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為著傻閨女兒擔憂,很是哭了一場,可讓沈敬重憋笑憋的肚子疼,好容易哄著睡下了,可沉香就是腦門兒發疼,好些天不能痛快。


    寶兒看了親娘,迴頭直直到了貝兒房裏,隨手拿了個繡籃子,用黛墨勾勒寥寥幾筆,遞到貝兒跟前,抬了抬下巴,


    “左右你現在閑的很,給你尋些事兒幹罷。”


    “:什麽?”


    貝兒一頭霧水的接過來,低頭一看,滿臉黑線,陰陰的盯著寶哥哥,呲牙道:


    “你罵我呢?“


    點這一頭憨憨的吐舌頭小豬圖樣兒,貝兒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寶兒耷拉著眼皮,“趕緊的,這兒大小繡個荷包正好,繡好了過門送給小胖。”


    人頭豬腦,真是相得益彰。


    貝兒撇撇嘴,“我知道了錯了,哥——娘那兒我道歉了呀,好幾迴,可娘就是不理我呀!”


    寶兒抬了抬眼皮,“你也知道。”


    原來你也知道錯了。


    貝兒憋屈吧唧的道:“娘這些日子心情不好,我想著娘見了我指不定更不好受,就是為著娘的身子,我也不好總上前,萬一真要氣著娘了,爹指定頭一個饒不了我。”


    頓了下,瞥了寶兒一眼,可憐巴巴的道:“


    你第二個……“


    她就知道,她家的男人都把親娘擱到第一的位置,她頂多算第二。


    不過,她心裏她娘也是第一就是了。


    寶兒暗暗歎了口氣,道:


    “你錯到哪兒了?”


    貝兒一見親哥這麽說,頓覺有門,把手裏東西一扔,老老實實的坐好,端正的道:


    “行為無狀,是我冒失了。”


    還好有救!


    寶兒眼神和緩了些,道:


    “你既知曉這些,想必心中有數,你跟翟小子青梅竹馬,彼此性情相投,這門婚事兒,原也是看在他不會讓你吃了委屈的份上,爹娘才應下的。你是我妹子,可有些話我也不得不說,憑著翟小子對你一番心意,換做是我,定然做不出來,他從小時便寵著你讓著你,年日久了,越發縱的你厲害,如今——咱們家裏既歡喜又不免擔憂。“


    貝兒疑惑的眨了眨眼,歡喜她得了好親事兒,日後日子好過,這她知道,可擔憂?擔憂什麽……


    寶兒微微勾唇一笑,不急不緩的說道:


    “翟小子心裏有你,樂的縱的你如意歡喜,隻是一個人心中的熱情總不會永不幹枯,你揮霍的多了,他留的便少了,眼下少年情濃,自然說什麽都是好的,隻是一年之後,兩年時候,十年,二十年之後呢——當激烈如火的感情退卻,你當真能保證翟小子一世不變心麽?”


    貝兒漸漸掩下笑意,神色肅正起來。


    “……便是我是你同胞的哥哥,身為男人我亦不敢保證,會對著一個女人一世不變的愛戀,若是有那麽一日,翟小子再想起今日之事兒,你當他會如何做想?”


    淡淡的疑問,隻叫貝兒臉色不好看的緊。


    寶兒隻當看不見,掩下心中的微微心疼,繼續道:


    “老話說,未雨綢繆便是這個意思了。我是你哥,自然隻有盼著你一世安好順心如意,隻是貝兒,你是我嫡親的妹妹,哥哥寧願看你心中周全思量,也好過萬一之下的不知所措的為難。你明白麽?“


    傻妹妹,過日子兩情相悅自然是好,可生活也是需要用心周全的,尤其往後便是親王府一府的當家主母,享受了榮光,自然也要承擔起責任。


    是,翟小子心疼貝兒,自然可以為之分擔,可這般下來,自家妹子不就讓養傻了麽?


    倘若有一日,他不願分擔,覺得累了,丟了妹妹,貝兒你該怎麽辦?


    男人總是理性多於感性,寄希望於男人虛無縹緲的感情,自來不是長久之計。


    靜靜望著垂首沉思的妹子,寶兒眼中劃過一抹溫情。


    貝兒,你的日子隻有靠你自己撐得起來,若不想有朝一日翟小胖變了心冷了情,你就要自己去想,去琢磨,去經營,好生用心,讓他離不得你,讓王府離了你便再不能如意,讓翟小胖離了你便抓心撓肺,深思不熟……不要隻做他掌心嗬護的嬌姑娘,而是做個同他比肩而立的女人,同他攜手一世,旗鼓相當的當家主母。


    男人的寵溺是裹著蜜糖的□□,當你察覺時,已是毒入骨髓,再不可救了。


    貝兒你可知道——


    緩緩起身,不再打擾陷入沉思中的貝兒,寶兒緩步走到門口,又迴頭望了眼,隨即微微一笑,大步離去。


    轉眼間到了出嫁日子,沉香摟著閨女兒睡了一夜,天色還黑的沉沉一片時候,貝兒主院裏頭已是亮了光色,丫頭婆子來往行走,卻忙而不亂,悄無聲息。


    屋子裏,給閨女兒親手洗完澡,推著貝兒坐在梳妝台前,沉香坐在一旁,笑著看著閨女兒上妝。


    貝兒臉蛋兒本就想極了沉香,白瓷似的,透著日頭跟透明一樣,眼下又薄薄的上了層粉,襯著大紅的口脂,端的是清麗明媚,隻看得一旁陪坐的小孔氏母女,眼中都忍不住晃了晃。


    沈如碧砸吧砸吧嘴,嘟囔道:“要是我成親那日,有這麽好看就好了。”


    說著,指著上妝的丫頭,衝貝兒諂媚的笑道:“小姑姑,這丫頭……您不帶走的,是吧?”


    貝兒抽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無情的打破大侄女兒的幻想,


    “要帶走的。”


    沈如碧笑容一垮,默默的坐迴去,垂下腦袋,隨即又抬起,笑嗬嗬的道:


    “小姑姑,侄女兒祝您新婚大喜,等到侄女兒成親那日,您讓這丫頭也給我上的美美的妝,好不好?”


    沉香忍不住笑開了去,好一通嫁女的惆悵再凝不起來。


    小孔氏聽得險些岔過氣兒去,恨恨的捶了閨女兒一下,沒好氣的道:


    “你個孽障,臉皮都能糊城牆了,什麽婚事?可真敢說,八字沒一撇的,你操的哪門子的心?”


    屋子裏隻幾個主子,丫頭剛給梳好了頭,早就知機的退了出去,沈如碧再沒顧忌,索性仰著腦袋,理直氣壯的道:


    “我這叫未雨綢繆,怎麽了?娘您給我相看婚事兒,我早晚不得嫁,又沒外人聽見,實話還說不得了。真到那成親那日,我不得好好上妝,看看……小姑姑都長得這般好看了,還不是得上妝,看著跟瓷娃娃似的,我雖不能跟小姑姑比,可也得想法子不是,能好看幾分是幾分,男人最先看的不得是臉麽?任憑我如何賢惠,若是長成個夜叉模樣兒,您看他還樂不樂意理會?"


    小孔氏:……說的是出格了些,可都是大實話呀!


    哪怕是小孔氏,也不能硬著頭皮說不對呀!


    擱到外頭的規矩是一迴事兒,私下那就是另一迴事兒了。


    這時候說假話,萬一閨女兒當了真,不是坑了閨女兒麽!


    是以,小孔氏竟無言以對。


    貝兒早揉著肚子笑的抽過去了。


    沉香笑了好一會兒,才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笑眯眯的朝沈如碧道:


    “如碧說的很是,女子雖講究個德容言功,可容貌也得好生保養著,我那兒有幾張養顏美膚的方子,迴頭你們娘幾個都抄了來,自個兒留著用。”


    沈如碧樂嗬嗬的衝她親娘使了個“看吧,我說的沒錯吧!”的眼神兒,咧著嘴衝沉香道:


    “謝祖母賞。孫女定會一日不落的好生用著,保準往後出了門,美得相公眼都不眨。”


    不然,可不就辜負了祖母一番苦心。


    沉香又笑翻了過去,拿著帕子捂著眼角,花枝亂顫。


    小孔氏:……


    小孔氏捂著腦門,氣的直抽抽,這糟心的閨女兒,早知道是這份兒德行,幹脆塞迴肚子裏算了,哎喲——氣的她肝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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