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了船,傅侗文遞出船票後,就有專人送他們到特等艙。


    他的房間是套房。


    行李很快被人搬進來。沈奚立在客廳裏,數著行李,聽到搬運的人在門外輕聲議論,說他們這對中國夫婦很吝嗇,付得起最貴的房間,卻沒有僕從。


    沈奚佯裝未聞,走到窗邊,探頭望出去:“這裏能看到海,比我來時要好多了。”


    傅侗文笑:“當初過來,暈過船嗎?”


    “不堪迴首,”她搖頭,“不能想,想到就暈。”


    “在抱怨我當初沒為你安排好?”他笑。


    沈奚再搖頭,繼續去看外頭。


    等搬運的人離開,傅侗文將最大的一個皮箱子打開,將一疊襯衫抱起來,丟去床上。


    要幫他嗎?沈奚迴頭,目光躊躇。


    傅侗文似乎沒有讓她沾手的想法,獨自收整著,襯衫、馬甲、西裝,依次去掛到衣櫃裏。他背對著她,忽然說:“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原來還是要幫的。


    沈奚暗笑,自覺到傅侗文身旁,將他手裏的衣架接過來,拿起一條長褲,搭上去:“這件事不用商量,我會幫你都整理妥當。”


    傅侗文搖頭:“這個不用你。”


    “無妨的,”沈奚將長褲掛好,“三哥不用客氣。”


    “倒不是客氣,”他笑,“我要和你商量的事,是關於你的住處。”


    沈奚迴身,望著他。


    “在海上的這段日子,你要和我住在這裏,並沒有單人的房間,”傅侗文一臉正派,望向大床,“你睡床,我睡——”他想了想,說,“晚上再看。”


    她怔了怔:“房間已經沒了嗎?”


    臨時帶她走的緣故。


    “這是一個原因,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倘若你介意我……也可以和慶項住一間房,我想,他比我的名聲好一些。”


    沈奚完全不經思考,脫口而出:“我不和他睡。”


    什麽鬼話……


    她騰地一下子,耳根有火燒上來。


    傅侗文想控製,沒穩住,還是笑了:“就算你想,他也不敢。他是老實人。”


    他竟還拿這個開玩笑,沈奚更是止不住臉熱。


    傅侗文又在笑。


    這次有了看戲的味道,她心慌地想,自己說得有何不妥,能讓他笑成這樣。


    “你看,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品性這種東西,於你,於我,都是奢侈之物。”傅侗文視線落到她身後四米的地方。


    沈奚慌張轉身,看到早就立在房門外的人:“……譚醫生。”


    “三爺的話,聽聽就好。”譚慶項應對傅侗文,早是輕車熟路。


    傅侗文喜歡避重就輕,四兩撥千斤,而他更喜歡說實情:“我是不習慣和女孩子一個房間的,讓你獨自一間又不安全。再者,他晚上需要醫生照顧,沈小姐,這迴麻煩你了。”


    義正言辭,不苟言笑。像在託付一位病人。


    譚醫生的出現讓她一時窘迫,卻也解了此事的尷尬。


    她要照顧他、掩護他,住在一間房裏是對的。沈奚寬慰自己,和譚醫生交流起傅侗文要用的西藥,還拿到了雙耳聽診器,注射器和針頭是應急物品,最好不用。沈奚到此時才知道譚醫生是研究心肺功能方麵的醫生,很意外。


    譚醫生笑說:“不要驚訝,過去並不方便讓你知道他的具體情況。”


    她聽懂他的防備。


    “而我也注意到,你是好奇的。”自然譚醫生更要防範。


    什麽時候讓他發現自己的好奇?是她在傅家看譚醫生診病,還是後來在紐約試圖想要看他的藥?沈奚看那些藥,放了心,並不是肺結核。她這幾年每每迴想他,都會記起咳嗽不斷的畫麵。當時應該隻是受涼了。


    但同時她也有了後悔的情緒,是心髒,是她放棄的方向。


    “這次在紐約有做過心電圖,”譚醫生笑笑,“不用太擔心,他目前身體狀況穩定。”


    她記得這個東西,教授現場帶他們看過。記錄儀會被放在一千多米外的地方,而受檢者雙臂要浸泡在鹽水裏,接受檢查。不過教授也說過,他們看到的不是最新產品,還有更好的。


    也不曉得他用的,是不是最新的記錄儀。


    沈奚蹙起眉頭,再次後悔自己沒刨根問底地和教授探討過這項檢查。就算將結果拿給她看,她也不敢保證自己看得懂。


    “這並不是你的專長,”譚醫生安慰她,“不必深想。”


    兩個醫生交接病患的工作做完,譚醫生建議傅侗文要深眠兩個小時。


    遊輪駛離港口後,沈奚將窗簾拉攏,將能透光的縫隙也掩掩好,四周暗如深夜。


    她迴身,傅侗文將馬甲放在一旁座椅上。


    在黑暗中,他穿著襯衫的背影略顯單薄:“我先占用你的床,晚上,就睡地板吧。”


    “不用,我睡地板,”沈奚反駁,“讓你睡地板,我會因為喪失醫德而做噩夢。”


    “讓女孩子睡地板,我大概不能算是個男人了,”傅侗文微笑著,在黑暗裏望了她一眼,“我也是個留洋過的新派男人,在你心裏竟是如此形象嗎?”


    第9章 第八章 沉酣戲中人(3)


    他不予爭辯,右手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奚還在腦內措辭,要如何說服他,見他這個姿態沒緩過神。傅侗文促狹地笑了笑,將腰帶上的手槍皮套取下來,借著,是匕首皮套:“你是想看這個?”


    她連他帶著手槍都沒留意……


    不過傅侗文已經從皮套裏掏出了一把精巧的手槍,銀色的槍身,白色槍把上的刻著一匹小馬:“白朗寧1900。”他作勢要丟過來給她看。


    沈奚怕碰槍,倒是指那個匕首:“那個,我認識。”


    那把皮套上刻著union cutlerypany,聯合刀具公司,她有個喜歡狩獵的教授推薦過這個公司的刀具,可割可刺,殺死一頭狗熊也沒問題。


    看到這些真實的槍械匕首,她算是對“危險”二字有了重新的認識。


    傅侗文笑一笑,將槍塞入枕頭下。


    “去私人甲板,讓人為你煮一杯咖啡,或是要一杯葡萄酒,曬曬海上的日光。不要亂跑,更不要去公共甲板。”他背對她,開始解襯衫。


    沈奚應了聲,別過頭,避開這讓她臉紅的一幕,替他關上臥室門。


    私人甲板是特供給套房的,自然不會有外人。


    不過說是能曬太陽,卻隻是對著一扇扇全透明的玻璃而已。她和服務生要報紙看,又說不清想看什麽,隻說想了解最近發生的大小事。服務生謹慎篩選過後,抱了二十幾份報紙給她看,又煮了一壺咖啡,放在躺椅上。


    純銀的咖啡壺和咖啡杯,配成一套,再添上二十幾份報紙,也不過讓她堅持了三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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