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身上那衣服料子看起來很不錯,就算沾了血跡,賣不了多少錢,洗洗留給自家人穿還是很好的!


    兩個兒媳去扶柳芸,要把她帶走。


    柳芸卻像是忽然從夢中驚醒般,猛地將兩人推開,顫聲說道:「你們別碰我,我要迴家,我現在就要迴家!」


    說著她便往外衝去!


    柳父一拍桌子,怒斥道:「迴什麽家?這裏就是你的家!你給我老實點兒,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別以為你兒子考上舉人了,你就能上天了!老子告訴你,就算你兒子再怎麽有本事,我也還是你的老子爹,老子讓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不聽話就揍你!」


    柳芸被嚇得渾身哆嗦,可還是一遍遍地重複:「我要迴家,我要迴我兒子的家。」


    這個娘家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了。


    這裏的家人,也都不再是她的家人了。


    如今站在她麵前的每個人,都猶如惡鬼般猙獰恐怖。


    他們對她沒有絲毫的疼惜,他們隻會想盡辦法在她身上搜刮好處。


    她不想再留在這裏。


    她要迴家,她要去找她的兒子!


    柳父見她冥頑不靈,沖兩個兒子使了個眼色:「把她抓起來,關進隔壁屋裏。」


    二舅和三舅立即動手抓人。


    柳芸拚命地掙紮反抗,可惜沒用,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不是兩個哥哥的對手,很快就被抓住,關進隔壁的破屋子裏。


    她用力拍打房門,大聲喊道:「放我出去!你們放我出去!我要迴家!」


    家裏的房門年久失修,本就搖搖欲墜,柳父怕她把房門給拍壞了,怒斥道:「你給老子安靜些!再吵鬧的話,我就把你賣到山裏去!」


    原本柳父這句話隻是隨口一說,目的是想要嚇唬嚇唬柳芸。


    誰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二舅聽了這話後,心裏一動,湊到柳父麵前說道。


    「爹,我瞧著五丫雖然年紀大了些,但生得細皮嫩肉的,瞧著也不比那些年輕小丫頭差,迴頭咱們把人牙子叫來,再把五丫賣出去,又能賺上好幾兩銀子呢!」


    柳父聽了這話,有些心動,猶豫道:「可她兒子是舉人啊,迴頭她兒子找來,咱們交不出人,他兒子找咱們麻煩咋辦?」


    二舅嘿嘿笑道:「這有什麽難的?迴頭咱們可以跟顧斐說,是五丫自己先迴去了,至於她去了哪裏,咱們家就不知道了,讓他自己滿世界找人去。」


    柳父覺得兒子這個想法挺周全的,便點頭應道:「行,就按你說的辦!」


    柳芸被關在屋裏,隔著薄薄的房門,她能輕易聽清楚外麵人說的話。


    她聽到爹和二哥居然合計著又要賣她一次,隻覺得遍體生寒,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以前柳父柳母賣掉她,還能說是因為家裏太窮,爹娘養不起那麽多孩子,為了讓哥哥和妹妹們吃上飯,爹娘迫於無奈,隻能把柳芸賣掉,換來銀錢養活家裏人。


    可現在呢?


    現在家裏並非揭不開鍋,也不是缺那二兩銀子就活不下去。


    但是爹和哥哥卻還要把她給賣掉。


    事已至此,柳芸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


    她心心念念的娘家人,壓根就沒有把她當成家人來看待。


    不,他們不隻是沒把她當成家人,根本就是沒把她當成人!


    他們覺得她是貨物,唯一的價值就是換來好處。


    柳芸既想哭,又想笑。


    她哭自己太可憐,出生在這麽一個毫無人情味的家庭。


    她笑自己太愚蠢,被人賣了居然還給人數錢!


    柳芸沒有再哭鬧,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哭死在這裏,這個家裏也不會有人對她生出一點點的同情心。


    她跌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滑落,心裏滿滿的都是絕望。


    中午柳母帶著兩個兒媳燒了一桌子菜,還蒸了一大鍋米飯。


    那些菜和米都是顧斐帶來的。


    一大家子難得吃到這麽好的東西,上桌之後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連筷子都不拿,直接用手抓,不一會兒桌上的飯菜就被他們全給吃光了。


    等吃完了他們才想起來,隔壁屋裏還有個柳芸沒有吃。


    柳母站起身,從碗裏刮出殘羹,再混點米湯,就這麽端去送給柳芸。


    柳芸看都沒看那些飯菜一眼,她抓住柳母的胳膊,苦苦哀求:「娘,求您放了我吧,我想迴家!」


    柳母為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是你爹當家,家裏一切都是你爹說了算,我說話不管用啊。你快些把這飯菜吃了,吃完了再好好睡會兒,等下人牙子來了,你就乖乖地跟人走,千萬別鬧騰。」


    「娘,我可是你的親閨女啊,你就真的忍心眼睜睜看著我被再次賣掉嗎?」


    柳母目光閃爍,有些心虛:「這不是沒辦法嘛,去年地裏收成不好,家裏又有這麽多張嘴等著吃飯,還有好幾個孫子等著討媳婦,樣樣都得花錢,咱家沒得錢,就隻能委屈你了。」


    「娘,那些人是你的孩子,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嗎?」


    「你是閨女,他們是兒子,不一樣的。」


    「咋就不一樣了?」


    沒等柳母迴答,二舅就拍了拍房門,沒好氣地說道:「娘,你還跟她費什麽口舌?她愛吃不吃,不吃拉倒,正好省了糧食!」


    柳母無法,隻得端起碗起身。


    柳芸急忙伸手去拉她:「娘,求您救救我,別把我賣了,求您了!」


    柳母甩開她的手,急急地走出去。


    房門被哐當一聲關上。


    屋裏又隻剩下柳芸一個人。


    她呆呆地看著緊閉的房門,良久,終於忍不住,再次哭了出來。


    原本二舅是想讓人把她身上的衣服給扒下來的,想了下又算了,要是給她換上破衣服,會損壞她的相貌,到時候賣不上價錢了,左右不過一件已經染了血的髒衣服,就讓她穿著吧。


    二舅為了賺錢,吃完飯就急匆匆地跑出去找人牙子。


    沒過多久,他就帶迴來一個人牙子。


    被他帶迴來的人牙子不是別個,正是高利。


    高利如今臉上仍舊腫著,嘴裏還缺了顆門牙,走路也一瘸一拐的,這些都是被宋浩給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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