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接迴楊錦天的時候,陳銘生已經離開很久了。

    她打開房門,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客廳的桌子,上麵擺了三盤菜。楊昭走過去,看見一盤青椒土豆絲,一盤糖醋排骨,還有一盤涼拌萵筍。

    楊錦天脫了鞋進屋,看到桌上的飯菜,稍稍有些驚訝。

    “姐,你做飯了?”

    “啊?”楊昭轉頭看楊錦天,楊錦天有些詫異,“怎麽了?”

    “沒什麽。”楊昭不想說謊,又不想讓楊錦天知道陳銘生的事情,她對他說:“小天,先吃飯吧。”

    “嗯。”楊錦天今天很給麵子,洗了手,坐到桌子邊上。他問楊昭:“姐,沒有米飯麽?”

    “米飯?”楊昭依舊有些茫然,“……我去幫你看看。”

    楊昭迴到臥室,發現被子已經疊好了。她走到房間角落裏,悄悄拿出手機,給陳銘生打了電話。

    響了幾聲,陳銘生接了。

    “喂?”

    楊昭壓低聲音,“陳銘生,是我。”

    陳銘生:“……我知道。”

    楊昭接著說:“你做飯了麽?”

    陳銘生說:“我放在桌子上了。”

    “不是,我是說米飯。”楊昭說。

    “哦,也做了。”陳銘生頓了一下,輕笑著說,“你都不去看看電飯鍋麽。”

    楊昭:“……”

    她覺得今天晚上自己簡直蠢透了。

    “沒事了。”楊昭低聲說,“我先掛了。”

    “好。”

    楊昭掛斷電話,埋怨自已一樣地皺了皺眉,迴到屋子裏。楊錦天在啃排骨,他抬頭看了一眼楊昭,說:“沒有飯?”

    “有的,你等等。”楊昭去廚房,打開電飯鍋,裏麵冒出熱騰騰的蒸汽,一股米香味飄出來。楊昭給楊錦天盛了一碗飯,端出來。

    當天晚上,楊錦天把桌上的排骨一掃而光,然後洗澡睡覺。

    楊昭給他照顧妥當後,自己也盛了半碗飯。

    楊錦天挑食挑得厲害,青椒土豆絲整盤也沒動一下。楊昭夾了一口放在嘴裏,菜已經有點涼了。

    楊錦天已經睡著了,屋子裏一片寂靜。

    楊昭看了一眼表,十一點半了。

    那根短短的時針在她的眼中慢慢迴轉,她想起四個小時前……

    楊昭拿出手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這樣不行……楊昭告訴自己,這樣不行。她重新把手機放迴去,站起身收拾餐桌。然後迴到書房整理楊錦天的作業。

    楊昭放下了手頭所有的工作,隻為了幫楊錦天提高分數。

    楊昭為了整理出楊錦天的考試試卷,每天都做到深夜。她一本一本地記錄筆記,將楊錦天做錯的題目分類整理。

    她從不告訴楊錦天她為他做過的事情,不會告訴他她為他做了所有的考試規劃,不會告訴他她曾很多次地找到孫老師,緊跟著他在學校的課程。

    她是他的弟弟,她對他有所期待,但也隻有如此而已。

    就像她之前說過的,楊錦天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她無權也不想橫加幹涉。

    第二天,楊昭照例早起給楊錦天買早餐,送他上學。之後她來到市圖書中心,挑選高考輔導書。

    楊昭雖然沒有在國內讀大學,但是她也參加了當年的全國高考。

    楊昭高中的時候是理科生,學習成績優異。參加完高考後直接出了國,在俄羅斯列賓美術學院讀了本科,又輾轉美國繼續深造。

    她與薛淼也是在美國相識,薛淼做老板做得慷慨大方,楊昭為他工作一直到現在。

    十年過去,高考改革了好幾次,楊昭選了幾本參考書,在圖書館的咖啡廳裏坐下翻看。

    好在楊錦天也是理科,高中知識也有固定的範圍,楊昭看了幾本書,覺得高考出題依舊換湯不換藥,以楊錦天的基礎,考大學還是很有希望的。

    不知不覺中,一天過去了。楊昭中午就在咖啡廳裏叫了個麵包吃,她挑選了幾本覺得有用的書,剩下的放迴原位。

    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陳銘生。

    楊昭心情有些放鬆下來,她接通電話。

    “喂。”

    陳銘生說:“是我。”

    楊昭聽見電話那邊微微有些嘈雜,她說:“你在外麵?”

    陳銘生說:“嗯,剛剛下班。”他頓了頓,又問:“你在哪。”

    楊昭說:“我在市圖書館。”

    陳銘生說:“吃飯了麽。”

    楊昭說:“沒有,我幫我弟弟買參考書來了。”

    陳銘生停了停,問道:“我也沒有吃飯,一起吃麽。

    ”

    他在邀請她。

    楊昭抱著參考書,站直身體,說:“好。”

    陳銘生讓楊昭在市圖書館等他,楊昭結好賬,抱著書來到門口。

    沒過多一會,楊昭的手機響了,她在翻出電話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陳銘生的車慢慢開了過來。

    陳銘生也看到了她。

    他放下手機,楊昭走過去,打開前麵的車門,坐了進去。她轉頭看陳銘生。他今天穿了工作服,白襯衫,西服褲子。她向下看去,陳銘生今天穿戴了假肢。

    他看起來如此完整。

    陳銘生轉過頭,看楊昭一直在看他,說:“怎麽了。”

    楊昭搖搖頭。

    陳銘生看著楊昭,說:“原來你近視啊。”

    楊昭今天戴了眼鏡,穿了一身簡單的運動服,為了方便還背了一個雙肩包。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大學校園裏的學生一樣。

    “嗯,平時我戴隱形眼鏡。”楊昭說。

    陳銘生笑了笑,楊昭把書放到後座,然後開始拉前座的安全帶。

    陳銘生:“……”他跟楊昭說:“我這車太舊了,平時也沒人係安全帶,可能不太好用了。”

    楊昭拉扯半天沒結果,一語不發地轉頭看陳銘生。

    陳銘生和那雙平淡的眼睛對視了一會,然後說:“過幾天我去換。”

    楊昭這才坐迴原位。

    陳銘生看了她一眼,問道:“想吃什麽?”

    楊昭說:“麵條。”

    陳銘生點了點頭,將車掉了個頭往後行駛。陳銘生開車速度很快,看起來對街道也十分熟悉,拐了幾條楊昭叫不出名的小胡同,陳銘生最後把車停在了一家“四季麵條”門口。

    已經是飯點了,門口的車有不少。

    楊昭說:“我把書留在你車上行麽。”

    陳銘生找好位置,倒車停穩,說:“行啊,放在這吧。”

    今天陳銘生穿戴了假肢,沒有拄拐,楊昭看著他扶著自己的腿下車,對他說:“要不我去買迴來,我們在車上吃。”

    陳銘生搖搖頭說:“沒事,走吧。”

    進了店,裏麵有不少客人,楊昭四周看了一圈,一樓已經沒有位置了。一個服務員看見來了客人,對他們倆說:“二位樓上坐,樓上有位置。”

    店裏樓梯很窄,上

    麵還有些油膩的痕跡,楊昭踩上去覺得十分不穩妥。她走了幾步,迴頭看陳銘生,目光有些擔憂。

    陳銘生上樓很吃力,一直得用手扳著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強走上來,他發現楊昭停下了,便抬起頭,剛好看見楊昭擔心的神情,他笑了笑,衝她伸出手,說:“來,幫忙搭個手。”

    楊昭握住陳銘生的手,陳銘生稍稍一借力,往上上了兩節台階。

    好在二樓比較空,楊昭和陳銘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楊昭到櫃台點好菜,迴來的時候看見陳銘生無意識地揉自己的右腿,她坐到他對麵,說:“怎麽了,腿疼?”

    陳銘生鬆開手,搖頭說:“沒有。”

    楊昭說:“沒有你揉它幹什麽。”

    “……”陳銘生說,“隻是穿的時間有點長了。”

    楊昭猶豫了一下,說:“你……”她欲言又止,陳銘生看著她,說:“我怎麽?”

    楊昭說:“我覺得,你穿這個不如不穿方便。”

    陳銘生一怔,隨後微微低下頭,低聲說:“是不太方便。”之後他看向窗外,楊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問道:“你每天都這個時間下班?”

    陳銘生轉過頭,說:“我時間不固定,因為不用交車,所有幾點下班都可以。”

    楊昭說:“那你明天晚上能來麽。”

    陳銘生抬眼,“來哪。”

    楊昭坐在窗邊,背對著夕陽,臉色平淡。餘暉在她的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紅邊,好像是洗去了平日的淩厲,換上了一股柔和的氣息。

    她看著他,輕聲說:“我家。”

    陳銘生看得有些愣神了。

    楊昭又笑了笑,說:“或者你家。”

    楊昭不常笑,至少陳銘生無法在腦海中勾畫出她的笑容。但是奇怪的是,每當陳銘生想起楊昭,想起她平淡的、沒有絲毫浮動的神情時,他總覺得她是笑著的。

    尤其是她看著他的時候,不躲閃、不逃避,她的目光總是清澈的。

    楊昭說:“行麽。”

    陳銘生張了張嘴,剛要迴答的時候,楊昭的手機響了。

    她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便起身到一旁接電話。

    陳銘生重新看向窗外,窄窄的街道旁種著楊樹,路邊有幾家連在一起的門市店,有小賣鋪、擦鞋店、牛奶站……

    他隱約聽到楊昭的語氣有些急,問了許多的問題。

    等她匆匆掛斷電話,迴到座位的時候,還不等陳銘生問她,她就說道:“對不起,我今天有事,先走了,我再聯係你。”

    陳銘生看她緊縮的眉頭,在她轉身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腕。

    楊昭轉過頭,看見陳銘生坐在座位上看著自己。

    “你別慌,出了什麽事。”

    楊昭抿了抿嘴,說:“剛剛學校打來的電話,我弟弟不見了,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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