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往往因為一些細節而改變,雖然現在它已經被改的麵目全非,但薊州傳來的一些消息還是讓明軍吃了一驚。


    深入河北聯絡姚東照的盧象同和盧象晉通過兩名虎口脫險的民團士卒傳遞而來的消息給了朱平安不小的驚喜。滿清朝廷在這個時候居然還產生了內訌,漢軍降官降將的垂死掙紮竟然使得原本就存在的滿漢之爭再度爆發出來,不僅新皇帝博果兒、重臣索尼、蘇克薩哈死於非命,就連原本歸降的漢軍將領都被斬殺了不少,使得原本就虛弱不堪的清軍戰力雪上加霜,更令清軍內部的猜忌之心有增無減。


    就在清軍因為糧草和內亂的緣故躑躅於薊州一線的時候,由西北草原蜂擁南下的蒙古騎兵以及朝鮮和大明聯軍卻是悄無聲息的逼近了白馬川、寬城一線,牢牢的鎖住了清軍北進的路線。而山東軍新軍三衛張耀先、武定國、裴東來的兵馬,加上山東各衛增援而來,由佟文煥擔任主帥的援軍都雲集於開平、灤州、昌黎這條東西走向的戰線上,從南麵慢慢向清軍合圍而來。


    姚東照的民團開始向盧龍一帶發起猛烈攻擊,試圖截斷多爾袞向山海關靠攏的路線。但駐守盧龍的多爾袞心腹拜音圖卻是死戰不退,一麵拚死抵禦,一麵向多爾袞派出信使,請求大軍盡快向盧龍靠攏。


    八月初五的時候,山海關、撫寧衛鎮將,滿清開國大將揚古利的次子塔瞻,派出麾下驍將阿山增援,暫時擊退了民團對於盧龍的糾纏,保住了這條通往山海關的唯一通道。


    朱平安自領中軍三萬人,早早的便離開了京師向著山海關緩緩進發。八月初三的時候。朱平安便於行軍路上得到了楊廷麟的告捷信書。七月三十這一天,明軍攻陷西安,阿濟格自焚身亡,數萬清軍八旗旗丁幾乎傷亡殆盡,滿清宗親貴族陣亡高達百餘人,黃河以北的清軍除了多爾袞這一支兵馬。基本上已經被全部肅清,楊廷麟正在整飭地方,派出兵馬四處追繳清軍殘兵。


    而李定國的遼東大軍順利攻克寧遠,全殲何洛會的殘兵敗將,大軍順勢向西南推進,五天之間,又連克小團山堡、錦川營堡、高台堡、永安堡等堡寨,前鋒童經延的兵馬直接退到了鐵場堡,距離山海關隻有咫尺之遙。


    在阿山的接應下。多爾袞總算如願以償的來到了山海關,但進城之後他卻發現,原先預定的路線已經被明軍和各部聯軍全部封死。蒙古、朝鮮聯軍遊弋在山海關西北的草原,清軍一旦要從這些關隘進入草原,勢必會遭到他們的拚死阻擊。李定國大軍從北麵壓迫而來,轉眼間便可抵達山海關城下。而朱平安的兵馬也在有條不紊的向著多爾袞包抄過來。還有數之不盡的百姓民軍,四處出擊,清軍在山海關之外的各個據點在他們的攻擊之下搖搖欲墜。


    如今的清軍的處境。真正已經陷入到十麵埋伏的困境之中了。


    今日的山海關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昔年明軍修築的翼城、東西羅城,包括外圍的城堡。早已是破敗不堪。至今還留有無數的滿清與大順軍激戰時的痕跡,城垣更是百孔千瘡,就像是現在的大清,風雨飄搖。


    出關的道路已經被全部封死,多爾袞北逃的計劃已經沒有用武之地。北麵遼闊的草原原本到處都是可以撤軍的路線,但蒙古、朝鮮甚至於曹變蛟的騎兵卻是埋伏於其中。等候著隨時給予清軍以致命一擊。人困馬乏、兵無鬥誌而且沒有糧草供給的清軍幾乎沒有可以逃脫的機會。


    八月十二的時候,就在多爾袞麵對著困局無計可施的時候,朱平安的山東大軍卻是來到了山海關城下,也就駐紮在當初李自成落腳的地方——鳳凰坡。


    此時臨近夏末,早晚的時候。遼東的天氣已經有了絲絲的涼意。這些天以來,更是陰雨綿綿,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濃濃的潮濕意味,朱平安大軍到達山海關之後這才風止雨歇,但霧氣卻是悄無聲息的鑽了出來,將整個山海關籠罩起來。


    以鳳凰坡為製高點,明軍紮下了連綿十餘裏的營寨,三萬多輔兵們忙碌不休,在陰雨中立好了營寨,卻是被這霧氣打了個措手不及。


    “多爾袞已經進城了嗎?”朱平安緊皺著眉頭,雙手也滿是潮濕的汗水,這天氣實在是不利於大軍即刻展開攻城,敵情不明一旦展開攻擊,巨大的傷亡是絕對避免不了的,雖說清軍已經是甕中之鱉,但身陷絕路的他們未必不會困獸猶鬥。


    盧象升迴到山東養病,陰世綱和趙光抃並未跟隨朱平安來到遼東,而是留在京師準備迎接隆武皇帝的禦駕入京。現在天下未平,難保不會有些什麽人搞出些小動作來,京師還是要有信得過、能鎮得住場麵的人來坐鎮。


    現在朱平安的身邊內閣和軍機處的重臣也隻剩下張煌言一人,聽到朱平安發問,張煌言連忙迴答道:“殿下放心,臣等已經再三確認過,多爾袞、多鐸兄弟都已經進入山海關!”


    雖然李定國大軍已經傾盡全力向山海關擠壓過來,但朱平安卻仍是不甚滿意。不出意料的話,山海關一戰將成為明清之間最後的一場大戰,多爾袞的軍事才能無需置疑,朱平安可不想在這最後的關頭被他反咬一口,甚至於被他借此機會逃脫,那以後可是後患無窮啊!


    眼見著營寨已經初具規模,朱平安立刻命張煌言向新軍三衛各部傳達軍令,務必嚴防戒備,以防清軍偷襲,這樣大霧的天氣,尤其是在晚上,要是一個不小心被清軍主力突圍而去,今後想要再度合圍那可是難上加難了。


    “殿下,莫不如……!”張煌言聞聽之後,立刻抬起頭來,卻是正看到朱平安又打算補充兩句,兩人相視片刻,頓時笑了起來,卻是異口同聲的說道:“纏住多爾袞,靜待其餘諸路大軍合圍!”


    眼下大軍剛到山海關,猝然發動進攻難免準備不足,朱平安和張煌言的意思都是明日裏即刻發動攻城,至少要拖住多爾袞的清軍主力直到李定國和曹變蛟以及各部聯軍合圍。


    入夜之後,明軍的燈火漸漸升起,濃霧之中映照著點點的火光,一眼看不到盡頭,就像是天上的銀河一般。喧囂了一天的明軍大營漸漸安靜下來,勞累了一天的士卒們漸漸進入夢鄉。隻有不斷在營寨之間巡邏的小隊才會發出偶爾的詢問號令的聲響。


    帶著新軍地一衛的各級軍官們從朱平安的中軍營寨中迴來,讓一眾部下散去早些休息,準備明日裏的攻城戰鬥。張耀先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跟隨朱平安從鳳陽一路走到山海關,張耀先可以說是軍中為數不多還幸存的高牆衛老兵。他深深的知道,自己能在新軍第一衛做主官這麽多年,烤的不是武勇、智謀、果敢,而是遠遠超出一般人的謹慎。


    新軍第一衛是鳳陽高牆衛的老底子,這麽多年來,當年從鳳陽出來的老兄弟已經沒剩下幾個,士卒們換了一撥又一撥,其中有講武堂的學生,更多則是憨厚淳樸的軍戶、或者農家子弟。睿王殿下體恤士卒,讓他們這些泥腿子有機會成為領兵的將官,尤其是對這第一衛的軍官士卒更是懷有其他部隊無法比擬的感情。


    以往的“第一衛三寶”,張繼祖、肖元騰、武子牛,如今已經都成了指揮一方兵馬的將領,或者是軍情處的高級軍官。接著便是講武堂的大批年輕俊彥不斷的脫穎而出,讓張耀先不服老都不行了。


    雖然心中不斷的惦念著遠在山東的嬌妻幼子,內心深處也萌生了退意,但這事關大明興衰的最後一戰,張耀先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參與的。


    今日的軍議,張耀先也不管第二衛裴東來和第三衛武定國兩個老夥計的虎視眈眈,硬是搶下了先登的機會。第一衛無論如何要第一個攻入山海關。


    迴到營寨之後,一股已經離開了許久的興奮之情在張耀先的身體四肢百骸中遊走,以至於遲遲無法入睡,所以幹脆披掛上輕甲,帶上幾名親衛趕到一線的營寨檢查攻城的準備情況。


    其實這一點到無須張耀先操勞。麾下的軍官基本上全部出自於講武堂,從學校開始,《士兵操典》的精髓便全部刻在了每個人的腦海中和心頭,已經成了一種頑固到骨髓的習慣。


    明軍的火炮部隊已經全部就位,格林的副手,講武堂炮兵科的優等生鄺雲楷已經將自己麾下的火炮、炮手和彈藥全部布置完畢。第一衛麾下的三個千人隊的火槍手更是整裝待發,士卒們都是抱著自己的火槍進入了夢鄉。馬夫王部下的戰地醫院也早已經蓄勢待發,數不盡的藥材、器械,包括一部分精於包紮、診療、手書的中西醫士都已經全部到位,全部安置在了第一線的戰鬥部隊。


    看著這些,張耀先心頭欣慰至極,但耳中猝然聽到的聲響又讓他的心猛地揪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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