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泫今日起了個大早,甚至外頭都還是黑的。鄴城還籠罩在黑夜之中,外頭的宮人低眉順眼服侍慕容泫起身,那些閹寺們拿著上朝用的朝服,一路小跑而來。自從慕容鮮卑入了中原占了半邊的北方天下,禮儀製度保留了一些鮮卑的東西,其他的幾乎都是照著漢人的來。


    慕容鮮卑也不是當年遼東郡邊上那些披頭撒發的胡虜了。當然西麵的氐人和羌人,還有南邊的晉人,還是照著老習慣,蔑稱慕容鮮卑為白虜。當年慕容部中的鮮卑人,多以白膚金發碧眼,甚至還出了名,有一個晉國皇帝的生母就是慕容部過去的鮮卑女人生的。跟別提那些南方士族個個都以家中有白膚的鮮卑騎奴為榮。


    那些人拿著舊事說話,甚至南邊那個曾經收複洛陽結果被建鄴的那些士族坑的體無完膚的桓將軍想要拿慕容來建立自己的威望,結果被這些白虜一棒子給打了迴去。據說還打懵了,到了現在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桓大將軍並不是為了上頭的司馬家皇帝,而是為了樹立自個的威望,畢竟士族的排外到了骨子裏頭,出身寒門還有那些小士族,根本就入不了王謝這等人家的眼。至於在朝廷上就別想有甚麽其他的出息了。


    桓大將軍能有如今輝煌,能夠左右士族的生死,自然也不是因為他的姓氏有多高貴,沛國桓氏隻不過是二三流的世家,衣冠南渡的時候,還一度沒落過,全家老小都過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他可不是靠著自己的姓氏吃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對靠著祖宗論高低的朝廷有個甚麽忠心?


    人若是不能流芳百世,那麽就遺臭千年,這個是桓將軍自個親自說過的話。


    滅了成漢,也收複過洛陽,結果臨到頭在鮮卑人身上踢到了鐵板。


    燕國皇帝慕容泫自少年開始便有威名,他十五六歲帶兵,從少年到現在從無敗績。前一任燕主對這個弟弟頗為忌憚,不禁讓人賦閑在家天天養孩子看書,還把他的王妃給害死了,王妃下大獄,之後死的不明不白,甚至之後連屍首都沒有見著。


    但也虧得他能認,忍到了燕主駕崩,新皇帝登基。燕國皇帝登基之後,因為年少,大權都在皇太後宇文氏的手裏攥著。宇文太後空有呂後的野心,卻沒有呂後的才能,任人唯親,將慕容宗室還有朝中的鮮卑貴族得罪了個遍,親近他們的也隻有漢人士族。


    原先南邊的晉國等著燕國大亂,然後撿漏,誰知道雖然等來了皇叔下克上,將侄子趕下台,結果一出兵,就被新皇帝迎頭痛擊。


    桓家北伐不過是為了建立自己的威望,沒真的想過收複失地,而且收複失地了也估計沒有多少用。當年連洛陽都收複了,讓那些南遷的士族迴到洛陽,結果莫說那些小士族,就連琅琊王氏都沒個人響應他的,後來到手的洛陽又丟了。


    世家們不過是看他的笑話,哪裏會真的出手相助?然後又被鮮卑人給趕了迴來。


    慕容泫洗漱穿衣,發絲全部在頭頂梳成發髻,帶上鮮卑人的步搖冠。他身上穿著的事漢人皇帝的袍服,頭上戴著的卻是鮮卑人步搖冠,不漢不胡的,看著有幾分奇怪。


    “皇太子呢?”慕容泫擦了擦手,詢問身邊的中黃門。


    他登基稱帝之後,同時立皇太子。這會皇太子也該出東宮了。


    “迴稟陛下,太子殿下已經出了東宮,前往太極殿了。”中黃門答道。


    “嗯。”慕容泫聞言點頭,他在半人高的銅鏡裏頭看到自己已經收拾整齊,抬腿就往外走。


    太極殿之外,臣子們已經排隊向大殿上趨步而去。


    前兩年,太原王慕容泫聯合鮮卑貴族發動政變,攻入皇宮,廢皇帝皇太後甚至早已經沒了幾十年的太皇太後為庶人,在太極殿上稱帝。


    那段時間,因為宇文庶人多任用宇文部的匈奴人和漢人士族,引起了鮮卑貴族的強烈不滿。若是能夠有手段壓住這些鮮卑貴族也就罷了,偏偏宇文太後對這些一竅不通,隻曉得用強硬手段壓製。


    但壓製到一定程度,鮮卑貴族和慕容宗室直接就反了她的,沒一個買她的賬,原來就隻是一個匈奴女人,甚至連鮮卑人都不是。手裏沒有兵,還怕她能夠反天?然後一家子基本上被擼了個幹淨。


    今日是大朝會,不管是漢臣還是鮮卑貴族,都將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在皇帝和皇太子升殿之後,眾臣山唿萬歲,下跪朝拜。


    皇太子的長相和慕容泫差不多幾乎一樣,父子兩個麵容上幾乎是出奇的相似。


    在大朝會上基本上是不說政事的,一般是論軍功賞賜。


    內政是漢人,但外麵的打仗被鮮卑人給包圓了。慕容泫按功行賞,土地爵位,從來都不吝嗇,那些鮮卑貴族們個個眉開眼笑。


    “陛下,臣提議攻打晉國。”突然有鮮卑貴族出列道。


    他這麽一來,接下來其他的鮮卑貴族紛紛附議。


    南邊比起洛陽那邊來,並不富庶,原先東吳那塊地方,除了太湖附近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瘴氣橫生鳥不拉屎的地兒,後來衣冠南渡,士族們紛紛在會稽等地圈地,但才這麽些年過去,還是那個樣兒。連皇帝都開始吃豬脖子肉了,可見這些人生活多麽艱難。


    鮮卑貴族們想要打晉國,自然不是為了晉國皇帝的那一口豬脖子肉,而是若是對晉國有軍功,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賞賜。


    “此事先擱置。”慕容泫不是隻曉得打仗的,也不認為所有的事靠著打仗就能完全解決,“晉國已經被我軍擊敗,短短幾年內,恐怕無心再行北伐之事。就算用,也不過是他們的人為了名聲,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晉國已經組織了好幾次北伐,可是除去桓家那一次先勝後敗之外,其他幾次北伐全以失敗告終。


    人口,軍費還有糧草,最主要的還是晉國朝廷上到皇帝下到士族,幾乎就沒有一個想要迴到北方的。還莫說有一次北伐出了世家子都被胡人給嚇死了的笑話。


    有鮮卑貴族既然已經提出了這事,慕容泫雖然已經口頭上拒絕了,接下來也是大封群臣,但是這話還是被有些人給記住了。


    大朝會過後,慕容泫帶著皇太子和小兒子秦王往後殿去商議要事,一同前來的那些鮮卑貴族和漢臣們當著皇帝和皇太子的麵,為了是否討伐晉國的事吵了個臉紅脖子粗。


    鮮卑貴族們認為晉國羸弱不堪一擊,和他們打仗就像是豺狼遇見了羊群,那些人隻有被他們殺的份,既然如此,晉國又何以畏懼?


    漢臣們則說,南下還未到時機,雖然晉國羸弱,朝臣也多有自己的心思,但若是要動他們的命根子,那麽就要拚命了,何況晉國也一直在收留北邊的流民,流民思鄉,若是有機會一定會想要迴到故鄉去。這麽一批人原本就是從狼的爪子下逃出來的,為了能夠迴到故鄉甚麽事都敢做。而且洗麵苻氏氐人未除,又怎麽能夠放心南下?


    雙方吵成一片,後來還是慕容泫出來做了調停。等到都退下之後,慕容泫迴過頭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大郎二郎,你們覺得怎麽樣?”


    秦萱留給他的就這麽兩個兒子,他韜光養晦的那段時間也曾經讓孩子吃了虧,心中愧疚,哪怕現在已經封了太子,但給他們兄弟的待遇都是一樣的。


    “若是要征伐晉國,首先要打的便是偽秦。”皇太子和慕容泫長得十分相似,而秦王卻長得和去世了的母親有幾分神似。


    “臣聽說在秦國,秦國天王任用漢人,國內國力增強不少,若是相爭,恐怕要費上一番功夫。”


    “那麽這還打不打呢?”慕容泫問。


    “不打。”皇太子道,“南邊也不是他們自個以為的太平盛世,這都多少年了,還守著所謂世家血統高貴的那一套,再這麽下去遲早要出事。”說著皇太子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阿娘在世的時候也曾說過,晉國如果再如此行事,不給其他人甜頭,那麽被拉下馬了。”


    “你的意思是,對付氐人?”


    “晉人經過這一迴,不敢輕易北上,真正的心腹大患在於氐人,而不是晉人。”皇太子道。


    “好。”慕容泫麵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同時又有些感歎,秦萱那會給孩子說過的話,他們到現在還記著。他看向秦王,“二郎,你的意思呢?”


    秦王垂下頭來,“兒讚同阿兄所說的。”


    小時候,兩個人因為和繼母小宇文氏不合,變著法的作弄小宇文氏。小宇文氏便鬧到了宮裏頭,還是皇後的宇文氏對兩個孩子用了杖刑,別家是兄弟兩個為了爭爺娘的寵愛大打出手,他家裏是兩個孩子相依為命。到了這會感情也是十分好。


    過了一會,二郎有些遲疑,他從席上站起來,跪伏到慕容泫的麵前,“兒有罪。”


    慕容泫挑起眉頭來,“怎麽了?”


    “兒當著宇文氏的麵,把慕容睿的一個兒子給活活打死了。”二郎說這話的時候,年輕漂亮的臉上露出近乎嗜血的快意,那雙和生母神似的眼裏更是湧出殺機來。


    “那麽這還打不打呢?”慕容泫問。


    “不打。”皇太子道,“南邊也不是他們自個以為的太平盛世,這都多少年了,還守著所謂世家血統高貴的那一套,再這麽下去遲早要出事。”說著皇太子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阿娘在世的時候也曾說過,晉國如果再如此行事,不給其他人甜頭,那麽被拉下馬了。”


    “你的意思是,對付氐人?”


    “晉人經過這一迴,不敢輕易北上,真正的心腹大患在於氐人,而不是晉人。”皇太子道。


    “好。”慕容泫麵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同時又有些感歎,秦萱那會給孩子說過的話,他們到現在還記著。他看向秦王,“二郎,你的意思呢?”


    秦王垂下頭來,“兒讚同阿兄所說的。”


    小時候,兩個人因為和繼母小宇文氏不合,變著法的作弄小宇文氏。小宇文氏便鬧到了宮裏頭,還是皇後的宇文氏對兩個孩子用了杖刑,別家是兄弟兩個為了爭爺娘的寵愛大打出手,他家裏是兩個孩子相依為命。到了這會感情也是十分好。


    過了一會,二郎有些遲疑,他從席上站起來,跪伏到慕容泫的麵前,“兒有罪。”


    慕容泫挑起眉頭來,“怎麽了?”


    “兒當著宇文氏的麵,把慕容睿的一個兒子給活活打死了。”二郎說這話的時候,年輕漂亮的臉上露出近乎嗜血的快意,那雙和生母神似的眼裏更是


    小時候,兩個人因為和繼母小宇文氏不合,變著法的作弄小宇文氏。小宇文氏便鬧到了宮裏頭,還是皇後的宇文氏對兩個孩子用了杖刑,別家是兄弟兩個為了爭爺娘的寵愛大打出手,他家裏是兩個孩子相依為命。到了這會感情也是十分好。


    過了一會,二郎有些遲疑,他從席上站起來,跪伏到慕容泫的麵前,“兒有罪。”


    慕容泫挑起眉頭來,“怎麽了?”


    “兒當著宇文氏的麵,把慕容睿的一個兒子給活活打死了。”二郎說這話的時候,年輕漂亮的臉上露出近乎嗜血的快意,那雙和生母神似的眼裏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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