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甚至會發自內心感謝莊岫的存在,至少他不是獨自一人承受那份罪惡,他倆相互折磨就算是贖罪了。所謂贖罪便是不敢過於快樂,他不想承認那份快樂,怕愧對亡魂。以前的莊岫尚且還能跟他抗衡,雖說不至於完全壓製,卻能讓他惱羞成怒,但現在這個內心過於脆弱了,華藝自認為已經足夠客氣,已經足夠體諒對方,但對方依舊承受不了。居然要丟下他,獨自離世。如果沒了莊岫,他活著又是為什麽呢。瀚域百姓全都死了,他身為瀚皇罪孽深重,他是不是也該以死謝罪?但是死,能謝得了什麽罪,對得起誰?不過是逃避罷了!“想死,沒那麽容易!”華藝眼裏露出癲狂之色,把心一橫,咬破手指,雙手結印,一道巨大的圓盤憑空乍現,古老洪荒之意令不遠處的申伊都有所動容,這隱藏手段才叫可怕,之前跟莊岫出的那點招不過小打小鬧。華如真注意到這邊動靜,發現莊岫死了,驚魂未定,忍不住喊出聲:“華藝你冷靜一下!!他死有餘辜,但你不一樣……”“我哪裏不一樣,你太天真了,”華藝發現自己居然並不喜歡這句“死有餘辜”,以前的莊岫死有餘辜,但這個傻子好像並不是啊,華藝催動古老圓盤托住莊岫的身軀,眉眼上揚,鋒芒畢露,一如威勢無雙、尊貴無匹的上位者,道,“都是我的算計啊,我用整個瀚域所有人的性命,去賭他修為止步成不了神,但他還是成了……”“我給他的懲罰已經夠多了,到頭來他以死謝罪,我又有何臉麵活在這世上?我也該為我的罪孽償命了。”“華藝!別!你等等,重越這邊也快結束了,你等他跟你說,”華如真急道,“你別做傻事,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今後還有很長!”華藝見他竟會為自己焦急,隻覺足夠了,笑著道:“已經晚了……”他本來就是向天借來的命,活到現在已是萬幸。“你快收手!”華如真心亂如麻,沒人治療他的手臂,他身中劇毒連神力都沒法動用,更沒辦法阻止華藝!所謂心術化靈的那招,他必須得是心智非常堅定的時候,才有最強悍的作用,否則就算耗盡心血,也不如之前那驚才絕豔的一招。“重越,你看看這邊!”華如真脖子僵硬地看向重越失去理智般和藥尊大打出手,轟鳴聲震天動地,場麵極盡可怖,透過厚重的光影,他甚至看不清重越的真形在哪裏。而這邊華藝的氣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如果他沒弄錯的話,華藝是在動用瀚域密境禁術,據傳瀚域這一秘術極盡升華,甚至能扭轉時空,但需要皇族以身殉道。圓盤上布滿了數之不盡的古老紋路,每一道都是後人想找都難以找到的至寶,若是烙印在法器中能令法器威力劇增。可怖的波紋猛地向外蕩去,天穹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那口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歸整。漆黑的牆體上遍布荒古禁獸浮雕,暗紅的血塊凝固在上麵,充滿了歲月痕跡。能夠鎮壓不死神境強者,能研磨他們的血肉神力來滋養神壁。華藝把莊岫的屍身鎮入神壁中,再打開瀚域入口,將神壁重新投入海底。做完這一切,華藝滿頭青絲變成白雪,麵上依舊年輕,隻是氣血消耗殆盡,身體也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化道消散,心裏總算鬆了口氣,竟很是輕鬆地迴過頭,踱到華如真身邊,道:“我還可以陪你坐一會兒。”華如真鼻尖有些酸澀,眼前漸漸模糊。華藝道:“我以為就算我為你死,你也不會為我掉一滴眼淚。”“所以你根本沒必要為我,為任何人死!莊岫死,你讓他死就好了!”華如真道。華藝看著上空重越和至聖藥尊對戰的盛大場麵,眼裏盛著瑩瑩光華,道:“他已經走了,希望你能放下。不要再那樣說他了,他欠我的,但他不欠你的,他人是不怎麽樣,可對你已經算不錯的了。”華如真也是知道的,他隻是氣莊岫斷他手臂也還好,下毒就太過了,但這毒就連徐尊都束手無措,很可能不是莊岫的手筆。其實歸根結底,莊岫對他唯一的冒犯也就是讓他擋神劫,要不是徐尊他們來救,他可能已經死在那場神劫中,後來莊岫也還了這筆債。在他擋劫之前,莊岫待他確實也沒得挑,雖說對他的好都是為了利用他而已。不打算認的父親,他隻能當陌生人來對待。“以後我是不是就沒有親人了。”華如真說。“也沒有牽製你的東西,你本身便如龍似鳳,也是時候該翱遊於無邊天際,大展宏圖。”“瀚域呢?”“瀚域於你而言還是太小啦。我將它封塵,你閉上眼睛。”華藝從神魂中取出一物來,以一種複雜的傳承秘術,醍醐灌頂般,注入華如真的腦海中,道,“這些年來,我補全了瀚域僅有的缺口,就將它交給你了。”“這裏頭生命變遷與演變可供你觀摩,卻與你關係不大,你可以當它是個儲存空間,一個可以容納生命的高等空間。”華如真的眼界瞬間被打開了,他以為華藝擁有的魂力空間隻是一個盛放了大量寶物的格子而已,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瀚域秘境竟然是一個完整的高等空間!高級界石空間裏最多能容納魂魄,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貴,可一個秘境,其本身就像一個完整的世界,把一個世界拿來當儲物空間用,這簡直……逆天了!華藝問他:“你說,這片天地為什麽沒有活的龍鳳呢?”華如真哽了下:“為什麽?”“可能是這片天地太小,容不下真龍活鳳吧,”華藝的聲音已經有些縹緲,很輕快的口氣,“也不知道你臻至巔峰,這片天地是否容得下你。可惜啊,我看不到那一天了。”華如真眉頭擰成一團,情不自禁地把頭往前麵一探,頭撞到對方結實的胸口,他緊緊抓住華藝的衣袍,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華藝頓時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擱,忍不住笑著感歎:“重越真是個妙人啊。”如果不是重越這個天真爛漫,異想天開的家夥在從中調解,也許他此生也想不到這個擁抱了。如果早知道被華如真依賴是這樣的體驗,他還七拐八拐走那麽多彎路作甚。但不經曆那些,他也不會知道這擁抱彌足珍貴。華藝輕輕撫上他的頭發,道:“但也隻能是朋友。”祁白玉的死就像紮進重越心中的刺,拔不出來的,否則把華如真交給重越,他就可以放心地去了。“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華如真說,“怪我,害死了白玉。”華藝也是擔心這個,重越勸他們時看得那樣開,好像什麽仇恨都能放下,可麵對祁白玉的生死,他也做不到淡定。尤其是眼下,親眼看到重越給藥尊判了永生永世不存天地的死刑,華藝的心髒仿佛提到嗓子眼。若是怪罪到華如真頭上,以華如真目前的實力恐怕不是重越的對手……別說可惜看不到華如真大展宏圖的那日,就連看到華如真安穩渡過今日困境,能否在重越手下逃過一劫,這點時間也沒有給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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