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元年的二月初一,清軍最終攻克潛山防線,這也得益於羅汝才、馬守應革左五營的主動退卻。要知道,即便是在正麵防線全線失守之後,羅汝才和馬守應還帶領著麾下的兩萬多殘兵退入茫茫山林之中,堅守了五天,馬進忠、張先壁、馬得功等順軍降軍在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之後,依然無法逼迫革左五營就範。


    但二月初一這一天,羅汝才和馬守應卻是在完成了狙擊的任務之後,安然向南撤退,就在黃石磯附近,大感意外的鄭芝龍也在感動之餘派遣水師接應革左五營向長江下遊撤退。


    拿下了潛山,安慶就近在眼前。“萬裏長江此封喉,吳楚分疆第一州”,安慶的重要地理位置可見一斑。隻要攻克安慶,向北,南京毫無阻隔;向南,大軍可以揮師直入江西或者浙江。


    此時,各路清軍在消滅了湖廣的明軍殘餘部隊之後,也紛紛向安慶一帶集結。饒餘貝勒博洛、漢軍營恭順王孔有德、懷順王耿仲明、智順王尚可喜等部皆在其中。


    清軍各方兵馬相繼匯集到安慶,從水陸兩路將安慶圍得水泄不通。這樣一來,即便是吳三桂也不敢以一軍統帥自居了。博洛自然不必說,那是阿巴泰的兒子,正兒八經的皇族,如今也是貝勒爺的身份,在多鐸麾下那是首屈一指的大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則都是軍中的老前輩。更是明軍中投靠清廷的先驅,此時的吳三桂還遠遠沒有和他們平起平坐的資曆。


    因此,吳三桂在這些個人麵前便可以保持了謙恭的麵目。博洛也就當熱不讓的成了南路清軍的實際統帥。


    對於麵前的安慶城。博洛也沒有過多的想法,自然是攻而克之。鄭芝龍草草的退迴福建,大軍丟盔卸甲,爭相逃命,如今的安慶城中,聽聞也隻有兩萬多殘兵敗將,而且還是各部勉強拚湊起來的。因此。博洛絲毫沒有將即將到來的安慶攻防戰放在心上。


    二月初二一大早,借著漢家“龍抬頭”的習俗。博洛一早便督促著麾下各部向安慶發起了猛攻。


    排在最前麵的,依然是順軍各降部,經過了連場的惡戰,順軍各部也隻剩下馬得功、張先壁、馬進忠三部。其餘的將領都已經在戰事中徹底變成了清軍的炮灰。


    所以,原本聲勢浩大的順軍降部如今也隻剩下三萬人。他們依然要在沒有大型攻城器械輔助的情況下,充當清軍攻上城頭的墊腳石。


    城牆下很快屍積如山,順軍各部欲哭無淚,但身後卻是整齊劃一的清軍刀槍,他們此時總算也品嚐到了當初驅趕流民百姓作為攻城死士的悲哀、無奈和憤恨的滋味。


    一天之後,順軍各部的**便成為了清軍接近城牆的屏障。城下的拒馬、壕溝全部被屍體所掩埋。


    博洛滿意的看看遠處的情形,心態輕鬆的放下手中的千裏鏡,全然不顧身邊吳三桂、孔有德等人頗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到了這個時候。原先的順軍各部已經全部消耗在安慶城下,就連馬進忠、張先壁、馬得功三人都已經變成了那屍山血海中的一部分。


    “差不多了!”博洛點點頭,“接下來就要看三位王爺的了!”博洛的眼神投向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說這句話的時候。博洛還不忘挖了一個坑下去。“平西王的兵馬這些天攻城拔寨,又在潛山消耗了不少,這功勞嘛也要分潤一些給其他人,再說了,平西王的關寧軍以馬軍為主,日後還有大用的時候。是吧!嗬嗬!”


    吳三桂的臉頰抽搐一下,不發一言。孔有德的心裏隻能歎息一聲。上前說道:“全憑貝勒爺吩咐,老臣這便讓烏真超哈部向安慶展開轟擊!”


    此次跟隨博洛南下的是烏真超哈的左翼軍,由漢軍營的八大統帶石廷柱統帥。石廷柱原為大明的廣寧守備,遼東巡撫王化珍敗走入關的時候,率部投降滿清,如今已經成了八旗的旗人,還被授以“瓜爾佳”的姓氏。石廷柱麾下配備了兩百門火炮,其中千斤以上的佛郎機炮便有八十門。火炮全線發射,自然是驚天動地。


    安慶城牆土石崩裂,一輪炮擊下來,原本斑駁的城牆到處都是豁口,但黃公輔卻是命令民壯及時修補,尤其是城門,更是早已用條石封死。


    在火炮的掩護下,清軍的死兵開始慢慢向城牆靠近。皇太極創建漢軍八旗,吸納遼東漢人豪族加入,這些年來,漢八旗已經和滿洲八旗的規製相差無幾。攻城開始,便以死兵在前,這些死兵大多是各旗中的馬甲士卒,身披兩層粗劣的重甲,身前配以盾車,用來抵禦明軍猛烈的火器射擊。往常,在死兵的身邊左右還有大批的輔兵,操控打量的獨輪小車,一為抵禦槍彈、箭矢,二則是為填平壕溝。


    但今日,順軍降部的屍身卻是已經完成了這項任務。因此輔兵們也換上了衣甲,加入到死兵的行列中。


    清軍的盾車其實也都是倉促間製作出來。都是由高高厚實的木板搭建而成,上麵披著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的低檔明軍的火器和箭矢,下麵裝有木輪,可以不斷向前推進。


    安慶的城頭都都配備有守城用的銅製佛郎機炮,射程雖然不遠,但好歹也可以達到五六百步的距離。加上京營守軍的火器,因此當清軍已進入大致的射程,城頭上便乒乒乓乓的響成一片。


    實心的鐵彈激射而出,最前麵的十餘輛盾車頓時被打得粉碎,更是捎帶了車旁的數名清軍死兵,飛濺開來的碎片和木刺也讓周遭的死兵受傷者甚眾。


    但這些傷亡並沒有能阻止清軍漢軍營大隊的繼續前進,幾十輛盾車掩護著密密麻麻的士卒腳步不停的向著城牆靠近。


    等到清軍進入到兩百步的距離,城上垛口處分散的明軍火銃手便開始發威,硝煙彌漫之後,清軍的士卒哀嚎著倒地,而身後的清軍則快步趕上。彈丸在城上到城下的距離之間橫飛,盾車上的皮革和棉被被打的砰砰作響,清軍的旗幟也不斷的被擊中倒折。但對於盾車後的清軍士卒傷害卻是不大。


    靠近城牆之後,清軍的弓箭手便開始放箭。破空之聲大作,清軍士卒紛紛張弓搭箭向著垛口處射來。這些羽箭和重箭又準又狠又快,眨眼的功夫,明軍中便有不少火銃手中箭受傷。


    而當清軍靠近城牆之後,明軍的火炮便失去了作用,隻能向著後隊的清軍部隊連續轟擊。


    數十架雲梯相繼搭上城頭,清軍陣中的銳兵開始加快了速度向前本來,帶領著死兵敏捷的爬上雲梯,一刻不停的向著城頭上來。


    銳兵的明甲紅纓在戰陣中甚是顯眼,他們也成了明軍火銃手的最佳目標。黃公輔的軍中,包括方嶽貢和史可法打造的京營中,都仿造山東軍的序列設置了狙擊手這樣的射手。但不得不說,山東軍中的狙擊火銃卻是眼下守軍並沒有配備的。所以,精確打擊的效果並不理想。


    隨著清軍爬上雲梯,早已準備好的滾木礌石便一股腦的丟了下來,清軍的攻城士卒便像是下餃子一般跌落下來,但漢軍八旗的戰力也非比尋常,至少要比順軍降部強上太多。巨大的傷亡並沒有使他們膽怯後退,反倒是更為勇猛的衝了上來。


    劉肇基立刻招唿著麾下士卒準備金汁。而這些燒滾的糞水的殺傷力也是不同凡響,頓時便讓城下的清軍士卒慘嚎不已,即便是舉著碩大的盾牌,清軍也是被澆了個一頭一臉,一個個皮開肉綻的摔下雲梯,就連身上的皮甲和鐵甲都不斷的升起白煙,燒的滋滋作響。


    跌下城頭、僥幸不死的清軍士卒也是受傷不輕,身上但凡是裸露的地方,全部被金汁糞水燒的不成人樣。


    劉肇基的這一手,總算讓清軍的進攻稍稍頓挫。


    但糞水的數量畢竟有限,清軍在稍稍退卻時候,一發現明軍的糞水停止澆潑下來,便再一次向城頭攻過來。


    這一次,黃公輔卻是調動了京營中的一個五百人的火銃隊上城駐守。方嶽貢和史可法悉心打造京營的時候,將南京工部造作局的積存火銃進行了大批的翻新。說起來,這些打造於天啟年間的火銃卻是令人驚詫的精良,一千支魯密銃中,也僅有幾十支出現了瑕疵,其餘的質量都是絕無問題。再加上一些自發火銃,也就是最原始的燧發火銃的助陣,形成了集中猛烈的火力,一個照麵便讓再次登上雲梯的清軍抱頭鼠竄。


    觀戰的博洛忍不住破口大罵,對於和明軍的交戰,除了當年在巨鹿一役中的聞風喪膽,還害得他的阿瑪和兄長埋骨他鄉,到現在為止,博洛對於山東軍以外明軍的戰力都是不屑一顧。想不到今日在安慶卻是出師不利,一轉眼的功夫,攻打西門的漢軍營便賠上了兩千多人。


    博洛這一番不分彼此的臭罵卻是讓耿仲明有些看不下去了。再怎麽說,在場的遼東三位王爺也都是跟隨皇太極平定遼東的有功之臣,幾遍是在當年的阿巴泰麵前,也未曾受過如此的折辱,想不到這博洛區區一個貝勒竟然敢狂悖至此。


    耿仲明原意是想頂撞兩句,但尚可喜卻是微微搖頭,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貝勒爺,又何必心急,小王的水師已經匯聚於安慶的水門之外,倒不如同時開始進攻,一點攻破,安慶便是無險可守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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