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氣氛在空中蔓延,延伸出的一種東西,叫做懷念。


    老者深深歎一口煙。


    他一共有三個徒弟。


    最出色的荊軻選擇了刺殺秦王,他的妹妹選擇了替他複仇,而高漸離選擇了一直守著阿珂。


    結果呢?


    造化弄人。


    “你們三個人,死了一個,丟了一個,還有一個滿世界的尋找。你說說,我這個老頭子整天拿個照片看啊,有什麽意思。”


    很難說有誰對誰錯。


    他們都選擇了自己身為殺手的意義。


    老者歎息一聲,他活了快一輩子,還是沒明白,殺手到底是什麽呢。


    殺手應該是無心的,可是他不能說荊軻是錯的,也不能說阿珂是錯的。


    阮萌用指尖按住沙發上的照片,溫柔地將照片翻轉過來,將三人的臉按在沙發上。


    她的手向老者的背後伸過去,身子向他挪近,想要拍拍他的後背安慰一下。


    屋內的電視關閉著,黑乎乎的屏幕將沙發上的縮小印進屏幕裏麵。


    “師父,你是不是一直在思考殺手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殺手是一條路,一日做殺手,一輩子都殺手。”


    老者歎口氣。


    “是啊,一輩子都是殺手。現在就算一個人在屋子裏呆著,還是喜歡關著燈,一有些動靜就會下意識地隱匿進黑暗裏。”


    “小丫頭,你說我們是不是沒有普通人的生活?”


    偶爾的時候,他也想有普通人的生活,有妻子有孩子。


    可是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接受在枕頭底下壓刀子,一有動靜就會像貓一樣爬起來隱藏在黑暗裏,甚至會躲進家中櫃子裏的男人。


    殺手聽起來威風,隻是從一開始,他們就與普通的生活無緣了。


    阮萌伸手輕輕拍了拍老者的後背,感覺到他身後的肌肉已經開始鬆弛,不複當年那個叱詫風雲殺手的健壯。


    他也不過五十歲,卻已經開始蒼老了。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阮萌按著老者的脊梁骨,手腕突然一轉,一個薄如蟬翼的刀片從她的袖口中滑出來。


    老者馬上感覺到了不對勁,身體猛地向前一突,和刀片隔著不到一張紙的距離,他的人瞬間如一隻靈巧的貓向上竄了出去。


    這屋內到處都是黑暗,又是他的地盤,他用不符合年齡的靈巧瞬間躲進了黑暗裏。


    阮萌將手中的刀片收迴去,翹腿坐在沙發上,暗沉的黑紅色雙眸盯著黑暗中的一個地方。


    “躲什麽,如果當初你沒有背叛我哥哥,現在你完全不需要躲。畢竟,他沒有殺你,我也不應該殺你呐。”


    當年荊軻托孤。


    就把阿珂托付死了。


    真當她傻是麽?


    ——師父,你把阿珂帶上,她還小不懂事,你現在先護著她。


    荊軻當年肯定這麽說。


    可是結果,荊軻家裏被屠,阿珂失蹤,這個老人還好好地活著。


    荊軻房子裏那些黑衣人是阿珂和之後趕來的高漸離殺的,那這個“師父”呢,他充當了什麽角色?


    黑暗中沒有人說話,安靜的連唿吸聲都沒有。


    屋外的狗也許已經出去覓食,屋內安靜地和墳墓一般。


    今夜真暗啊,在屋子裏才能發現這屋子不采光,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屋內隻有電視前閃爍著一跳一跳的紅點。


    最極致的黑暗才是適合殺手生活的環境,如果他還配稱作一個殺手的話。


    “你知道,我可以開燈,當然,如果我去門口開燈,你肯定會從廚房或者臥室裏的暗道逃走。”


    屋內還是沒有說話聲。


    阮萌繼續說。


    “那麽讓我猜猜,你是在哪個角落裏?你現在是在廚房,還是在臥室?”


    阮萌說著,眯起眼睛,緩緩站起身子。


    她向著右手邊的臥室快速走去,走了兩步,在角落裏突然換了方向,猛地對著門口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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