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摩挲著,偏過去,臉貼著,清晰地聽著他的心跳。


    半晌,她將臉抬起,去望著他。


    他被她一雙眼瞧得心頭悶堵,低聲笑說:“三哥不是個君子,也不坦蕩,你這樣子看我,是要出事情的。”


    話到此處,是會要出什麽事,兩人心知肚明。


    “……什麽都沒有,”她小聲道,“他是和我求婚過,我沒有答應。”


    沈奚一鼓作氣,坦白說:“雖然不清楚你在北京聽過什麽,是段家,還是別人說的,或者是你的人打探到醫院裏的傳言,那都不是真的。先前求婚沒答應,之後求婚更不會答應。”


    他瞧著她。


    一時想笑,笑自己是酒醉失意,竟著了她的道。


    窗外朦朦朧朧有汽車鳴笛的響動,像還有蟲鳴,一扇門外,樓梯上也有人在走動。這房間裏一旦安靜,她才發現這扇門究竟有多不隔音。剛剛……


    他的手,扶在她後頸。


    “辜幼薇是個不見獵物不撒鷹的人,她挑這位段家二公子,也是費了不少力氣,”他低頭,去找她的嘴唇,“是等著人家的夫人病逝了,做得續弦。這兩年……”這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又何必急在這一夜說盡?


    中國人喝酒,愛溫熱了喝,往北走的燒白酒,往南走的紹興花雕,他在二十幾歲時都嚐過。西洋人喝酒,愛冷的……今日他喝得的就是花雕,溫熱的酒,像中醫的藥湯,灌下去料定是不醉人的,偏後勁足得很。


    眼下這後勁起來了,倒像迴到二十來歲,最風流最快意時。女孩子的舌是最軟的,含著是用力怕她疼,不用力氣親吮又不得勁……


    他輕重唿出的熱量,在她的臉上。


    “你父親的手術……還算是成功的,”她微微喘著,不忘今日的要事,“隻是……還要看之後的發展,你曉得他年紀大了……”


    “醫院來過了電話,”他含糊耳語,“是慶項接的。”


    那就好……


    沈奚雖不懂為何,但感覺得到傅侗文不喜歡和他討論父親的事,總要繞開他。聽他說醫院來了消息,猜到是手術後段孟和吩咐人給他消息了,也就不再去提。


    “今夜不走了,是不是?”他低聲說。


    方才她放下那話,是情之所迫,這會被他一問,卻不吭聲了。


    明知故問……


    他笑:“不走,我們去床上說,三哥是站不住了。”


    說著,他摸到開關,撳滅了燈。


    “你……”她不好意思指摘他,又要上床。


    “央央如今是長大了,不愛叫三哥了。”他忽然笑。


    先前那樣的情況,如何叫得出。


    “叫來聽聽。”他低聲說。


    沒等她吭聲,卻又親下來。


    外頭,漸漸地下起雨來。


    雨落在市井小巷,落在心頭的荒煙蔓草上,她聽著雨聲,恍惚覺得自己和他躲在破敗老宅的屋簷下,背靠得不是木門,是磚牆,腳下是蜿蜒水流,眼前是一串串的水珠子……安靜的像是少年的偷情,朦朧親昵……


    他這樣的人,偏就有這樣的本事,能讓每一場的親熱都不同。


    可他真是她的初戀,藏在心路深處的少女情懷。他如此有一搭沒一搭親著,仔細地品著,過了會覺得不得勁,小聲誘惑:“你來試一試。”


    是要她試著,去學他的樣子,吮他的舌,吃他的唇。


    沈奚窘了,推他。


    他終於熬不過酒精的厲害,打了個趔趄。沈奚忙扶住了他,讓他先上了床。傅侗文斜斜地倚在枕頭上,襯衫解開大半,露出脖頸下的胸膛。


    在沒有光源的房間裏,瞅著她的那雙眼倒是晶亮的,含著水似的。


    沈奚擔心地摸他的脈搏,那裏在一下下地跳動著,還算是好。


    傅侗文半夢半醒裏,在黑暗裏,去摸她的臉,繼而把她往身上拽。


    全都迴來了,有關於過去兩人的相處細節,在填補著這兩年的空缺。恍惚著,她以為,迴到了傅家的老宅子……


    他在錦被裏翻了身,連著被子抱她的身子,手下不停歇地解她白絨線的衣裳,酒液讓人血液滾燙,興致高漲。白絨線衣下,是他渴慕的東西,是“春逗酥融白鳳膏”,又是“滑膩初凝塞上酥”……她過去不是沒被他這樣弄過,可久別重逢就是床榻上折騰。


    是最陌生,又是最熟悉,所以最銷魂。


    “三哥……”沈奚低低地求饒。


    他去親她的脖頸,低低地“嗯”了聲,像不滿足似地在說:“央央的身子比過去容易燙了……是長大了。”


    在他口中,她永遠是女孩子,以她的年紀在尋常家庭早該相夫教子,在醫院也是獨擋一麵的人,在這裏,在他懷中的棉被裏裹著,卻隻是“長大了”。


    沈奚聽他漸漸綿長的唿吸,揣測他是否已經入睡。


    他又口齒不清,低語著:“有句話,央央可聽過?”


    他沒說是什麽,她如何曉得?


    “願天上人間,占得歡娛,”他聲愈發低了,“年年……今夜。”


    深情厚意盡在這一句話裏,有對過去分開的不甘,分隔兩地的相思意,還有今夜得償所願重抱美人的歡愉。沈奚久久發不出聲,再去摸他的臉,是睡著了。


    一夜雨,從深夜到黎明破曉。


    五點半,沈奚睜開眼,迷糊地看著他的臉在自己的肩旁,沉睡著,他的手還在自己的毛衫裏。棉被胡亂掩在他的腰身以下,蓋著他的下半身和她的上半身。沈奚腳涼透了,動了下,好冷。她麵紅耳赤地握住傅侗文的手腕。


    輕輕地,從自己衣服裏拉出來……裏頭的洋紗背心被他扯得不像樣。


    悄悄瞅一眼,睡著正熟。


    於是偷偷地,她把白毛衫脫掉,重新把洋紗背心穿了一遍。從始至終大氣也不敢出,像和人偷情的大學生似的,光著腳,拎著皮鞋跑去了門外……


    反手虛掩上了門,左手就是洗手間。


    這裏的布局她很熟悉,於是穿好鞋,進去,匆匆洗了把臉,用了台子上的漱口水,梳子尋不到,對照著鏡子把自己的頭髮散開,用手指刮著草草紮了兩個辮子。


    看看四周,他沒動過任何擺設,隻是在窗口多添了兩盆植物。


    她從洗手間出來,譚慶項剛好聽到動靜,在樓梯下張望上頭。


    兩人視線對上,譚慶項忍俊不禁,對她悄悄招手,小聲問:“來吃早飯?”


    沈奚應了,悄然下樓。


    廚房裏,不隻有譚慶項,還有周禮巡,兩個男人也是剛才起床的樣子,不修邊幅地穿著襯衫,挽著袖口在那吃粢飯糰和豆漿。因為昨夜兩人隔著一扇門,“旁觀”了一場來勢洶湧的重逢和好,沈奚見了他,窘迫著,在飯桌角落坐下。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二年,故人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寶非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寶非寶並收藏十二年,故人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