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個中年婦女抱在懷裏親來親去的,對周良“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好在周媽很快把自行車放好,周良終於得到了解放。


    周媽和王姨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也是最好的朋友,兩人一見麵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周良就被放在了一邊。他也樂得如此,乖乖跟在老媽的身後,在王姨的帶領下,走進了老樓房的樓道。


    王姨住的地方是玻璃廠的家屬院,屬於雲城最老的一批樓房,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曆史。


    樓道裏亂兮兮的,擺滿了各種雜物,有破舊的櫃子,有用來醃鹹菜的瓷壇子,有各種紙箱木箱,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總之,每一家每一戶都在樓道裏擺放雜物,讓本就不怎麽寬敞的過道變得更加狹窄。


    王姨家在四樓最東麵,她家倒是沒有太多東西在過道上擺著,畢竟王姨家的條件還是不錯的。


    王姨自己在玻璃廠工作,玻璃廠比橡膠廠還不如,已經多年虧損,眼看著就是破產的局麵了。但王姨的老公工作好啊,在鐵路工作,是列車司機不說,幾年之後還會進入管理層。單就現在,他們家就還有一套鐵路家屬院的房產,那套房子隻比周良他家早建設一年,麵積比他家還大。要不是因為劉超的上學問題,他們一家說不定早就搬到新房裏去住了。


    事實上,在大約兩年後,等劉超上了初中,王姨一家就會搬家。而現如今即便沒住進去,家裏多餘的東西也已經大部分轉移到了新房,而且劉叔叔平時會住在新房,所以老房子這邊,並不像其他人家一樣雜亂不堪。


    王姨打開房門,周良跟著周媽一起走了進去。王姨的家收拾得非常幹淨,擺設也井井有條,裝飾性的工藝品有不少,充分顯示出這一家人並不算差的家庭條件。


    一個比周良還矮半頭的小家夥正站在門口,怯生生的看著周媽和周良。


    這就是劉超了,小小的個子,皮膚白的像是小姑娘,性格也非常的娘,後世他們一起去首都集訓的時候,甚至還有集訓班的小姑娘叫劉超娘炮。不過他也確實是夠娘的,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平時話不多,被人欺負也不敢反抗,說話軟聲軟氣的不說,偶爾還會出現蘭花指這種槽點滿滿的動作。


    老實講,周良最初和劉超認識的時候,他其實是不大喜歡劉超這種做派的。可能他們這個年代的孩子,普遍還是喜歡硬漢更多一些。不過劉超的本性並不壞,而且人也還算仗義,所以漸漸的周良也接受了劉超。


    當然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這一世的話,他們這應該是第一次見麵吧。


    “超超,打招唿。”


    王姨一邊給周良母子拿拖鞋,一邊輕輕的瞪了劉超一眼。


    小家夥太認生了,膽子也小,周良看到他明顯抖了一下,這才輕輕的開口說話。


    “阿姨好,還有……”


    “叫哥哥!”


    王姨在旁邊提示。


    周良比劉超大三個月,理論上確實算是他的哥哥。


    “哥,哥哥好……”


    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有時候看著確實讓人生氣。


    “唉——超超真乖!”


    周媽已經換好鞋,笑著走過去摸了摸劉超的腦袋。劉超這貨居然縮脖子,可見他膽子小到了什麽程度。


    周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他和現在的劉超完全不熟啊,想來也沒有什麽共同語言,所以隻是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其實挺沒禮貌的,但周媽和王姨現在的注意力似乎已經不在他們兩個小家夥的身上,王姨忙活著給他們端小吃,周媽跟著去了廚房。


    兩個小家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劉超先說話。


    “那,那個,哥哥,我,我這裏有變形金剛……”


    “……”


    周良無語。


    變形金剛啊,多麽遙遠的詞匯啊。


    其實在他小的時候,變形金剛並不是專指汽車人和霸天虎的,對於那個年代的小孩子來說,所有能變形的小玩具都能被叫做變形金剛。說白了就是一堆硬塑料做的簡易玩具,也就胳膊和腿能動一動,把胳膊和腿並攏,腿能折迴去,與後背齊平,再把頭上的塑料片放下來,就能變成一個汽車的樣子。


    總是是超級簡單,但對於這個年代的小孩子來說,已經是無上的至寶了。


    至於說後世小學生們玩兒的高級玩具,這年月不是沒有,隻是太貴了,一般的家庭可舍不得給自己孩子買。


    周良依稀還記得,自己大約四五歲的時候曾參演過一個電視廣告,當時那個廣告裏他演孫子,演他爺爺的是市裏麵一個比較有名氣的老演員。這個廣告是為一個新開的茶莊做宣傳,周良都能算得上是男二號了,結果廣告拍完後給他的勞務費才隻有五十塊錢。


    那時候五十塊錢確實不算少了,得到這筆錢之後,周媽並沒有沒收,而是給周良買了一個大大的擎天柱。能變形,還帶後車廂,可以拆卸可以組裝,車廂裏還有擎天柱武器的那麽一個高檔玩具。


    五十塊錢啊,周良四五歲的時候,雲城一個工人每月才賺一百多兩百不到,一個高檔些的玩具就要五十元,自然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


    不過這裏麵並不包括王姨家。


    周良跟著劉超到了他的小臥室,劉超獻寶似的從床底下抽出一個木箱子,打開來,裏麵裝滿了各種玩具。有最簡單的塑料士兵,能夠組成一整套,還有配套的吉普車和隔離欄等等,周良記得自己也有一套來著;還有男孩子手中最常見的變形金剛,不過劉超手上的這些明顯要高級一些,能夠進行更多的變形,顏色也非常的正,而且塑料沒有毛邊和亂茬,不會傷到小孩稚嫩的皮膚;其他的還有一些類似悠悠球、陀螺、沙包、洋畫、玻璃珠等等那個年代最常見的玩具,這些東西周良基本上也都有,最多是沒有劉超這麽全罷了。


    而且就算某些東西是他沒有的,他現在也完全沒有去玩兒的意思。


    太弱智了好嗎?


    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這種玩具真的是玩一會兒都會懷疑自己的人生和智商,所以他全程都是麵帶微笑,然後看著劉超給他滔滔不絕的解釋某個玩具是什麽,某個玩具怎麽玩兒,或者某個玩具是怎麽怎麽得來的。


    周良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他人在這裏坐著,心思早就飄到了外麵的客廳之中。


    因為臥室門並沒有關,所以周媽和王姨的對話周良聽的一清二楚。


    兩人最初隻是在敘舊,家長裏短的說一些閑話,但說著說著,不知怎麽的就說道了工作的問題上。


    起初周良也沒有在意,可隨著王姨不斷的敘述,他開始漸漸的把注意力集中了起來。


    前麵說過,王姨是在雲城玻璃廠上班,而玻璃廠算是雲城最老牌的工廠之一,也是效益最差的工廠之一。當年在北地名震一時的雲城玻璃廠,如今已經是連續多年入不敷出,工人的工資普遍已經拖欠了三個月以上。


    周良還記得,上一世的時候,玻璃廠是在今年年末的時候宣布破產的,是雲城第一個宣布破產的企業,那時候在市裏麵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工人們又是上訪又是在市政府門前靜坐,鬧得非常的大,最後直接搞成了群體性事件,就連省裏麵的領導都不得不下來現場解決。


    可就算是省裏麵的領導又有什麽辦法呢?


    企業破產大潮來勢太猛,在二十世紀的尾聲如同洪流般席卷了整個華夏大地,已經不是說你不想就能能夠讓企業不破產的狀況。企業領導思想僵化,技術落後,設備陳舊,市場不認可等等因素,讓無數國企在一夜之間進入了破產改製的行列。


    玻璃廠不過是這一股破產大軍中微不足道的一員而已。


    王姨越說越傷心,周媽則坐在一邊一個勁的安慰,可這種安慰有的時候真的很無力,因為周媽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王姨即將失去工作失去鐵飯碗的狀況。


    不過周良在一邊聽著,心思卻漸漸的動了起來。


    沒錯,玻璃廠確實是非常老的廠子,設備已經老化嚴重,工人的技術水平也不算高,根本無法生產出那些更加受市場歡迎的新型玻璃,隻能生產一些最原始也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平板玻璃。


    但這不代表玻璃廠就一定不行了,玻璃廠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找不到合適的市場。


    隻要有足夠大的市場,玻璃廠就能夠扭虧為盈。而廠子有了錢就能上新的生產線,也能開發新技術,從而達到真正的逆轉。


    那麽,市場在哪裏呢?


    事實上,就在今年的年末,雲城就將會迎來新的市長,這已經是九八年年內雲城市更換的第三任市長了。


    新市長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進行老城改造,屆時大量的老舊平房會被拆除,雲城也會迎來建國之後的第一次大建設,到時候一棟棟居民樓將會拔地而起,雲城市區超過半數的居民都會住進嶄新亮堂的樓房裏。


    蓋新樓必然需要用到大量的玻璃,這不正是玻璃廠一次逆轉的大機會嗎?


    隻可惜,曆史上的玻璃廠沒有享受到這一波紅利,在大建設到來之前就已經宣布破產,最終這一筆巨大的財富,白白便宜了來自省會龍城的南龍玻璃廠,成了雲城市的一大遺憾。


    那麽這一次,自己是否有機會抓住這個機會呢?


    周良的心髒很不爭氣的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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