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股說不出的狠戾和果決融在那溫溫淡淡的口氣中,藍影毫不懷疑她的話,當下心一凜,應了下來。

    見旖灩不再有吩咐,依瑤方又叩了個頭,道:“今日多虧小姐相救,請小姐賜名。”

    藍影聞言也忙上前一步,和依瑤跪在了一起,同樣道:“請小姐賜名。”

    旖灩卻隻一揚眉,道:“你們有名有姓,賜什麽名?起來吧。”

    依瑤和藍影,她們兩個一個是暗衛出身,一個是風塵出身,即便兩人都是各自行當中的楚翹人物,但在貴族眼中,在各自主子眼中也都是小貓小狗一樣毫無地位身份可言之人。換主而更名,這是天經地義,沒人會在乎她們的感受,如今旖灩卻告訴她們,她們有名有姓!

    她的話說的那樣漫不經心,理所當然,全然不是施恩的態度,她是當真在心中將她們當成人來看待,而不是可以任意處置想遺棄便遺棄的小貓小狗!

    藍影和依瑤心裏皆震動非常,旖灩卻早已閉上了眼睛,翻了個身,已陷入了淺眠。紫兒三個不敢驚擾,緩緩退了出去。

    翼王府。

    裝飾簡單而不失莊重的書房中,君卿睿正閉著眸子坐在桌案之後,而書房中幾個穿朝服的大臣分列而站,正在議事。

    蕭家被滿門抄斬,即便當日君卿睿主動放棄了迎娶蕭靨兒,可是各種流言蜚語還是在中紫國迅速彌漫,這幾日早朝上,彈劾君卿睿的奏章雪花一般堆在龍案上,今日皇上更是當著眾文武百官的麵痛斥了君卿睿,故而如今朝後他們這些支持翼王的大臣們才會聚集翼王府,心神不定地商討解決方法。

    “王爺,那盛旖灩不過區區女子竟敢汙蔑王爺,和王府作對,依為臣看,隻要給她教訓,威懾世人,世人定不敢再隨意非議朝政,流言必至!”

    “王大人說的是,不處置盛旖灩,王府和王爺的威嚴何在?盛旖灩不過是一區區閨閣女子,皇後娘娘尋個由頭處置了她,無人能夠置喙。”

    “王爺是皇上和皇後娘娘的愛子,是中宮嫡子,皇上疼愛王爺之心人人皆知,依微臣看,此事實不需如此勞師動眾驚動皇後娘娘,隨便動手教訓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便成。”

    “請王爺示下!”

    幾位大臣言之鑿鑿地議論著,君卿睿卻一直閉著眸子,身影凝然不動的躺在太師椅中,也不知聽沒聽到他們的爭執聲。

    直到他們眾口一詞,君卿睿才睜開眼眸,黑眸中分明

    顯然譏誚,道:“本王今日剛被彈劾結黨營私,諸位下朝便迫不及待地往翼王府鑽,諸位便不怕父皇將你們記在心中,來日真以結黨營私罪下獄抄斬嗎?”

    幾人登時麵色一變,皆有驚慌之色,君卿睿將他們神情瞧在眼中,心中冷笑,這才道:“盛旖灩一事本王自有計量,幾位大人告退吧。”

    那幾位大人早已先前君卿睿的話而心驚膽寒,直後悔今日沒有好好思量便來了翼王府,如今恨不能馬上離開避嫌,此刻聽了君卿睿的話哪裏還顧得上怎麽處置旖灩,當下紛紛應聲,躬身告退。

    江寒站在君卿睿身後,冷麵浮現一縷不屑,王爺明明就是不願如這些大臣們所言懲治盛小姐,這才如此恐嚇幾位大人,這些老迂腐們竟瞧不出,再說了即便皇上真會令人暗中監視王府,他們此刻匆匆告辭也已晚了啊。隻是主子對盛小姐也真夠包容的,盛小姐給主子添了那麽多麻煩,還氣暈了皇後,主子非但不惱,如今竟瞧著像是對盛小姐上了心,這可真是叫他驚詫。

    他正想著,外頭響起了請安聲。

    “奴才江福請王爺安。”

    君卿睿聞聲眸光閃了下,沉聲道:“說。”

    外頭靜默了片刻,才有個幹澀磕巴的聲音道:“奴才……奴才奉王爺命給盛小姐送東西,盛小姐是要接收王爺的好意的,可突然冒出一個紅衣公子來,他……他將王府的東西都毀壞了,奴才迴府時,聽百姓都在議論……說,說那紅衣公子是邪醫穀的狄穀主,且他……他在醉仙樓下對盛二小姐宣稱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還說……說盛二小姐就是……就是他要取的那一瓢……”

    外頭江管事話音沒落,便聽裏頭響起一聲東西碎裂的響,他嚇得身子一抖,忙額頭點地,再不敢抬頭,日頭正盛,卻感受不到一點熱度。

    而書房中,江寒也是渾身一僵,目光落在君卿睿的右手。那處,君卿睿的右手虎口正流出殷紅的鮮血來,而他的身上灑了半身茶水,地上碎裂著幾片瓷片,卻是方才君卿睿聽聞江管事的話失手捏碎了手中茶盞。

    江寒瞧著那血往下淌,可又察覺到從主子身上冒出的不盡寒意,竟是不敢開口,更不敢上前為主子包紮,登時書房中淡淡的血腥味裏彌漫的是令人壓抑和窒息的氣悶。

    接著在江寒不安的目光下,君卿睿豁然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影一躍便從洞開的窗戶穿了出去。江寒一驚忙也跟著躍出,可庭院中已沒了君卿睿的蹤跡。王爺如今心緒浮動,他哪裏敢放任君卿

    睿自行出府,忙也閃出了庭院,可他追出府門也沒能追上半個人影,詢問府門侍衛,他們皆說沒瞧見王爺出府。

    江寒望著人來人往,交錯縱橫的府前街巷正不知何去何從,身後卻響起一個暗啞的聲音。

    “王爺必是去尋盛二小姐了,你去太傅府瞧瞧。”

    江寒聞言迴頭,就見謝明玉自轉著輪椅行出了府門處的花道,正瞧著這邊。他聞言想到方才君卿睿的反應,當下恍然,忙抱拳一禮,抬步便欲追去,身後謝明玉卻出言阻止了他。

    “慢著,那紅衣公子既是邪醫穀穀主狄休,隻怕王爺此行不能善了,你還是招唿些隱衛同去為妙。”

    江寒聽罷心下一凜,忙又自懷中摸出一個製作精美的小銀哨來吹響。

    弑修院,旖灩閨閣,太陽已從當空微微西斜,卻正是一日中最熱之時,院中的花木被毒日照的一片萎靡,唯閣後那一樹合歡花枝招展,朵朵傘蓋,如火如荼。

    閨房中,靠床的冰釜中晶瑩剔透的大冰塊正散發著寒氣,背陰的後窗洞開,間或一縷微風送入,有若有若無的合歡花香絲絲彌漫。

    雕花嵌玉的拔步床上,並未垂下帳幔,旖灩背對外頭正睡得沉,屋中光影一閃,冰釜前已多了個人影。一襲描金騰雲紋冰藍錦袍,白玉寬紋腰帶,足下一雙鑲藍寶石紋飾的官靴,正是君卿睿。

    他站定,眯著雙眸盯向拔步床,那裏一個女人正背對著他睡的安然。一頭青絲早已散了發髻,盡數披在身後,絲絲縷縷像柔順的水藻般,半遮半掩地蓋住了女子曲線曼妙的上身,傾瀉在水紅麵兒的被緞上。發垂後腰,其上女子纖細的腰肢側臥滑過優美的弧線,修長的雙腿交疊,散開的鵝黃色綢褲,右腳在上,未穿足衣,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玲瓏腳踝來。

    他目光落在那如玉的腳踝上,卻見床上沉睡的女人微動了下身子,曲了曲腿,寬大的褲管散下,那雙蓮足滑了進去。

    君卿睿是知道鳳帝修住在太傅府中,心知從正門而入,一來未必能見到旖灩,再來隻怕要徒惹一堆麻煩,更有,他這兩日心裏抓心撓肺,已經不能再等,是非要見到她問個清楚不可的!

    所以他不請而入,可卻沒有想到竟會瞧見這番情景。景致入目,他身影僵了一下,接著才不受控製地抬步往拔步床走。他一步步往床前走,越離那女子近,心裏竟驀然怒氣全消,取而代之是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有些緊張,有些忐忑,有些期盼……複雜的連他自己都辯不分明

    。

    行至床前,他俯瞰著那女子,她的側顏入目,沉睡的她少了先前的鋒芒華彩,眉目宛然,一片恬靜,腮靨粉暈抹開,唇角如玉輕勾。一縷烏黑的發絲俏皮地掛在唇角,隨著平緩的唿吸輕浮。

    君卿睿瞧著如受蠱惑,目光柔和,慢慢彎下腰,伸手去撫她那一縷發絲,他手指一點點接近,女子似不耐煩發絲的攪擾,蹙了下眉,他眼神一晃,手腕上已有力道纏上,接著他隻覺眼前一閃,一道銀光直逼他的咽喉要害。

    他雙眸一眯,身子迅速向後欲躲,可手腕上纏繞的力道卻將他狠狠往前一帶,咽喉直抵那道銀光,他未被束縛的左手一掌擊出,對方因躲避,銀光激射的速度稍減,可也機會也隻夠他避開要害,那道銀光還是如願滑過了他的頸項,直從咽上劃到了下巴。

    疼痛傳來,他也瞧清了眼前情景,那纏在他右手的是一條淡黃色的披帛,披帛死絞著手腕,另一端更抓在一手芊芊素手之中,那方才劃過他脖頸的卻是一根銀簪,銀簪的主人此刻水眸微眯正半跪在床榻上利眸盯著他。

    迎上他的目光,她譏誚一笑,紅唇輕啟,道:“翼王殿下,本小姐銀簪的滋味如何?是不是比你探人香閨的滋味更好一些?”

    她的聲音像她此刻人,冰冷無垠,早在君卿睿靠近閣樓時,旖灩便已經醒了過來,隻是深知隻有敵人靠近,近距離搏擊她才有取勝的把握,不然還沒靠近,別人的掌風便能將她拍風。她這才一直假裝睡覺罷了,君卿睿方才一進閨閣,她便從氣息上斷定了來人是誰。

    作為最頂尖的殺手,她學過最短時間辨識記住一個人的方法,並且對見過之人能做到對其氣息聞之不忘,不同於楚青依身上的蘭香,也不同於司徒軒身上的淡淡藥香,更不同君卿洌身上的龍涎香,還有鳳帝修身上的清爽陽剛味兒,君卿睿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知道來人是他,她便已動了殺機,隻可恨她這樣必擊的一刺竟然叫他躲過了,君卿睿到底也非常人!

    旖灩言罷,君卿睿卻咬了牙,脖頸上的楚痛提醒著他這個女人方才的殺意,她是真的要殺了他,他方才甚至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若非他方才躲閃的快,此刻隻怕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她竟要殺他!

    君卿睿簡直難以置信,他盯著她,額頭青筋暴出,雙眸幾乎燒成血紅,怒聲道:“你敢殺我!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該死的竟要殺了我!”

    殺他又如何,這樣的男人本就該

    去尋盛旖灩陪罪!他既敢孤身前來,她為何不敢就此殺了他!

    聞言,旖灩簡直都要笑出來了,她也確實挑起了唇,揚聲道:“未婚夫?翼王殿下此刻才說這話是不是太晚了些?”

    君卿睿瞧著她麵上顯而易見的譏笑,心裏一觸,眸光閃了下才開口,“即便以前我有行事不周全的地方,可如今你已當眾拂了我的顏麵,難道還不能消氣?今後我會補償你的,你也該知道分寸,分寸過了隻會適得其反!”

    君卿睿這分明是以為她在欲擒故縱,知道分寸?嗬嗬,她會叫他知道什麽是她的分寸!

    旖灩根本懶得和君卿睿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多說一句,扯著絲帛的手一個用力,半跪在床上的身子也跟著飛起,右足直踢君卿睿門麵。

    君卿睿沒想到兩人明明正說話,她竟說動手就動手,這一下躲避的何其狼狽,加之他右腕被禁錮,簡直是處處受製,他運足體內真氣衝擊那披帛,隻她不知用什麽手法纏的結扣,披帛極緊,真氣竟都衝擊不裂。

    旖灩就是怕君卿睿用真氣來震,這才未曾直接用手用扣他手腕,改用了披帛,繩索打結的方法她會一百多種,怎樣纏繞打結最為結實,受力如何,她心中清楚的很,此刻感受到扯著絲帛的手微麻,但絲帛卻完好無損,她不由勾唇一笑。

    很好,這樣近距離搏擊,她倒要看看,是君卿睿厲害,還是她技高。

    旖灩一腳踹出,被君卿睿躲開,她人已從床上一躍自君卿睿的肩頭跳到了他的身後,一手拽著他的右臂用力一扯,她貼著他的背脊,曲肘衝著他背上腎俞穴就是猛然一撞,這下君卿睿根本來不及躲開。

    旖灩一肘撞上,他當即便悶哼一聲,旖灩一招得手立刻閃身,左腿側踢,再次攻向君卿睿的脖頸,心下卻惱恨。

    這該死的身體,這樣的一肘倘使換了她以前的身體,不叫君卿睿腎傷外加斷上一兩根骨頭,她蘇意顏三個字倒著寫!

    君卿睿察覺到旖灩的毫不留情,哪裏還敢分神,更因背上傳來的劇痛,怒火交加,也出手迴擊,隻是他一手被旖灩控製,加之旖灩一直鉗製著他,不允他躲離拔步床的範圍,因地方狹小,他伸展不開身體,連著數招,他竟一下也沒能擊到旖灩,相反是旖灩身影迅疾靈敏,不大一會子便叫君卿睿渾身掛彩。

    君卿睿現在心裏是又怒又驚,既惱怒於旖灩的狠辣不留情,又驚訝於她這一身詭異莫測的功夫,除此,他的心裏更有許多陌生而複雜的情緒

    翻湧著,旖灩再度揚手用銀簪刺向他,他急怒攻心再次提起真氣,氣灌手腕,撕拉,披帛應聲碎裂成片。

    旖灩因突然的失力,身子在空中太翻轉兩下,單膝跪在地上,君卿睿也趁機身影一縱出了拔步床。

    旖灩抬眸,卻見君卿睿正站在三米開外用鷹梟一樣嗜血的眼睛盯著她,他身上那件冰藍錦袍已多處破裂,滲出血來,而她右手緊握著的銀簪,還在往地上淌血,旖灩唇角滑過不屑笑意站起身來,揚了揚手中簪子,笑著道:“翼王殿下,本小姐的分寸你可是瞧清楚了?”

    君卿睿實在不明白為何一個前一刻還愛你愛到不顧尊嚴的女人下一刻便可如此狠心地要取你性命,他更不明白,為什麽此刻他竟該死的不肯放手了,瞧著眼前這個女人,他竟頭一次感受到上心,動心。

    他竟對他拋棄的女人動了心,這是多麽可笑的事情。

    他瞧著她,像是目光要穿透她,直看到她心裏去,然而從那張絕豔的麵容上,他除了厭惡竟再看不到絲毫別樣的情緒,他的聲音幾乎是嘶啞的,“為什麽!”

    旖灩見他神情激狂,豈能不明白他心中不甘!笑話,難道隻允許男人甩女人,就不允許女人甩男人?!難道就活該他君卿睿作踐盛旖灩,她願意被作踐了便是欠了他君卿睿?

    她再度譏笑,道:“什麽為什麽?王爺莫不是以為你送些東西,說兩句無關痛癢的話,本小姐便該感恩戴德,癡心不悔吧?笑話,就像那個被撕碎隨風而去,再難尋到的荷包一樣,失去的東西,破碎的東西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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