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滿清朝堂已經充滿了懷疑和憎恨,對於多爾袞,順治皇帝恨之入骨,對於自己的母親大玉兒,順治皇帝則滿腹懷疑。在他看來,現在的多爾袞完全就是當年禍亂秦朝後宮的嫪毐和趙姬,他們已經同乘一條船,想要謀奪他的天下和大清社稷。


    所以,無論大玉兒怎樣的苦心勸諫、解釋、哭訴,順治皇帝都認為自己的母親心懷叵測,絕對不能信任,甚至於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等人都讓他心存疑竇。


    在嶽樂的勸諫下,順治皇帝福臨已經決定放手一搏,全力對付多爾袞,拿迴本該屬於自己的權力。尤其是在這國難當頭的關鍵時刻,順治已經沒有了再等待下去的耐心。


    大玉兒一麵安撫自己的兒子,一麵在位目前的情勢擔憂不已,為了能讓局勢迅速的扭轉安定下來,對於多爾袞提出的要求她再一次選擇了退讓和支持。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眼下除了多爾袞,她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六月十八一大早,宮裏便傳出消息,多爾袞已經獲封“皇父攝政王”,朝野頓時嘩然。雖然滿洲對於寡妻再嫁並不如何看重,但事情涉及到太後和多爾袞,便顯得有些不同尋常了。這“皇父”二字耐人尋味,也就是說,一旦這個尊號確定下來,多爾袞便與大[ 玉兒有了夫妻之名,與順治皇帝也有了父子之名。


    “皇父攝政王”的名號雖然拗口一些,但卻準確無誤的表達出一個意思,多爾袞要做大清的“太上皇”了!


    群臣嘩然之餘,也都在思慮一個問題,這大清究竟是不是要變天了。這些天來,已經有不少的漢官、漢將棄官而走。明軍步步緊逼,這大清眼看著就要步大順的後塵,誰也沒能向導,這眼看著就要日薄西山的大明朝竟然緩過了這口氣,重新變得強悍無比,這讓不少降官悔青了腸子。就連不少跟隨多爾袞兄弟南征的蒙古王爺也都是動了心思。一個個對大清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都是清一色的歸心似箭,總不能讓李定國和察哈爾部將漠南蒙古各部的老巢都掃個精光啊!


    關於“皇父攝政王”的晉位除了那份聖旨之外,一切都表現的格外的低調,多爾袞和大玉兒是否真的成親,就連很多與皇室關係密切的覺羅家族都不知曉,宗室中人更是緘口不言,唯恐由此惹禍上身。


    多爾袞迎娶大玉兒,總算是完成了自己多年的夙願。任憑家中後院失火,妻妾要死要活,他卻是全然不顧了。和大玉兒成親,雖然沒有大操大辦,但幾名宗室中的族老例如代善等親王、重臣還是要參加的。按照所謂“皇父攝政王”尊號的解釋,多爾袞也就成了順治皇帝的父親,可以名正言順的住進紫禁城的。出於對皇太極的報複,多爾袞還一力堅持要祭拜宗廟。


    江山、女人。總算在有生之年全部迴到了自己的懷抱,多爾袞心頭鬱積多年的憤恨不平都在此時宣泄出來。之所以要祭拜祖廟,等於是要羞辱皇太極這個已經逝去多年的亡魂。


    七月初二一大早,迎著夏日裏的綿綿細雨,多爾袞便帶著一眾手下,簇擁著大玉兒和代善、範文程、索海、索尼等重臣前往紫禁城東南的太廟。順治皇帝被多爾袞的舉動氣得險些吐血,本不想參與。但在威逼之下,也隻能乘坐禦輦跟隨而來。


    滿清進入中原不過一年的時間,早在破關南下之時,多爾袞便將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靈位也一並搬到了北京。愛新覺羅家族的肇祖、興祖、顯祖和景祖等遠祖被請入太廟的祧廟供奉,而寢殿目前也隻有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兩位皇帝的牌位入駐。


    雖然天氣不佳。但多爾袞的興致卻是不減分毫,下了車之後,體貼的將大玉兒攙扶下來。此時,一臉愁容的代善、範文程等人也早已在太廟寢殿台階下等候。


    一身簇新袞龍袍的多爾袞迴頭看看天子的禦輦,不禁皺了皺眉頭,“陛下呢?還是不肯下車?”


    旁邊的寧完我連忙上前迴話,“攝政王容稟,已經連續派了人去請,不過那邊迴話,萬歲爺偶感風寒,咳嗽的厲害,這唯恐驚擾了列位祖先,要休憩片刻,服些湯藥才能下車!”


    多爾袞冷哼一聲,“我八旗以武功騎射立天下,年紀輕輕,身子便如此虛弱,以後怎能……!”


    一旁的大玉兒輕歎一聲,多爾袞頓覺失言,咳嗽了兩聲,“罷了、罷了,隨他去吧!”


    今天來太廟祭拜,一切事宜都刻意保持了低調,隨行的侍衛除了宮中的禁衛,多爾袞身邊的侍衛也不是太多,納古作為多爾袞身邊的心腹,已經擢升為侍衛首領,聽到多爾袞如此說,連忙向著遠處一揮手,絲竹之聲頓時響了起來。


    走進殿內之後,拂去身上的雨水,看著高高在上的先皇靈位,多爾袞心頭的喜悅和意氣風發卻是一瞬間減退了不少。雖然最終戰勝了皇太極,讓他含恨離世,但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大清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勝利的分量卻似乎減輕了不少。


    多爾袞和大玉兒在寢殿神位之前恭敬行禮,心中卻在默默祈禱自己的父親在天之靈保佑大清渡過此次的危機。直到叩拜完畢,卻是始終沒有見到順治皇帝福臨的影子。


    “皇帝呢?到太廟祭拜祖先豈是兒戲,如此遲遲不至,哪兒身為人子的覺悟?”多爾袞按捺不住心中的煩悶,站起身來便大聲喝問。


    元忠小心翼翼的看看大玉兒,沒有辦法,隻得退到外邊前去請皇帝前來,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匆匆跑了迴來,“太後、王爺,萬歲爺根本就不在禦輦之上啊!”


    多爾袞和大玉兒一愣,順治皇帝福臨居然不在禦輦車駕之上,“到底怎麽迴事?講清楚!”


    元忠跪在兩人麵前,“車駕之中隻有一個身穿了萬歲爺服飾的小宦官,說是奉了萬歲爺的旨意,從宮裏出發的時候,便是如此,他也不清楚如今萬歲爺究竟在哪裏!”


    元忠的話一出口,多爾袞便頓時變了臉色,此時不用再多說什麽,他也很清楚順治皇帝福臨這是做什麽了。萬萬沒想到,之前的那個稚氣小子,居然有膽量和魄力對他下手。


    “這是你們母子的計議?”多爾袞緩緩轉身,鷹隼一般的眼神牢牢的盯住大玉兒。


    大玉兒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但瞬間又湧上一層潮紅之色,“嗬嗬,畢竟是皇太極的兒子,我也沒想到,我這個兒子居然還有這樣的膽色!”


    “他難道就不清楚,這大清的兵權都在我一人之手,他這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自取滅亡……!”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多爾袞的思慮有些混亂,整個人也顯得焦躁不安起來。


    大玉兒慘然一笑,“他瞞過了我這個額娘,就說明他的心裏早有定策,這一點你心裏想必也清楚,既然如此,咱們不妨看一看,看看他到底有什麽手段!”


    代善、索海等人也傻了眼,一個個不知該如何是好,皇帝要殺多爾袞,這種宮闈之中的爭鬥,他們寧願是躲得越遠越好。


    太廟寢殿之中一時間變得靜寂無比,多爾袞和大玉兒不再說話,粗重的唿吸聲清晰可聞,眾人麵麵相覷,這種事情,沒人敢擅自發言,自取其禍。


    而太廟的院中則同時起了變故,原本散落在四處的雜役、宮人此時卻忽然向著多爾袞的親衛和宮中的禁衛揮起了刀劍,侍衛們措手不及,當即被砍翻了十餘人。而太廟四麵的大門也同時間被這些雜役不顧一切的關上。隨即,門外便響起腳步聲,接著外邊埋伏的人手便用粗大的木板將大門乒乒乓乓的死死釘上。


    接著,便是數不清的火箭從院外射了進來。


    納古砍倒兩名刺客,滿身浴血的跑進寢殿,“主子速退,外麵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兵馬,太廟之中還堆放了不少的木柴,都澆上了火油等物,他們這是要活活的燒死咱們啊!”


    大玉兒身子一顫,兩行珠淚刹那間滾落下來,口中喃喃自語:“報應,真是報應啊!你這是要為你的皇阿瑪報仇雪恨嗎?”


    “胡說什麽!”多爾袞一把抓住大玉兒的手,“他這是想殺了咱們兩個,眼下是趕緊想辦法出去,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說話間,院子裏的火勢已經越來越大,整個太廟的享殿、寢殿、祧廟、神廚都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


    代善上了年紀,腿腳也是不便,一個沒留神,腰眼上便是中了一箭,徑直一頭栽進火堆之中,大聲慘唿之下,卻是根本沒有人相救,不多時,便沒了聲息。


    範文程、索海、索尼等人連忙退入寢殿,大聲請求呆若木雞的大玉兒速速退出,但大玉兒此時卻心喪若死,根本沒有將眾人的話語聽進去。


    一眾侍衛們在羽箭的攻擊之下,傷亡慘重,但還是找來了一架梯子,七手八腳想要爬牆而出,但剛剛露頭,便是被牆外的一陣火器轟鳴給射了下來,白白搭上了幾條人命。


    盛夏時分,身處火海之中,宗室重臣中的老邁之人已經有數人堅持不住,昏死過去,剩下的也忍不住大放悲聲,茫然的高喊著“主子開恩”之類的話語。但牆外的羽箭卻還是一刻不停的飛射進來。


    不大會的功夫,整個寢殿周遭便都已經被火海所覆蓋,從明朝弘治年間始建的太廟宮殿不斷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到了正午的時分,終於轟然倒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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