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眾人便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覺得裴老夫人說得很在理,裴氏卻仍有些不大服氣,擰眉道:“就算三郎沒出大事,沒準兒是私下裏胡亂作為呢。說不得又去什麽花樓了,也或許是私下枉顧人命,前些年三郎不還把人打傷過嘛。”


    眾人聽了這話,一時麵色各異。裴老夫人被這個無知又愚蠢的遠房侄女噎得不知說什麽才是,隻得暗自搖頭。


    孟鑄及時止住了裴氏的發散性思維,沉聲道:“好了,你少說兩句,就算阿淵出了這些事,那也是私德有虧,聖上叫他過去申斥一頓也就罷了。”


    裴老夫人微微點頭。


    她這個次子雖然不是個通透的,好在也沒糊塗到家。


    這般想著,她忽又想起一事來,問孟鑄道:“大郎迴去了麽?”


    她說的大郎乃是孟鑄的長兄孟釗。今日國公府辦喜事,身為孟鑄的兄長他自是亦需參加的。


    孟鑄便笑了笑,道:“大哥今兒在席上遇見了吳彪,如今吳彪在西營做了營官兒,大哥一高興就多喝了兩杯,我安排他住下了。”


    裴老夫人便也微笑了起來,道:“那吳彪倒是個知恩的。”說到這裏她停了一刻,臉上露出幾分迴憶的神色來,複又笑道:“如此也省便。明兒恰是新婦認親,你大哥大嫂一家子都在,倒也一下子認全了。”


    孟鑄笑道:“母親說得是。”


    裴老夫人一時間不再說話,心裏卻又湧起些情緒。


    當年請立世子之時,裴老夫人滿以為身為嫡長子的孟釗會襲爵。孟鑄也不知是隨了誰,性子柔和,倒像世家公子似的。而孟釗秉性中有股狠勁兒。跟老國公爺有些像,也算是殺伐果斷。


    隻可惜這殺伐果斷後來卻用在了自家兄弟身上,老國公爺也是傷透了心,這才將嫡次子孟鑄請封為世子,後來孟釗雖也悔了,老國公爺卻還是堅持分了家。


    如今孟釗已是年過花甲,裴老夫人覺得往年那些恩怨也可以放下了。又見孟鑄待兄長仍頗寬厚。她心下也自安慰。


    思及此,她倒又想起一事來,便又轉向裴氏道:“既說起了明兒認親。我倒想起來了,二郎媳婦,你可去安撫郡主娘娘了不曾?阿淵這一走,她那裏便落了單。怪可憐見兒的。”


    裴氏一聽此言,眉眼間便有了一絲不耐煩。


    她一直就瞧不上平南侯府。不說別人,隻說那個鄭氏,出身既低,行止又差。當年花宴之上還噴暈了自己,簡直不成體統。而傅珺更是個失婦之女,雖說得了個空頭郡主的名號。哪一點能與皇後母族溫國公府相比?


    然而另一方麵,傅珺又是個有來頭的。生母那一頭有個入了閣的外祖父王閣老,傅三郎如今更是權傾一時,孟淵有了這樣強有力的妻族支持,往後隻怕更要目中無人了。


    也正因如此,這椿婚事裴氏是樣樣不滿,故聽聞孟淵被宣進宮後,她便故意沒去理會傅珺,此刻見裴老夫人動問,她便笑道:“老太太也真是的,傅氏是新嫁,害羞著呢,媳婦並沒叫人去擾了她,也是怕她擔心。”


    裴老夫人如何看不出裴氏這點心思。她壓下心頭不耐,和聲道:“那就更應該派人去安撫安撫了。這才過了門的小媳婦,經了這樣大的事情必是怕的,你身為婆母自該好生待她才是,怎麽說這都是我們對人家理虧,你是阿淵嫡母,說兩句暖話兒也好叫傅氏先放心。”


    見裴老夫人一力勸自己安撫傅珺,裴氏心下十分不願,那臉便也拉了下來。


    裴老夫人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左性兒了,一時間隻覺得無比煩躁。


    她這個遠房侄女出身世族,卻是裴家旁枝的旁枝,因各方麵都不出挑,人又笨了些,打小便被幾個姐姐妹妹一直壓著,養成了執拗的性子。


    當年為孟鑄續弦時,裴老夫人已經看出了先帝爺對世族的打壓,因此便沒在嫡枝裏選人,這裴氏是孟鑄自己瞧上的,隻說她老實敦厚,裴老夫人雖覺不妥,然終究心疼兒子,便應下了。


    誰想裴氏過門之後,裴老夫人才發現這就是塊榆木疙瘩,莫說周旋於京中各高門了,就是讓裴氏管個家都管不好,偏她的性子還特別執拗,隻要是認定的事情便再也擰不過來,剛嫁進來時還好,這日子長了,裴氏仗著自己一品誥命的身份,倒還經常跟裴老夫人置氣。


    裴老夫人實在不想再看她這張臉,/幹/脆便將管家權交予了長孫媳馮氏,自己則關起門來兩耳不聞窗外事,每日蒔花弄草、念經吃齋,悠閑度日。


    此刻見裴氏臉拉得三尺長,裴老夫人心下一股一股地往上竄火。她壓下火氣,轉動佛珠淡聲道:“我乏了,你們都下去吧,有什麽事也別來告訴我,反正我老了,管不了事兒了。”


    孟鑄見裴老夫人麵沉若水,自是知曉她生氣了,便皺眉對裴氏道:“母親的話你也不聽?叫你去你就去,還耽擱什麽?”


    裴氏對孟鑄並不如何怕,不過到底還需顧著夫君的顏麵,便喏喏地應了,出門的時候那臉卻還拉得老長。


    長房夫妻二人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


    身為國公爺,在自己的夫人麵前卻也隻剩下了這丁點權威,他們是晚輩自不可言長輩之過。但是心裏的想法卻是無法抑製的。


    裴老夫人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與老國公爺都不是笨人,卻不知為何,教養出來的兩個兒子卻成了這樣,長子是太過於狠辣,次子卻又耳根子太軟。


    她疲倦地歎了口氣,對孟鑄道:“行了,我真乏了,全都下去吧,明兒認親也別來我這裏了,到底你媳婦才是正經婆母。”


    孟鑄見她神色倦怠,自不敢再多說什麽,帶著人退了下去。


    一行人方出瑞錦堂的大門,便見前頭的管事飛跑進來,說是宮裏來了個小監傳話。


    眾人便又往前院聽了傳話,方知孟淵要去京郊大營裏待三天,到得此時大家夥兒才算鬆了口氣,折騰了小半個晚上,他們亦是個個力盡神疲,便自迴房安歇不提。


    卻說裴氏,她才出了瑞錦堂沒多久,便也知悉了孟淵的去向,見孟淵並沒出什麽大事,她便撇了撇嘴。


    既然孟淵無事,裴氏認為傅珺那裏也無需她去安慰了,於是她便隨意使了個粗使婆子去新房那裏傳了個話,多的一句未提,便也自迴了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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