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


    “嗯?”


    阮萌窩在被子裏,抬眼,俊美的男人站在陽光裏溫柔俯身地看著她,一身黑衣,蒼白的容顏永遠不曾沾血色。


    “起來吃飯了。”


    阮萌嘟囔兩聲,把被子裹的緊一點,“不起,我畢業了,我不起床上學了。”


    賴床萌的日常。


    男人笑了一聲,坐在床邊,連被子一起把阮萌摟在懷裏,阮萌像隻鴕鳥一樣把頭縮進被子裏,過了一會憋的不行,又把頭伸出來。


    “大頭,我再睡會。”


    阮萌試圖撒嬌。


    男人笑了笑,吻印在她的額頭,唿吸暖暖。


    “小懶蟲。”


    阮萌眯起了眼睛,蹭蹭他冰冷的胸口。


    抱著她的男人是魯班七號,就是王者榮耀裏的那個身高不足一米五的魯班七號。


    他為了和她在一起,把自己拆了,組裝成一個高大帥氣還可以讓她吃肉肉的男人。


    他沒有心髒,沒有心跳,也沒有體溫。


    他的懷抱很冷,卻很可靠。


    “萌萌,你有什麽打算?”


    “嗯……找工作,掙錢,養你。”


    “和我出去玩兒怎麽樣?”


    “去哪兒玩兒。”


    “地球上有224個國家和地區,我們有14610天可以出去玩兒,平均兩個月換一個地方。我們去不同的國家居住,旅行,吃各處的美食,看不同的風景,怎麽樣?”


    阮萌掰起指頭,頭大如鯤。


    “14160天???”


    “四十年,或者更久。我想和你一起看遍世間風景,世界各處,人間各處,記憶各處,都要有我。”


    因為,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記憶裏。


    我們之間不會有延續。


    係統銷毀,我也銷毀。


    沒有孩子,沒有記憶。


    我有你。


    很滿足了。


    “我很貪心的。”


    魯班七號輕輕蹭了蹭阮萌的臉,冰冷的體溫,溫柔的話語。


    他哪裏貪心,最容易滿足的就是他。


    阮萌也笑,反過去摟他的腰。


    “好呀,不過四十年,我都會變成老,長褶子了。”


    “我身高不過一米五,你昨晚不是還說,哪個我你都喜歡?我亦然。我這樣,隻是想讓你喜歡我更久一點。”


    “不管什麽樣我都會喜歡你的!”


    “那我不光想讓你喜歡,我還想讓你歡喜。”


    “大頭你煽情也真是……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也讓你歡喜。”


    “玩家,智障250.現在,我就很歡喜,沒有遺憾的歡喜。”


    時間過的很快,魯班七號比任何人清楚。


    隻是他從來沒覺得時間這麽冷酷。


    原來他能伴著她,而現在是他自己選擇了終結。


    被她愛上,就是一切的終結。


    後悔麽?


    時光漸漸老去,你在我懷裏,貪心,卻不悔。


    每日清晨,看到你睡在我懷裏,呆在我身邊。


    每日三餐,給你做世界各地的美食。


    我記得你口味偏甜,嗜酸,不能吃辣,貪杯,一喝酒就迷糊還愛耍賴,十分可愛。


    我記得你怕黑,愛隱忍,不愛流淚,眼睛很漂亮,卻曾為別人流過淚。


    我記得你喜歡長安,你喜歡圓月,你喜歡牡丹,又喜歡對弈,數學一塌糊塗,曆史貪戀美人兒,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獨自守墓也可千年。


    我記得你叫我大頭,調侃我,總是唱著“大頭大頭,下雨不愁,別人有傘,你有大頭。”


    我記得,你是別人的。


    我是你的。


    我隻是你的。


    一輩子都是你的。


    你的一輩子有多長,我的一輩子,隻比你多三秒。


    一秒看你。


    一秒吻你。


    一秒……


    一秒……


    還有一秒……


    “大頭,大頭。”


    五十六年後。


    庭院。


    枇杷樹如《項脊軒誌》中那般,亭亭如蓋。


    阮萌成了一個老太太,白發蒼蒼,窩在魯班七號懷裏,還嚷嚷著要魯班七號給她一顆琵琶果,她要應景。


    魯班七號也變老了模樣,她老,隨她老,不留歲月讓她孤獨。


    懷抱著她靠在枇杷樹下,樹蔭如墨,他的臉一半蒙在陰影裏,唇角隱隱有笑意。


    下午的陽光有暖意,卻暖的不是那麽耀眼,阮萌覺得自己的眼皮開始發沉,沉沉的,好像再閉上就睜不開了。


    死亡的預感麽?


    她還以為自己能活很久呢。


    她還想和魯班七號呆很久很久呢,她還沒有學會做飯,總覺得自己還沒有對他很好很好,他卻很滿足很滿足。


    他傻乎乎的。


    還總說她傻。


    哼……


    哼哼。


    怎麽辦,不想死,好不舍。


    魯班七號好聽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接著,好聽的聲音又變成了她熟悉的機械音。


    【玩家,智障250】


    “哼……250,你也得疼我……”


    機械聲在她耳邊訴說著關於他們的一切,他們有好多好多迴憶,迴憶落在山澗,落在林中,落在城市的車水馬龍,落在鄉野的山花遍野。


    記憶成了碎片,片片斑駁。


    阮萌不用再抬頭看樹蔭,看什麽亭亭如蓋,她的眼裏,很久很久,都隻有他了。


    生活不是每個瞬間都要撰寫成傳奇。


    理解,縱容,嗬護,陪伴,相守……


    不舍……


    不舍……


    不舍……


    不想留他一人,可是活著總比死了好,是不是?


    “大頭,你要照顧好自己哦,你看,這世界還在,你也要在,你在,證明我還存在過,好不好。”


    “嗯。”


    “那,你抱抱我好不好?”


    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


    冷冰冰的懷抱。


    阮萌攀著他的肩,發現自己確實老了,老太婆,不過,很幸福,又很不舍。


    “謝謝你,我愛你。”


    “不用謝,我也愛你。”


    枇杷樹落下一片綠葉,落在他們身邊,阮萌閉上眼睛,去做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


    魯班七號不能再帶她複活了。


    故事結束了。


    魯班七號抱著阮萌,緊緊地抱著阮萌,看著她,輕輕吻了吻她花白的發,眼神永遠都是那麽寵溺。


    【玩家,智障250】


    你的一輩子有多長,我的一輩子,隻比你多三秒。


    一秒看你。


    一秒吻你。


    一秒……


    一秒……


    還有一秒……


    庭內一棵枇杷樹,已亭亭如蓋,枝葉卻瞬間枯黃,落葉訴哀,院中草木衰。


    樹下木偶人,懷抱一人,燃一把火。


    他與她。


    庭院,樹木,皆為灰。


    燼。


    【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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