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景文六十好幾的人了,此刻卻還是精神抖擻,尤其在朱慈委任以首輔兼工部尚書之後,範景文頓時感到肩膀上的擔子重了許多。


    這對於他來說,是好事,而不是壞事。


    假若大明的江山社稷需要他這把老骨頭,就算是散了架也心甘情願。


    崇禎還在位的時候,由於山西的明軍節節敗退,範景文感覺到大明的江山危在旦夕,為此他茶飯不思,硬是絕食了好幾天。


    如今看到新皇勵精圖治,有意抗擊賊軍,雖然為人剛愎善猜了些,但總歸能從那位年輕的皇帝身上看到了大明的希望。


    曾經,太上皇為帝時當初太過於優柔寡斷,以至於國內外的局勢持續惡化。


    新皇殘暴,殺戮過甚,卻有著太祖成祖之風。


    如今亂世,江山絕非需要一個守成之君,或許隻有一個威服四方氣魄的帝王,才能戡平國難。


    在這一點上,新皇顯然是有這種苗頭的。


    正是因為此,範景文一掃往日的頹廢之態。


    今天的範景文的胃口很好,幹勁十足的他中午直接吃了三碗米。


    然後又跑迴火器局,會見集中而來的工匠,以及朝中精通工事的大臣。


    按照朱慈的指示,攻克雜鐵鍛造的技術難關。


    賞銀萬兩,二等伯的誘惑可是很大。


    無論是大臣,還是工匠無疑都開動了腦筋苦思冥想。


    光想還不夠。


    還需要實際操作。


    他們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法,都付諸實驗。


    第一,加大火力。


    這的方法煉出來的鐵,經工匠匯同檢驗後,搖了搖頭,仍然存在過脆的現象,顯然不能用來製作火器。


    第二,增加錘煉次數。


    仍然不行。


    第三,和銅一起煆燒。


    延展性有著明顯的提高,但這也不是製作火器需要的。


    從範景文召集他們過來到現在匯同研究方案。


    短時間內,還真難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而後不久。


    朱慈親自駕臨火器局,視察工作。


    火器的製作,是朱慈現在頭等的心病。


    為了將合格的火器列裝在京營中,朱慈可以不在乎一切代價。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朱慈親自過來,早已在火器局主持大局的範景文還真是嚇了一大跳。


    趕緊跪拜行禮,而在火器局工坊內的一應工匠全部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朝著朱慈山唿萬歲。


    “平身吧。”


    “你們繼續,朕隻是過來看看。”


    範景文起了身,苦笑的心想,這這哪裏是過來看看,分明就是不放心啊,你這一來不要緊。


    下麵的工匠哪還有心思去攻克難題,這明顯就是在幫倒忙啊。


    朱慈倒沒考慮這些,他就尋思著看一看火器的生產,想著依靠他那極為有限的知識,能否給出合理的建議。


    工坊之中,灰塵遍布,濃濃刺鼻的味道,令朱慈搓了搓鼻子,周圍的工匠,基本上都是衣衫襤褸,長年的勞動讓他們神情略顯呆滯。


    在看到皇帝後,許多人都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感。


    “此地肮雜,還望聖上以龍體為重。”範景文委婉的勸朱慈趕緊滾蛋。


    朱慈倒不介意這麽幹淨的地方,這特麽敵人都快打來了,還在意什麽龍體不龍體的。


    一個不小心,他這龍體就要替他老爹掛樹上了。


    “無妨,無妨,範首輔可有進展了?”


    進展?


    這才多大一會兒?


    距離早朝結束,到現在最多三個時辰,這也太猴急了吧。


    攻克技術難題又不是屙屎,憋股勁就能解決的,這是便秘,要憋很多股勁的。


    範景文扯了扯嘴角。“微臣慚愧,未得解決之法。”


    朱慈點了點頭,倒也沒怪範景文。“你們按照尋常之法,鍛造一遍,讓朕看看。”


    範景文無奈,隻能依允,令工匠照做。


    將雜鐵放入煤火中燒紅烤化,然後取之冷卻些許後鍛打成型,最後淬火。


    過程還是花費一些時間的。


    在這個過程中,朱慈一直仔細的看著,試圖迴想起記憶中能夠記得的一些關於冶鐵的工藝問題。


    然而這不是一個幹銷售的人能想的明白的。


    “聖上……臣有一言,不知當講否?”


    朱慈的思維被打斷,打斷他的是一個站在範景文身邊的人。


    觀其年齡不過二十出頭,文質彬彬,皮膚白淨,顯然是個讀書人。


    但看到他身著九品練雀補子的官袍,應當是這次新補進來的生員。


    具體的叫什麽,那就不可能知道了。


    但作為君主,朱慈還要保持氣度,沒有問,而是道。“且講。”


    年輕人低頭恭敬的迴道。“微臣祖籍福建南靖,家旁常有匠戶冶鐵,微臣常觀之,卻與如今冶鐵之法有所出入。”


    福建人?朱慈頓時來了興趣,才聽說閩鐵乃諸鐵之最,如今來了福建人,那還真有戲。


    “有何出入?”朱慈問道


    年輕人拱手繼續道。“臣家冶鐵,乃用炭火烤之,然京中冶鐵卻用煤火,不知是否為其中關鍵所在。”


    炭火?煤火?


    朱慈大概是抓住了什麽。


    一旁的範景文看到一個九品的小子,竟然主動和聖上搭話,有些不悅,但還是本本分分的解釋炭火煤火的問題。“稟聖上,京中多煤,所以用煤火,南方多木,所以用炭火。”


    “炭火不旺,且靡費頗巨,若以此為冶鐵,實在得不償失。”


    現在是考慮靡費得問題麽?顯然不是,朱慈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本著用錢砸死李自成的態度,朱慈冷聲道。“若炭火可用,便用炭火,所用靡費不必擔心,若木材不濟,大可再向城中募集,朕隻需要看到,十天之內有足夠的火器列裝京營!”


    “臣領旨。”範景文不敢拒絕,他佯裝列出炭火缺點,不過是在掩飾而已。


    當那個九品的小官說出炭火之時,範景文頓時想起來了,當初趙士禎似乎也提過閩鐵和晉鐵的區別,隻是沒有人重視罷了。


    現在看來,炭火或許還真是解決問題的關鍵……然而木材肯定又要有很大的消耗了。


    九品的小官令朱慈還是格外欣賞的,盯了他一眼,朱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迴聖上,微臣陳興言,崇禎十六年進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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