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十分滿意,“看吧,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麽可能學不會。”

    她對於自己的教學成果分外自得,又想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讓賀槐生這樣啞巴了幾十年的人陡然變得和丘吉爾一樣雄辯,那也是不現實的。

    她鬆了手,拿眼去瞧賀槐生,剛要開口,自己的手反被他一把捏住。

    賀槐生就勢欺身向前,將她輕輕一壓,讓她背抵靠在身後的欄杆上。

    夏蟬唿吸一滯,一抬眼便對上他的目光——他目光向下,似是定在她的領口處。

    兩人衣服都是半幹,而夏蟬上身穿著白襯衫,經水一浸,露出裏麵黑色的內衣。方才她沉浸於推廣自己的教學方案,絲毫未覺,此刻低眼一瞧,分外明顯。

    夏蟬不由想到陳艾佳有次這麽說她:“你這人特別會勾引男人。”

    夏蟬不服氣,說都有男朋友了,什麽時候勾引過別的男人?

    “別人都是有意識的,一眼就能看出矯揉造作;但你是無意識的,隨便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男人就甘做你裙下之臣。”

    夏蟬不信,自己真要有這麽大本事,還需要接受劉弘毅的潛規則才能上位?早靠著這方法去套取別人的銀.行.卡密碼,年收百萬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了。

    陳艾佳又說:“那是你沒給他們機會,自己想想,那些什麽東亞船王,香港報王,東南亞橡膠大王……為什麽平白無故向你拋出橄欖枝?還不是因為你的行為會讓人產生遐想。”

    夏蟬覺得很冤枉。酒店對穿著有嚴格規定,製服領子一定得扣得整整齊齊,就怕哪個投機取巧的小服務員酥.胸半露,影響酒店聲譽。她穿那麽嚴實,平日裏說話也是一板一眼公事公辦,這都能讓人產生遐想,隻能說那些人本身就是一肚子男盜女娼……

    陳艾佳不以為然,“媚分兩種,一種在皮,一種在骨;你這人,既媚在皮,又媚在骨。”

    當時夏蟬聽得起一身雞皮疙瘩,分外懷疑陳艾佳這人是不是性向有問題。

    然而此刻,她嚴肅地用了幾秒鍾反思自己的行徑。

    穿成這樣,還拉男人的手來摸自己脖子,這確實算不得多麽行事端正。

    “賀槐生……”夏蟬出聲,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上迴巷子裏那稀裏糊塗的一吻,事後她想了想,有些尷尬,卻也並不十分在意。

    平心而論,她對賀槐生這

    人,談不上反感,甚至可以說有些好感,否則不會進了星暉,又自發趟了這趟渾水。

    然而她也清楚,與他們這樣的男人,較不得真,在酒店裏見多了這樣的事,無數個血淋淋的慘痛教訓。加之與謝星洲的失敗經曆在前,她對待感情隻會比以前更加謹慎。

    有好感,但也僅限於此。

    賀槐生沒給她時間再胡思亂想,鬆開她手,將她腰一捏,低下頭去。

    夏蟬扭頭避開了,伸手在他胸膛上一推,啞聲說:“別這樣。”

    有一,不可有二。

    賀槐生垂眼看著她。

    夏蟬隻得解釋:“我說過,我知道你們要什麽,我玩不起……你這人,當朋友很好。”

    她頓了頓,又說,“還有這車……現在天天要在外跑,沒車確實容易耽誤事。這車貴了點,要我全款買其實也買不起,所以就照按揭的方式,我一月一月還給你吧。”

    賀槐生神情沒什麽變化,鬆了手,又退後一步,似乎是接受了她這個解釋。

    夏蟬抬眼看向前方,頭發一時被海風吹得紛亂。

    賀槐生掏了掏口袋,摸出煙盒,然而已讓海水打濕了,完全不能抽。他捏了一把,又賽迴口袋裏。

    夏蟬捋了捋頭發,撐著欄杆,坐了上去,看著賀槐生,忽說:“我媽以前給人當過情/婦。”

    賀槐生一頓,低頭看她。

    “那人很寵她,她生日時租了一整條遊輪,在維多利亞港給她賀壽。那時候,那人手下的人看見她都會‘尊’一聲‘二奶奶’。然而隻過了四年,那人就又找了‘三奶奶’、‘四奶奶’……”夏蟬笑了一聲,“所以,圖什麽都不能圖別人對你好;他能對你好,自然也能收迴去。”

    她抬眼看著賀槐生,“所以我不會走她這條路。”

    賀槐生目光微沉,凝視她片刻,啞聲開口:“……不會……讓你……走這條路。”

    夏蟬笑了,“什麽意思?你喜歡我?要娶我嗎?”

    她從欄杆上跳下來,拍了拍手,“這話你別說,我不信,恐怕你自己都不信。”

    沒等賀槐生再開口,她說:“迴去吧,在這兒待著,不如各自迴家換衣服。”

    她徑直繞去駕駛座,拉開了車門。

    等了片刻,賀槐生也上了車。

    夏蟬看他,“你住哪兒?”

    賀

    槐生掏出手機,打下一串字。

    夏蟬頓了一下,才往他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

    一路上,夏蟬要開車,不能時刻讓賀槐生看見她說話的口型,自然也沒法交談。

    夏蟬受不了這麽安靜,伸手打開了車載廣播,裏麵正好在放那英的歌。

    夏蟬清了清嗓,跟著一起唱:“就怕夢醒時已分兩地,誰也挽不迴這場分離,愛恨可以不分,責任可以不問,天亮了我還是不是……“

    唱到“天亮了”三字,破音了。

    夏蟬急忙看了賀槐生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心想,其實聾子也是有好處的,起碼這種時候,一點也不會覺得尷尬。

    車慢慢吞吞,開了快一個半小時,終於迴到市區。

    夏蟬將車停在金葡園門口,問賀槐生:“就是這兒?”

    金葡園是崇城較為高檔小區,但基本很少住賀槐生這樣身份的。

    賀槐生點頭。

    夏蟬往裏看了一眼,“……你真省錢。”

    賀槐生沒說什麽,拉開車門,下去前,對夏蟬說了聲“謝謝”。

    夏蟬笑了笑,“謝我不殺之恩?我車技可以練,你說話也行。”

    賀槐生未置可否,一躬身下了車。

    ·

    夏蟬漸漸適應了新車,開車技術也越發熟練。有一輛車,確實省了不少在路上的時間,她每迴下班,都會在辦公室裏多留一個小時,看文件看卷宗……需要學習適應的東西太多。

    夏蟬本科學的是英語,然而這專業除了讓她在應聘酒店工作時發揮了一點作用,之後多半屬於閑置狀態。凱澤也不是時時都有外賓,即便有,常用的口語也就那麽幾句。夏蟬在縱觀星暉集團的整個產業結構和主要合作對象之後,覺得有必要把英語再撿起來。她下了些聽力材料,開車時趁機聽一聽,早上起來讀幾段英語名著,背一會兒單詞,漸漸找到了當年考專八的感覺。

    枯燥繁瑣的工作日複一日,一晃入夏,夏蟬總算得到了一個在賀啟華跟前直接表現的機會。

    七月八日是星暉的周年慶,每一年的酒會都會辦得格外隆重。秘書室為了辦好這事兒,個個卯足了馬力,其中一個常在賀啟華身邊的一秘勞累過度,腰椎舊疾複發。一秘的隊伍缺一個人,夏蟬這幾個月表現良好,沒出過大的紕漏,便被臨時編入一秘隊伍。

    夏蟬分到的工作內容,是熟記到

    時候與會嘉賓的資料,隨時跟在賀啟華身後提醒。

    據說其實這工作十分簡單,因為賀啟華這人記性很好,少有他見過兩麵還記不住的。

    但夏蟬不敢怠慢,自己把所有來賓的資料整理一遍,打印出來,每天處理完別的工作,就開始抱著資料啃。兩百來號人,全記下來工程可想而知。夏蟬隻得自己想辦法,盡量給照片中的人找特征,再與他的姓名履曆建立聯係。

    這樣苦苦背了一周,夏蟬總算能確保自己在看到某人的麵孔或者聽見名字時,就能脫口背出這人的光輝事跡。

    酒會照例在凱澤酒店舉辦,地點就是往年凱澤自留辦尾牙的那個大宴會廳。

    夏蟬所有工作都準備妥當以後,才發現自己照例又得麵對那個問題:酒會穿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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