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越道:“我隻是向您請教,沒有別的意思。”至聖藥尊道:“您的請教確實是您的困惑,可見在您看來拋妻棄子實為大逆不道,您雖超脫於世,成見卻還是世俗之見,眼界卻還局限在世俗之中,您哪能沒煩惱呢?”“但也不能不顧人倫,拋妻棄子……”重越就是揪著這個不放了。至聖藥尊淡定地笑道:“你說我拋妻棄子,我沒有妻,何謂拋?我實有子,卻從未棄。我萬分疼愛他們,卻無所謂他們將來如何待我。我自詡不合格的父親,也不奢望他們用親父之稱來喚我。但這些,跟你又有什麽關係呢?”“好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得好像您真如您所言的這般為人著想,大公無私。”重越被他親手煉死,後來又見他親手煉死弟子,那是因為至聖藥尊就是無緣無故為了一己之私煉死過一位他們的好友兼師兄弟,還推卸到祁白玉頭上,激得祁白玉與他反目,舉世不容。激得他夾在祁白玉和藥尊之間裏外不是人,激得他和祁白玉不得不為敵,致使祁白玉生不如死,不得不死……而這人至始至終,都維持著自己心懷天下蒼生的翩翩風采,到最後都沒有當眾承認過他拋妻棄子這段事實,或直接或間接知道他這段往事的所有人,無一不成了他鏟除並排擠的對象,受盡冷眼和不公對待,子孫後代直至後世無盡歲月都不得平反。“你不過是個冷血無情的敗類人渣。”重越也帶著笑容對他道,“你口口聲聲說著退位讓賢,可你又捫心自問,世人沒人比你更合適,哪怕你亂搞男女關係……”噗!申伊猝不及防,猛捶胸口:“咳,咳咳……”他轉過身去,抬頭無語望天……上飄過的雲。“閣下拿世俗之見來詰問至聖,可見閣下眼裏沒有至聖,您非我意之賢者,如若不是要取我而代之,那就請迴去吧,今後不必再來。”重越道:“你生氣了?就因為我說了你這些?”至聖藥尊沒有說話,麵上依舊溫柔,卻有一絲拒人於千裏的姿態。“重越啊重越,你淡定點,他可能是故意露出這個姿態引你上鉤,你可千萬別被他激化。”申伊背對著重越不參與他倆的口舌之爭。細弱蚊音的傳音被重越給無視了,他見藥尊動了脾氣,如受鼓舞:“你做了的事卻不承認!你的親生子女,被你肆意糟踐,你自詡至聖,卻毫無情感,你自私自利,妄為至聖,你真以為事後被你所用的人被你弄死的人能夠稱讚你嗎,世人沒有理解你這變態行徑的……”漸漸的,眼前的至聖藥尊收斂了那淡漠的疏離,麵帶笑意,這種笑容太過自如,好似半點都沒受觸動,好似重越的指責偏離了戳他心窩的那部分,他的從容淡定反而顯得重越不識大體。重越收斂神情,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取你而代之!?”“你確實有這個實力,”至聖藥尊說,“你若現在斬了我,你終其一生都無法理解我的為人處世之道。”“至聖自保的理由還是很別致,可惜我不喜歡受製於人。”“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一句都不會告訴你。”至聖藥尊笑得很灑脫,理所當然的口氣實在叫人恨。重越見根本就套不出什麽話來,也根本就沒抱能套出有用的話來的心思。若他之前是為了這個世界的祁白玉之死遷怒藥尊,那眼前這個至聖藥尊,他隻要想到當年死去的那些親朋好友,油然而生的恨意能讓他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怨恨。他倆說話還算和和氣氣,內容是爭鋒相對,但語氣上都能相互化解,而且高手過招,瞬間就能將仿佛要登頂的怒氣給降得分毫不剩。交涉的時間著實不長,以至於申伊隻聽得劍出鞘的鏘地一聲,接著噗嗤一聲劍入肺腑的聲音,申伊一迴頭盯著釘入藥尊胸口的那柄金色長劍:“!!!!!!!!!!!”覺醒了部分真是記憶的重越無愧是心境世界中的絕對強者,至聖藥尊別說反抗了,竟是連悶哼都沒有,麵帶笑容地溘然長逝。世界再度停止運轉,蝴蝶煽動翅膀停止在半空中,萬籟俱寂。閑適安寧的美景凝固在了藥尊閉眼的那刻,時間不再流逝。申伊抓住自個腦袋,頭皮都要裂開,看看重越,又看看死去的藥尊,道:“這這這……”“這是為已故的人斬的,他口風太緊,若這麽輕易就能從他口中套出話來,他也不會成為千古謎團,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經得起萬千上位者逐條分析,”重越收起長劍,麵上沒有絲毫後悔之意,“我早就知道跟他交流基本沒用,這畢竟是我記憶裏的他,如果跟我記憶裏我理解的他交流就能為我解惑的話,我早就不苦惱了,又怎會落到這般田地。”申伊:“…………………………”你說得好特麽有道理哦,所以你就是迴來砍人的,信你會安分守己的我咋還這麽天真單純呢。到底申伊見多了這狀況,很快平靜下來,問有過一次經驗顯得十分淡定的重越:“怎麽?失手了,要不迴到剛來的時間點上,咱再來一次?”“僅僅是跟他交談是沒有用的,要想徹底知彼,最短的捷徑便是成為他,”重越給申伊找了個台階,“申伊前輩不是做好了我會取藥尊而代之的打算,這才帶我來見他的嗎?”“重越,你的性子,還是太燥了點。”申伊順著台階下,挽尊道,“我確實覺得你還需要再磨一磨,不然就是迴歸了你也還是不完整的你,隻怕不足以服眾。”重越倒是沒覺得自己的性子有哪裏不好,但還是虛心地向他請教:“所以接下來該怎麽辦?”你一個這麽不安分的人,突然這麽安分地順著我的意圖走,我是牽還是不牽呢,心情好沉重。申伊抱臂挑眉偏過頭去,悶聲說:“你都知道該怎麽做了,還問我做什麽?你這麽有主見,還看我做什麽。”重越朝他抱拳見禮:“我不是特別清楚具體方法,申伊前輩博學多識,還請前輩多多指點,不吝賜教。”申伊被他一誇,眉頭便不自覺上揚,道:“你把金劍取出來,放在地上,我給他的軀殼療傷。”申伊看了眼那猙獰的傷口,心想重越還真是沒留手。神劍入體的瞬間直接震碎對方神魂,許是還是受製於這片天地上重越的念想,藥尊的魂魄一離體,便自動消散於天際,眼看著很快就會死得不能再死。申伊道:“趕緊的,不然很快就有人來看到可就糟了。魂力入主你知道的吧,我推你一掌,你順勢往前走,直接走到藥尊身上,切忌不要迴頭。”“為什麽不能迴頭?會有什麽隱患嗎?”重越想到了些可怕的可能性,放慢了動作。“不是,”申伊咋舌,“主要是魂體太輕,你不小心飄走了,我還得在原地等你很久。”“……”重越取下金劍,申伊的手像是一種奇特的魔力,穿體而過,竟是直接拘出他的魂魄,重越趔趄一步,好像脫離了束縛般,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魂體輕得好像沒有重量一般,而且隱隱有膨脹的跡象,的確是心念一動隨時都能飄到天涯海角,而眼前就是藥尊胸口穿了孔血淋淋的軀殼。重越沒有猶豫地進入藥尊的軀殼內,當他緩緩撐開眼睛,眼前沒有多大變化,依舊靜止著。重越問申伊:“現在怎麽辦?”申伊低頭把剛不知從哪搬出來的棺材放好,擦了擦手,對重越道:“劍取出來封裏麵,這不是這個時間點上能出現的東西。”重越如他所言,乖乖照做,隻是目光落在那副棺材上,就再也移不開視線了,他的腿腳頭皮好像都一下子僵硬了——他曾見過的。密密麻麻無數排同樣的棺材,就在藥香穀藥尊能進的禁地。申伊苦口婆心地說:“我說沒說過,你都知道這個世界真相了,你迴來若隻當個過客,就不影響世界運行,可你一旦插手,就很難脫身,不成功便隻有死路一條,藥尊的結局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