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典看了陸機一眼,淡笑道:“陸大人,你我皆在朝為官,萬望大人莫叫在下為難。若是不允搜屋,在下便隻能請尊夫人往大理寺走一趟了。貴府老封君方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便是不願尊夫人去大理寺。陸大人便為了老人家著想,也要三思啊。”


    陸機一聽這話,神色又有了些變化,眉眼之間盡是糾結。


    過了好一會他才長歎一聲,對盧瑩柔聲道:“你且在此少坐,我會跟著去的,定不會叫她們亂翻亂動你的東西。”


    “老爺……”盧瑩還想再說什麽,陸機卻輕拍了一下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


    盧瑩的心裏泛起了一絲微冷。


    是啊,他的夫君樣樣都好,對母親最是孝順。也正因如此,但凡府裏出了什麽事情,他的夫君一定會先盡著老太太,過後才會再顧著她這個夫人的。


    盧瑩忽然覺得累極了。


    她蒼白著一張臉閉上了嘴,再也沒說話。


    鄭典便又問秋鴻:“秋鴻,你確定是在夫人房裏的博古架上瞧見這瓶子的?”


    秋鴻顫著身子點了點頭。


    鄭典便轉向門外道:“女役進來。”


    隨著他的話音,兩個穿著青色窄袖胡服的中年女子便自門外走了進來。她二人的衣著打扮不似一般仆婦,卻又不像衙役,上衣的前襟上頭亦沒有補子。


    這乃是大理寺特有的女役,是專門為那些犯了事或需問話的官員家眷準備的。這些犯官罪臣雖然一時遭難,卻也未必永遠不得翻身。大理寺對他們通常還是很客氣的,也很顧及他們的顏麵。


    那兩個女役進門後便向鄭典福了福身,鄭典便吩咐她們:“你們一會去陸夫人房裏,隻許搜博古架,旁的一概不許動。”


    兩個女役躬身應是。


    陸機聽聞此語,神色明顯緩和了下來。他向鄭典頷首道:“多謝鄭大人。”


    鄭典擺擺手道:“在下公務在身,諸多得罪處還望陸大人海涵。”


    陸機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看上去對鄭典如此識趣很是滿意。


    盧瑩見此情景。臉色越發地蒼白。


    她被陸機親陪著過來,走得又急,身邊一個丫鬟都沒帶,如今便是想叫人傳個話兒進去也是不成的。


    現在的她。真正是無計可施。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那個東西已經不在土定瓶裏了。


    盧瑩擎起了案上的茶盞。


    不知何故,她總覺得那銅瓶是被人故意藏起來了。她甚至隱約地希望著,是陸機把東西藏了起來。除了他,還有誰能有機會這樣做?


    便在盧瑩的滿心忐忑中。滿屋子的人皆退了出去。


    陸機是帶著那兩個女役走了,秋鴻也被差役們帶了下去,鄭典卻是為了避男女之嫌,自去了外頭立在廊下。出門時他還十分好心地將屋門也關上了。


    四周的光線暗了下來。


    盧瑩獨坐屋中,心裏像被澆了熱油一般,直灼得她坐都坐不住,恨不能一步跨迴自己的房中。


    隻是,她心中雖急,卻也隻能強行捺住。鄭典他們便在屋外,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偷看?她便有萬般心焦。也必須表現如常。


    盧瑩從沒覺得時間如此難熬。


    約摸過了盞茶功夫,門外忽然傳來了鄭典的聲音:“陸大人迴來了。”


    隨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便響了起來,屋門驀地被人推開,一道明亮的光線撲進房中,將青磚地照得一片光亮。


    盧瑩忍不住以袖遮眼,然而,下個瞬間,她忽又覺得眼前一暗。


    她放下衣袖,卻見屋門已經重又關上了。陸機與鄭典二人正站在屋門邊上,兩個人的神情都很沉重,尤其是陸機,此時他看向盧瑩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個陌生人。


    盧瑩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沉。


    “夫人可告訴為夫,這是什麽嗎?”陸機的聲音十分暗啞,神情中含著一絲難言的苦澀。他一麵說著,一麵便舉起了手裏的一樣東西。


    盧瑩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在了陸機的手上。


    在他的手裏,赫然拿著一隻銅瓶。


    那瓶子與鄭典之前拿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個瓶子要新一些。瓶身上的描金花紋乃是一朵盛開的牡丹。


    正是盧瑩丟失的那隻!


    盧瑩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怎麽可能?


    這是盧瑩的第一念頭。


    然而,這念頭方一浮起,她心中忽然又生出一絲異樣。


    土定瓶中沒有藏著銅瓶,並不代表旁的地方沒有。她之前隻來得及在土定瓶與鏍鈿匣子裏找,卻忘了在博古架上好生搜檢一番了。


    鄭典此時卻是將自己手裏的瓶子拿了出來,與陸機手中銅瓶放在一起略作比較,隨後便將兩隻瓶子平直的那一麵合在了一處。兩瓶立刻合為一瓶,瓶口亦合成了完整的朵雲形狀。


    鄭典點了點頭,含笑道:“此乃一對聯珠瓶兒,陸夫人手中這個,與在下手中這個正是一對兒。”


    陸機似是沒聽見鄭典的話,他隻是定定地看著盧瑩,神情莫測。


    “老爺,這定是有人陷害妾身。”盧瑩的眼圈兒又紅了,語聲格外淒清,“這不是妾身的東西,是有人放在妾身房裏陷害妾身的。老爺,您要相信妾身啊。”


    “夫人說有人陷害於你,卻不知夫人說得是誰?”陸機的聲音仍是暗啞。


    盧瑩垂首輕泣,拚命地轉著心思,忽然腦中升起了一個念頭:“是秋鴻。”她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灼灼,“一定是秋鴻這賤婢。這都是她說出來的,定是她事先將東西藏在了妾身房中。”


    “秋鴻迴府才三天。”陸機的神情越發晦暗,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我才叫人查過,因外院缺人灑掃,三天前,大嫂嫂才從莊子上叫了批人進來,秋鴻便在其中。”


    盧瑩再度垂下頭去,掩去了眸中的一抹哂笑。當她抬頭時,她的臉上已經滑下了兩行清淚,神情越見淒苦:“老爺,秋鴻人雖隻迴來了三天,可若是有內宅之人做內應,她也不是不能做下此事來的啊。”


    “陸夫人,在下/插/言一句。”鄭典說道,“陸夫人的意思是說,秋鴻早就知道傅四姑娘會為亡母申冤,也早就知道她指控的人就陸夫人您,還算定了會有個叫盈香的丫頭供出這個瓶子,更一早知道在下會帶著這個瓶子來貴府查證。所以她便找內應將東西預先藏在了陸夫人的房中,又提前三天迴府當場指證陸夫人,陷害於您。陸夫人是這個意思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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