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這迴丫頭停在樓下的是一輛暗紅的mini cooper,車頂的米字旗煞是顯眼。我們出樓道時,一群小孩正圍著那車打量著,丫頭惡作劇似的按下了遙控器,車一響,那群孩子便嚇得四下逃竄了。對麵樓上不斷有腦袋伸出來窺看,的確,這麽輛車停在這裏或許太刺眼了!他們一定在猜度自己的這個不經常露麵的古怪鄰居此刻怎會被一個漂亮富姐挽著吧?我想我得學著習慣,很明顯,丫頭要是一天不結束她的這個遊戲,我就得永遠處於這種猜度的目光中。說實話,這很不好受,我簡直成了動物園裏的猴子!

    “怎麽?換老板了?”

    坐進車裏,我不知怎麽的,滿是醋意地來了一句。是的,醋意、嫉妒,憤怒!看看這車,這本該是由我送給車主人的,但此刻我隻是坐在它副駕駛座裏的過客;車主人本應是我的女人,但此刻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路人。它把她從我手邊生生地搶了去。

    或許我該憎恨,我有這個理由。但,我不憎恨!物欲,——沒有錯,錯的隻是一些追逐它的門道。每一個女人在擁有愛後都希望能擁有穩定幸福的生活。曾經,愛帶給她們的安全感;現在,她們需要一些更實際的東西,一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心理依靠——物質,家庭。你不能給她這些,她自然有理由離開你。每一個女人都是最嬌豔的花,天生需要男人的精心嗬護,你沒有灌溉她的甘露,她隻能去能得到那甘露的別處。這不是自私,隻是一種本能。女人的使命是延續生命,綻放生命之美;而男人的,是在這個過程中給予她們一切她們所需的保護。這,也是流淌在男人體內深處的本能。你違背本能行事,試圖推卸天性使命,自會得到應有的懲罰。——這,一點沒錯!

    我雖一直明白這個道理,但,也許是自命高潔,羞於去淌那俗世的渾水;也許是內裏畏懼,怯於去受那追逐的艱難困阻。總之,在該我做些什麽的時候,我選擇了保持原狀,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被“物欲”搶走。但,那沒錯!

    她沒錯,它也沒錯,錯的隻是我!我清楚地知道,即便能有一個荒唐的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依然會選擇保持原狀;很清楚。這麽選擇或許是錯的,但不這麽選擇,那就一定不是我!

    可此刻坐在這車裏,看著身旁那個原本應是自己女人的嬌美花朵,我還是被深深地刺痛了。是啊,能擁有她,即便不要那個“我”,又有什麽關係?

    “不,老板見我服侍得好,新賞的。”

    隔了半天,丫頭才答道,她眼睛閃著那種有所捕獲的光。從剛剛起,她就一直那麽盯著我吧,顯然她是注意到了我的發呆。她的迴答雖然如往常一般,隱藏著深深的嘲弄和自我嘲弄,但這迴,說出來的語氣卻完全不一樣。她是一定猜到了我在想些什麽。可這有什麽?她永遠無法得到我的證實。

    雖有些堵,半小時後我們還是到了建外大街的那個約定會麵的日本壽司店。

    有風,近四月,雖說開始迅速迴暖,可吹在臉上,仍不會很舒服。可丫頭的那個叫阿粥的朋友卻正站在風裏等候。丫頭並沒說門口的那個站在風裏的女人是她,但我卻一眼就感覺到了這一點。那是個能給人留下很深印象的女人,同丫頭一樣。這樣的女人,現在並不多,或許也隻有丫頭這樣的怪物,才會有這樣的朋友吧!

    我們剛下車,那個女人就輕快地迎了過來,丫頭也忙迎了上去,她們倆熱情地擁抱在一起。這種招唿方式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未免太過於紮眼,立即,所有坐在落地窗邊的食客都注意到了這兩個漂亮的女人。我站在她們旁邊,也許有些傻。

    那些人眼裏的光很奇怪,詫異的成分居多,其餘是猜疑。我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麽,如果我是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丫頭,我肯定也會同他們有一樣的猜疑。但要知道,他們絕對想多了,我很清楚這一點。丫頭絕對隻愛男人,就像我隻愛女人一樣!——我敢打包票。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所以你們要感謝我們。沒有我們,你們不過是些飛來飛去,無處落腳的討厭的灰塵。”

    “不過我倒是不討厭你們,沒有你們,我們隻是一灘水,孤零零的,或許還會變餿。有了你們,我們就成了造物者,你們的恩人,盡管你們從不承認這一點。”

    “雖然創造你們會讓我們變成渾水,你們還會仗著成了泥土阻攔我們,給我們劃定道路,但我還是喜歡你們。總好過了全世界都是水吧!”

    這些話是她三年前說的。那次的情況和這次差不多,她突然出現,向我炫耀過去兩年裏她的追求取得的成效。接著似乎也玩了一個類似的遊戲,我徹底敗下陣來。潰敗的當夜,我們瘋狂地做了七次。第七次結束後,她躺在我懷裏說了那番話。第二天一早她便帶著勝利者的高昂姿態離去了,而我則給自己圈定了一個牢,開始靜心修煉,以圖有機會能洗刷前恥。或許那時潛意識裏,我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麽個機會吧!

    所不同的是,那一次我確定她很恨我,而這一次,我並不能確定。

    她們倆的擁抱簡直持續了一個世紀,那些無聊的食客自然而然地將目光跟著落到了我身上。這感覺實在太別扭了,好在她們終於結束了。阿粥的麵容有著強烈的攻擊性,似乎看上你一眼你就成了她的靶子一樣,她的整個輪廓都傾於歐化,配上她那頭紅發,顯得十分地有氣勢。她鬆開丫頭,轉向我,含笑伸過手來。這幅含蓄的樣子叫人很難把剛剛那個狂放的她同眼前這個聯係在一起。我沒去接,隻是抬起掌心,微笑著示意。自打那晚同那個惡心的陰陽人握過手後,我現在對握手這迴事就充滿了打心底升上來的恐懼。

    好在阿粥並不介意,同樣揚起掌心迴禮。跟著她又恢複了剛剛那種放肆的張揚,一把摟住丫頭就往店裏走。那一霎,店裏的每個人幾乎都瞪直了眼。

    我平靜地跟在後麵,淡然自若地接受著滿屋人的目光禮遇。我希望自己看上去能像個保鏢,我並不在意他人怎麽看待我的生活,卻不喜歡被人就這麽當作一個幸運的軟蛋。

    是,這兩個女人很漂亮,他們注意到了。

    走進包間坐定,阿粥就開始同丫頭興奮地聊起來,看得出,她們有時日沒見了。我在一旁聽著,倒也不悶。她們的語速都很快,越來越快;思維也都是跳躍性的,談的內容頃刻間就能從北極跨到南極,再一個側身,橫穿赤道。我想我簡直是被驚到了!

    這就是女人,你不得不承認,她們的確有很多駭人之處。她們可以一口氣吐出上百個句子,甚至完全可以沒有語病,盡管可能過後你問她說了什麽,她會告訴你“不知道”。不過,這已經很神奇了,非常神奇!想想:如果男人也有這個功能,那布什還會不會閑得到處找人幹仗?

    偶爾阿粥會停下來找我說幾句,我記著丫頭的威脅,沒去搭腔。不過,我有看她。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不去對著她的眼睛,我心底坦蕩,不想讓她誤會我是懾於她的魅力。丫頭顯然看出了這一層,很滿意地笑著。

    一頓飯聊過後已是夜裏十點。她倆仍意猶未盡,商量後決定找個夜總會去唱歌。阿粥說很討厭ktv的魚龍混雜,夜總會雖好不到哪兒去,但到底比ktv強些。丫頭很讚同這個觀點。我覺得無所謂,反正這兩種地方我都不喜歡。

    阿粥駕的是一輛外形奪目的鮮紅色的兩門小跑,美國血統,比之意大利那最有名的紅色,它或許差了些,但不至於太多。

    不過這一下,我就發現了她的這一切外在的衝擊力隻不過是“演”出來的,骨子裏並不存在。依她剛剛表現出的那份張揚,她該選一部悍馬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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