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悄悄睜開眼睛,透過尚還有些模糊的視線,卻見眼前恰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邊的景物正慢慢地向後倒退著。


    倒退的景物,女人的喘/息……


    這兩個信息在傅珺那還有些遲鈍的大腦裏組合了好一會,傅珺才得出了結論:


    她是被人抱著走的。抱著她的便是剛才說話的女人。


    至於那個男人,便走在傅珺的斜後方。傅珺看不到他的長相,眼角的餘光隻捕捉到一小塊粗糙的衣角,那衣角上還沾著些什麽東西。天色實在太黑,傅珺看不清。


    “等過了前頭那條橫巷,點子就交給我吧,你這麽抱著怪累的。”那男人有些討好地道。


    “是累死老娘了,這點子怎地這般重!”那女人抱怨著,又將傅珺往上掂了掂。借著她的動作,傅珺悄悄將手上的一串木珠子取了下來。


    到現在若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那她前世的警察真是白幹/了。


    平南侯府的四姑娘這是被人拐了。


    綜合所知的線索,傅珺將事情理出了一條脈絡:她剛才肯定是中了迷藥才會導致昏迷的。至於這藥是如何下的,傅珺直覺問題便出在那碗豆漿裏。待傅珺昏倒後,那拐子便趁亂劫走了她,現在麽,應該正在拐帶她逃亡的路上。


    真是的,減什麽肥啊。傅珺不由深深地後悔:早知道就每天都吃八大碗飯了,好歹先累死這個女拐子。


    此刻的傅珺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視線也恢複了正常。在她的正前方,天空被映成了淡紅色。不用想便知道,那裏一定是朱雀大街,那一街的燈火足以映亮半個天空。


    傅珺迅速估算了一下距離以及地形,再結合原主之前的記憶,隨後得出結論:她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在與朱雀大街平行的玄武大街南邊兒的一條小巷子裏。朱雀、玄武兩街相去不遠,借著前方燈火的照耀,傅珺能看到正漸漸遠去的那個十字路口,東西向的那條大街便是玄武大街。此刻,那路上行人依稀,還有提著燈籠的孩子笑著跑過。


    這對男女一直埋頭疾走,想必亦是因此處尚算熱鬧。此外,據傅珺所知,朱雀大街的每個叉路口上都有衙役守著。


    此時若唿救,不知是否可行?


    這念頭隻浮起了一瞬間,便被傅珺否決了。


    且不說此刻她的喉嚨還火辣辣地疼,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就算能夠出聲,當場唿救也是不明智的,隻怕還會招致更大的危險。


    這兩人既能從衙役的眼皮子底下混過去,肯定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更有甚者,那衙役裏會不會有他們的同夥?


    傅珺並不認為自己被拐是偶然或突發事件。她可是侯府的姑娘,小蟊賊誰有這麽大的膽子?不要命了麽?這明顯是計劃好的,那個圓臉的仆婦、能說會道的小廝,還有……


    傅珺腦中閃電般地劃過兩張臉。


    那是兩張不起眼的臉,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在矮小的桌前慢慢地喝著豆漿。


    是的,她想起來的。


    方才靠近她的那男人身上的膻味她曾聞過,當她們一行人走進豆漿攤的時候,那股膻味便從這對夫妻所在的位置傳了過來,記得迴雪當時便皺了眉。


    這對男女原來早就在那裏守株待兔了。


    既明白了此二人的身份,餘下的事情傅珺已經可以大致推算出來了:


    小廝與圓臉仆婦負責引她到豆漿攤,在迴雪試味之後,小廝弄出動靜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圓臉仆婦隨後下了藥。而後上元館酒樓出了亂子。以傅珺猜測,這可能是突發事件,因為那碗豆漿便是在那時打翻在地的。當時圓臉仆婦、小廝以及那對夫婦都在往那頭看,沒人發現她的豆漿灑了,也就沒人知道她喝的“有料”豆漿,其實隻有幾口而已。


    現在的問題是,誰如此大膽?又有如此手筆?不僅串通了拐賣兒童的團夥,還能買通侯府下人並將人安排到傅珺的身邊。這精準程度就跟有人在府裏配合似的。


    不,是一定有人配合。


    傅珺心中陣陣發寒。她這是招誰惹誰了,竟被人如此算計?現在看來,她之前的那次落水,隻怕也是府內與府外之人相互勾結的結果。


    不過,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傅珺的首要任務是脫困。


    想到這裏,傅珺定下心神,估算著那女人的動作。


    那女人想必挺累的,走上幾步便要將傅珺往上掂一掂。而她每掂一次,傅珺便會去解手上珠串的線頭兒,大約五、六次之後,珠串終於被解開了。


    說起來,這珠子原是青蔓那丫頭串著頑的,傅珺見其可愛,便要了一串戴著,沒成想能用在這裏。若能成功脫逃,一定得好好獎勵獎勵這丫頭。


    傅珺一麵想著,一麵小心地將一粒珠子丟了下去,同時在心裏默默地數著步子,數到第十步的時候,又丟下去一粒。


    此時,他們已將行至巷口,再往前便是與玄武大街平行的南樓瓦子巷了。


    這南樓瓦子巷的聲名可不大好,巷子裏不僅有敞開門做生意的花樓,亦有整日裏門戶緊閉的雅院。因為行業的特殊性,這裏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都比較安靜,便是那開門做生意的,也不過隻在門前掛幾盞紅燈籠而已,卻斷不敢叫/妓/子沿街攬客。那可是不入流的流鶯所為,若為官府查知是要狠罰的。


    今晚因著燈會的緣故,這瓦子樓裏的姑娘們多去了朱雀大街上應酬,整條巷子更是空空蕩蕩,連幫閑兒也不見一個。


    傅珺並不知道此處是哪裏,隻覺得越接近路口,周遭便越是安靜。


    剛才那男人說,穿過這條橫巷到了對麵以後,便要換他來馱傅珺。若是這樣的話,傅珺出逃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因為這男人看來十分粗心,可這女人卻很細心。方才傅珺不過是唿吸急促了些,她便疑心傅珺醒了。好在這一路女人體力消耗大,無暇顧及其他。若等她緩過手來,傅珺的小動作隻怕很快就會被發現。


    可是,該如何逃跑才是?


    現在的傅珺隻有六歲,人小力微、手無寸鐵,還因為藥物的作用無法出聲。她手上的這一把牌簡直爛得不能再爛,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傅珺心念百轉,苦思著對策。此時,他們已經快要行至路口了,這對男女皆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最危險的朱雀大街已遠在身後,隻要橫穿過南樓瓦子巷,進入對麵的窄巷走到頭再從另外一條巷子穿過去,便會有人接應他們,此後一應事宜早就安排妥當,不會再有問題的。


    兩人皆麵露喜色,加快腳步奔到了路口。


    驀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這對男女不約而同停住了腳步,轉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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