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稍頓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她不知為何自己沒躲,也沒拒絕,他口中帶了點兒檸檬的味兒,混雜一點兒煙味,並不讓她反感。

    賀槐生唇有點兒涼,碾著她的,漸而變成了輕咬。夏蟬隻覺周遭全是他身上的氣息,將她困於這方寸之地,無處可逃。

    夏蟬開始喘不過氣,伸手輕輕一推。賀槐生卻沒鬆開,丟了煙,扶在她腰上的手掌越發多用了幾分力道,緊箍著她,吻跟著越發激烈。

    夏蟬腦中空白,心跳卻漸漸急促,腳底發軟,隻得伸手捉住了他衣襟。

    遙遙的,巷子深處忽然傳來一聲狗吠。

    夏蟬如夢方醒,猛將他一推,自己退後一步,搖晃一下站定。

    她有些無措,伸手摸了摸提包,這才想起來手機在賀槐生口袋裏。

    “賀……”她張了張口,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

    賀槐生看著她,站著沒動。

    夏蟬無法,隻得往前一步,自己把手伸進他衣服口袋裏,掏出手機。

    尚未退後,手臂忽讓賀槐生一把抓住。

    賀槐生把她手裏的手機拿過來,低頭打了幾字,問她:“吃宵夜嗎?”

    夏蟬酒會上吃得少,先前在休閑會館裏蒸了一遭,如今真覺得有些餓。然而已是淩晨,明天還得上班。加之方才這吻稀裏糊塗的,終歸也是尷尬。

    夏蟬搖頭,隻解釋說是困了。

    賀槐生便也不再勉強,繼續送夏蟬進去。

    那是棟極老的樓房,底下鐵門年久失修,門鎖隻是個擺設,搡兩下就開了。

    夏蟬立在門口,“謝謝。”

    賀槐生點了點頭,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夏蟬走進去兩步,又停下來,迴頭朝著巷中望去。那人身影高大,踏著夜色。

    夏蟬先沒上去,倚著斑駁的牆壁,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十分的想抽煙。

    這樣的時刻,她突然想到了當年和謝星洲。那是大四的冬天,放假前夕,他請她喝現釀酸奶。兩人踏著髒兮兮的雪地往前走,走到宿舍樓下,他問她酸奶好喝嗎,她還沒答,他就低下頭來吻她。

    她記得那天很風很冷,雪水從木樨樹的枝上落下,滴在了她額頭上。

    到家,屋裏靜悄悄的。夏蟬換了身衣服,去廚房下麵條吃。

    水在灶上燒著,她洗

    了個西紅柿,正切的時候,廚房外麵傳來周蘭的聲音:“大晚上的,還讓不讓睡覺!”

    夏蟬懶得理她,將切好的西紅柿丟進鍋裏。

    周蘭繞進廚房,嘀咕兩句,上了趟廁所,繞迴客廳,突然沒了動靜。

    夏蟬心裏疑惑,擦了擦手走到廚房門口,卻見周蘭正在翻她拎迴來的紙袋。

    裏麵都是小袋小袋的茶包,也不知有什麽翻頭。

    夏蟬正要轉身迴去,忽聽周蘭問:“這誰的車鑰匙?”

    夏蟬幾步走過去,一把從周蘭手裏奪了過來。鑰匙上有個標誌,沃爾沃的。

    “袋子裏翻出來的?”

    “你自己帶迴來,自己不曉得?”

    夏蟬抿了抿嘴,沒有吭聲,徑直往臥室去找手機。

    周蘭跟在她身後,“誰送你的?”

    夏蟬打開微信,給賀槐生發了條信息:你車鑰匙掉在袋子裏了。

    片刻,賀槐生迴:給你的。

    夏蟬蹙眉,正要迴複,這邊周蘭提高聲音:“問你話呢,誰送你的?”

    夏蟬冷聲道:“你管誰送的。”

    她又問賀槐生:什麽意思?

    賀槐生:你用得著。

    夏蟬心裏發冷:……剛才……你送我車就是圖這個?

    賀槐生:我要是圖這個,不至於送沃爾沃。車不貴,當是借你開。

    夏蟬靜了片刻,才又迴複:你這人真有意思,直接告訴我不行,非要等我發現了,主動來問你?你不怕我把這茶送給收發室大爺?

    賀槐生迴:你不會。

    夏蟬沒脾氣了,迴複:車我用不上,迴頭把鑰匙還給你。

    賀槐生:有用得上的時候,你坐地鐵容易耽誤事。

    夏蟬又迴:平白無故多輛車,我怎麽解釋?

    賀槐生:不用解釋。

    夏蟬盯著賀槐生發的這四字,不知該如何迴複,想了想,幹脆不迴了,將手機一鎖,扔到床上,迴廚房繼續煮麵。

    周蘭好奇心沒得到滿足,怎會善罷甘休,跟在夏蟬身後,連聲問:“你找男朋友了?”

    “沒。”

    “沒這車哪兒來的?”

    “賣保險送的。”

    周蘭翻了個白眼,“賣保險的送你一車,有病吧?”

    夏蟬揭開鍋蓋,番茄已經煮爛了,她抓了一小股麵條丟進去。

    周蘭不依不撓:“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找上誰了?你新公司的?你頂頭上司?”

    夏蟬仍舊毫不鬆口,周蘭便自行腦補起來:“那這人也夠摳門的,人送車都送瑪莎拉蒂,最差也得卡宴那級別,這倒好,一輛沃爾沃給打發了……”

    麵條熟了,夏蟬把麵條挑起來,油鹽醬醋撒了一些,端著碗去餐廳。

    周蘭仍舊跟在她後麵,“你到是想得開,這麽一輛破車……”

    夏蟬仍不住嗆聲,“自然不如您當年開遊艇辦派對風光。”

    往昔崢嶸歲月,簡直就是周蘭的罩門,一戳她便不吭聲了。

    周蘭在那兒黯然又憤憤不平地坐了半晌,忽說:“你幹爹有消息了。”

    夏蟬聽見這稱唿就是一陣犯惡心,“都十多年了,還不死心。”

    周蘭自顧自道:“他在裏麵表現很好,聽說可以減刑……要是能有人拿錢疏通,最多三年就能出來。”

    夏蟬隻埋頭吃麵。

    “你幹爹可從沒虧待過你。”

    夏蟬停了筷子,抬頭看她,“你想幹什麽盡隨你便,別想把我也拉下水。”

    周蘭一聲冷哼,“難怪別人都受不了你這德性,我可從沒見過比你更冷心冷肺的。”

    夏蟬再不想理她,端上碗走迴廚房。她把還沒吃完的半碗扣進垃圾袋裏,刷了碗筷,整理好廚房,迴房休息。

    那手機還如之前那樣躺在床上,解鎖一看,並沒有新的消息。

    ·

    夏蟬第二天要去同賀啟華匯報酒會舉辦情況,張彧給她打了個電話,然而吞吞吐吐,隻說了些不著邊際的。眼看會要開始,夏蟬掛了電話。

    秘書室十幾人,挨個匯報工作。賀啟華很少說話,偶爾點評兩句。

    很快到了夏蟬。

    夏蟬照實迴答,說到最後,稍有猶豫。

    賀啟華聽完,看她一眼,“沒別的了?”

    夏蟬答:“有一件事。”

    “說。”

    “昨天香港的攝影師何厚照先生也來參加酒會了,我派出的接機人員沒有接到何先生……”

    賀啟華看她,“那最後誰接的?”

    夏蟬頓了頓,“賀顧問。”

    賀啟華沉默片刻

    ,沒再接著問夏蟬,“下一個。”

    夏蟬暗暗鬆了口氣。

    開完會,夏蟬給張彧去了個電話。

    張彧忙問:“夏蟬姐,我是不是得收拾收拾準備滾蛋了。”

    “哪有這麽嚴重,”夏蟬四下看了一眼,“這事兒,如果別人提起,你咬死說我們派了人接機,隻是沒接到,因為小賀總搶先一步。”

    “那我那個同事要是說出真相……”

    “他識相點就把這事兒永遠咽進肚子裏去,這麽低級的錯誤,他自己先得卷鋪蓋滾蛋。”

    張彧應下。

    “這樣的人,你今後少與他共事。如果真是忘了,這樣的工作能力,保管幹不了半年;如果是故意的,那更加愚不可及。”

    夏蟬念及張彧剛進公司,不免多囑咐了兩句,然而轉念又想,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哪有什麽資格替別人指點迷津。

    下班前,夏蟬去給賀啟華送文件。

    她沒急著走,立在大班桌前,幾分躊躇,“賀總,我能不能耽誤您幾分鍾時間,有事想請教您。”

    賀啟華頭也沒抬,“說。”

    夏蟬又說:“是私事。”

    賀啟華抬頭看她一眼,端過手邊的咖啡杯,淺啜一口,“說吧。”

    “我想買輛車,想請賀總幫我參謀參謀。”

    賀啟華似起了幾分興趣,“想買什麽樣的?”

    “性能穩定安全的,其他倒無所謂。”

    “什麽價位?”

    “三四十多萬。”

    賀啟華笑了笑,“那你找錯人了,我對這價位的不了解。”

    夏蟬點了點頭,“好的,耽誤您時間了。”

    一周後,夏蟬周末早起,去4s店把車提了迴來。

    新車,皮革還帶一股新鮮好聞的膻味。夏蟬去年拿的駕照,然而真正上手沒幾迴,坐上去頗覺忐忑,心裏發慌。眼看時間還早,她便打算找個人少的地兒練幾把找找手感。

    一路開到沿海郊區,風裏漸漸吹來海水的鹹味兒。

    夏蟬開了一路,膽子稍大。正迎風往前,腳踩在油門上一點點增加力道,忽聽副駕上手機震了一下。

    夏蟬鬆油門踩刹車,把車停路邊,摸過手機一看,賀槐生發來的信息:車你提了。

    夏蟬迴:提了。

    賀槐生:在試車?

    夏蟬:是。

    賀槐生:怎麽樣?

    夏蟬:還行。

    賀槐生:在哪兒?

    夏蟬:海邊。

    賀槐生:我過來。

    夏蟬:你別過來,我不敢帶人。

    賀槐生:不帶人怎麽試車。

    夏蟬正在打字,對麵又跳出信息:等我過來。

    夏蟬心想,不就是仗著打字快嗎?

    她不高興,給賀槐生發了條語音。

    片刻,賀槐生迴:謝謝。你普通話應該很標準。

    夏蟬:……

    她忘了微信有語音翻譯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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