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襄滿意地看著外孫女,又向唐寂那邊示意了一下,笑問:“四丫頭,可記得這是誰?”


    傅珺便看了唐寂一眼,一時間倒有些躊躇,不知是該跟著王寧她們叫唐寂表舅呢,還是就叫唐伯伯呢。


    唐寂便站起來走到了傅珺麵前,麵帶笑容地道:“怎麽,不認識你唐伯伯了麽?”


    傅珺見他並未自稱表舅舅,心裏也自鬆了口氣,立刻從善如流地道:“唐伯伯好。”


    唐寂便虛扶了她一下,王襄在一旁道:“先坐下吧。”又喚了書問進來倒茶。


    唐寂便向椅子上坐了,又抬眼端詳了傅珺兩眼,有些感慨地道:“四丫頭長成大姑娘啦,唐伯伯都有些不敢相認了。”


    傅珺作出一副羞澀狀,垂首不語。王襄便接口道:“你我也有近十年未見了,真是光陰似箭啊。”


    唐寂深有同感,點頭歎息道:“先生當年的風采,寂至今未敢或忘。十年宦海沉浮,先生灑脫依舊,寂卻是一身的俗氣了。”


    王襄哈哈一笑,抬手撫上自己微白的頭發道:“在其位,謀其事。唐大人又何必自謙?”


    唐寂聞言便也笑了起來。


    不多時,書問便已倒好了茶,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將門也關上了。


    王襄見了,便正色道:“既四丫頭來了,我們還是先說正事要緊。”


    唐寂方才也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見王襄說起正事,亦端正的顏色向傅珺道:“四丫頭,唐伯伯此次來,卻是有事要問你。”


    傅珺早就知道,今天的這次會麵絕對不是故人親友相會,肯定是有要事。此時見唐寂挑開了話頭,便也睜著一雙清冽的眸子,望著唐寂道:“唐伯伯請問,晚輩知無不言。”


    唐寂便笑了笑。和聲道:“既然你叫我一聲伯伯,怎地又自稱晚輩,倒生份了。”


    傅珺忙改口道:“是,侄女遵命。”


    王襄見此情景。心頭倒鬆了一些。


    這唐寂明顯對傅珺頗為喜愛,直拿她當侄女輩看待,這樣便好,往後便也不會總叫他家外孫女拋頭露麵了。


    唐寂便探身從書案上拿起一塊粗布巾,將布巾打開。露出了裏頭的一支金釵,他將布巾連同金釵一並遞到傅珺麵前,和聲問道:“四丫頭,這釵子你可識得?”


    傅珺一見這枚發釵,心頭驀地便是一緊。四年前上元節燈會的那一幕立刻出現在了她的腦海。


    這枚金釵,正是她當年扔在南樓瓦子巷的那一枚。


    傅珺立刻點頭道:“侄女自是認得的。這是四年前上元節的晚上,侄女親手扔出去的那枚金釵。”


    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但真正聽到了傅珺的迴答,王襄還是有些心驚肉跳。他忍不住便追問了一句:“四丫頭,你可看仔細了。這釵子確實是你的麽?”


    傅珺便將那布巾雙手捧了起來,盯著金釵細細辨認了一番,隨後肯定地道:“迴外祖父的話,這正是孫女丟的那枚釵子。那釵子上的金絞絲一共扭了十二轉,唯釵頭的雀首那裏隻扭了十一轉,還有那釵尾處鐫了個‘傅’字,孫女皆記得的,錯不了。”


    這金釵是四年前為著中秋節才製下的,是從平南侯府公中走的賬,府裏的姑娘們人手一支。傅珺當年布下疑陣時。扔出去的首飾不是胡亂選的,而是專門尋了有表記或有記號、事後便於查找、同時又不會涉及自己隱私的首飾。


    見傅珺說得十分詳細,王襄便走了過來,與唐寂一同對著光細細看那釵子。唐寂還伸手點著那金絞絲的轉數。


    看著唐寂的手指便落在釵子上,傅珺險一險便出言阻止。這種證物怎可以手指觸碰?會留下指紋的。


    好在她及時反應了過來,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話頭,一時間倒有些失笑。大漢朝哪來的指紋鑒定?她真是魔怔了。


    唐寂數過之後,見那金絞絲的轉數果與傅珺所言一致,不由大為歎服。望著傅珺歎道:“早知道四丫頭記性超絕,卻未想連這些都記得如此清楚,還真是……”


    話說至此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隻能撫著短須點頭不語。


    王襄此時的心情卻是有些複雜的。


    傅珺如此聰明,他身為長輩自是歡喜。可是,這釵子既已認定是傅珺當年扔的,則後續之事便又免不了扯到外孫女頭上來,更兼還有聖上口諭,他就是想幫傅珺推也是推不掉的。思及此,他心裏的那點高興早沒了,剩下的全是擔心。


    唐寂看了看王襄,見對方一臉的沉鬱,自是知曉他的心事,便咳了一聲,將釵子包好放迴桌上,又看向傅珺溫聲道:“四丫頭,你再仔細想一想,當年你這釵子扔掉後,可看見有人拾過?”


    傅珺略想了想便搖頭道:“侄女沒見著有人拾。”


    當時她在梯子上隻看見有人拿著珠花來跟大小眼男人說話,並未見著金釵。


    唐寂也知道這問題是白問。以傅珺這樣的記性,絕不可能看到了還會忘。


    唐寂便點了點頭道:“我想著也是如此。隻是,這樣一來,究竟誰撿了你的釵子,卻又是難說了。”說到這裏,他便打住了話頭,怔怔地看著書房中的某一處,陷入了沉思之中。


    傅珺知道他定是還有話說,便也不說話,隻睜著一雙漆黑的眸子,安靜地看著唐寂。


    果然,隻見唐寂略作沉吟後,便又續道:“據我們推測,這撿釵子的人有三種可能。第一便是那個拾到珠花之人。很可能當時他將金釵與珠花一並尋了出來,隻是見這釵子值錢便生了貪心,偷偷藏了起來,隻拿了珠花給那大小眼男人看,用以交差。”


    王襄撫須點了點頭,道:“此言甚是。”


    唐寂便又道:“這第二種可能,便是那個逃走的錢寶。據你迴憶,等你躲好後再往巷口看時,那錢寶已經不見了蹤影。想必他跑得匆忙,而選取的方向恰好又是你扔釵子的那條巷子,偶爾看到了地上的金釵,於是便撿了起來。因那晚月色不明,光線亦不好,那珠花大約便沒被他看見。而後來的大小眼男人那一夥人一路搜尋得仔細,卻是將珠花尋著了。”


    他的這番分析可謂十分詳細,邏輯上也說得通,傅珺忍不住點頭道:“唐伯伯所言真是鞭辟入裏。”又追問道:“那第三種可能呢?”


    唐寂道:“第三種可能,便是那釵子被路過之人拾去了。”說至此他便鎖住了眉頭。


    若是第三種可能,則案情又多了許多偶然性,隻怕查起來會更難。(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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