就叫權姨娘、朱姨娘兩個鬧著。我正好找了借口,常去你那坐著。”

    “母親若是能隨著我們一起過就好了。”

    “誰不想呢?”莫寧氏無奈地一笑,待晌午須得去莫老夫人那立規矩,就打發淩雅崢迴延春侯府,自己去了莫老夫人那,見大莫氏、小莫氏都在,就說“崢兒有些水土不服,在我那坐了小半日,就哈欠連天。我打發她迴去

    了。”

    莫老夫人還不怎樣,大莫氏先說“隻怕是心疼三兒的私產被分了出去,不肯過來呢”,小莫氏道“也別難為人家了,畢竟,是個在娘家時就不肯去探望自己個親爹的主”。

    “後兒個,兩個妹妹隨著我跟母親去看皇後娘娘親桑大禮嗎?”莫寧氏問。

    大莫氏、小莫氏生怕見外人,連連地道:“我們留在家裏就夠了。”

    “就叫她們留在家裏吧。”莫老夫人頗為嫌棄地道。

    莫寧氏飯後打發了婉玲去準備出門的車子轎子,琢磨著沒幾月就有孫子可抱,待要去裁件小衣裳,又怕露出痕跡,於是隻在晚間莫三來請安時,悄悄地叮囑說:“今時不同往日了,跟崢兒在一起時,動作輕一點。”

    “什麽今時不同往日?”莫三詫異地道。

    莫寧氏一擠眼睛,笑道:“就像是做夢一樣,昨兒個,你們還是兩個毛孩子,今兒個,就要給人做爹做娘了。”

    “母親的意思是……”

    “噓,我已經叮囑過崢兒別聲張了。”莫寧氏道。

    莫三心裏大喜過望,麵上卻隻得依著莫寧氏叮囑,做出一派沉穩模樣,從莫寧氏這邊出來,立時趕迴自己府裏,瞧見淩雅崢正坐在廳上跟鄔音生、鄔簫語、齊清讓說話,待要笑,又強忍住,遮住嘴就在淩雅崢左手邊坐下。

    “哥哥何必強人所難?清讓既然不肯娶,那就算了。”鄔簫語握著帕子垂著頭。

    鄔音生冷笑道:“當真是清讓不肯?”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齊清讓,終歸是又疑心到鄔簫語頭上,“還是你拿了什麽話,逼他替你迴絕?”

    “哥哥!”鄔簫語嬌嗔一聲。

    鄔音生對莫三一拱手,“請侯爺做主,叫小妹跟清讓……”

    “音生,當真是我不肯。”齊清讓忽地出聲。

    鄔音生難以置信地望著齊清讓,忙笑道:“清讓,莫非是簫語做了什麽,叫你看不慣?若你看不慣,隻管訓斥她就是。”

    “……”齊清讓眉頭緊皺,攥著拳頭說不出話來。

    淩雅崢心道齊清讓果然是寧肯在鄔音生麵前自裁,也不肯跟他拚死一搏,就問鄔簫語:“清讓好歹是我們府裏的管家,你連他都瞧不上,可是心裏另有了人?”

    鄔簫語急得咳嗽起來,哼哧了半天道:“……在船上時,關少爺跟我十分要好。”

    鄔音生眼皮子亂跳,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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