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昏的很是時候,沈敬重滿肚子鬱氣不得紓解,綠帽子這迴事兒任是擱到哪個男人身上都忍不了,雖說孔氏與她那表哥實際上並未做過什麽,可拉拉小手啊,訴訴衷腸啊,交換些個情誼綿綿頗帶暗示的書信什麽的,那是樣樣都幹了個遍兒。


    說來孔氏與那人來往,已是極力小心,隱秘非常,中間經手的隻有紅枝一人,便是往來信件看過後她一一燒得幹淨,不留一片——她也是如此交待表哥的。


    可沈敬重拿來的書信,又卻是她的字跡無疑,字跡的字總是認得的,如此說來,定是表哥沒按著她說的燒了去。


    孔氏狠狠捶床,咬牙低聲叫道:


    “紅枝,紅枝!”


    紅枝正卷縮著身子,倚在外晚間牆角,眼神恍惚的盯在某一處,麵上忽明忽暗,


    猛然聽到叫聲,紅枝忍不住身子一顫,咬著嘴唇猶豫半響,忽的站直身子,轉身往內間去了。


    “太太,您有什麽吩咐?”紅枝低垂著頭,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孔氏披頭散發,瞪著眼睛,再不見往日從容,


    “你,我叫你送……”頓了下,忽而一轉話頭,問道:“國公爺呢?他去哪兒啦?”


    “太太暈過去,爺叫了人扶太太迴房休息,便離開了。”


    “走了?”孔氏驚訝,她以為沈敬重要殺了她?畢竟,那是他的眼神兒……


    “是,爺請了大夫過來,瞧了太太說是無事,便往前院去了。”


    “嗯!”孔氏暗暗鬆了口氣,然不過一會兒,忽而拽住紅枝衣袖,把她拉到自個兒身前,壓低聲音問道:


    “我讓你送了那些……,不是讓你跟他說,看完一定要燒掉麽!怎麽……還留著?”


    紅枝問穩住身形,仍是地揮著腦袋,遮掩眼底一抹不屑,輕聲迴稟,道:


    :”奴婢說了,沒迴都記得挺行一遍,他……是應下的,沒成想……奴婢該死,奴婢不知情啊!“


    “孔氏眼冒兇光,狠狠一推,瞧著黃永誌倒在地上,捂著胸口直喘氣兒,好半響平複唿吸後,垂下眼睛靜靜思量,忽的,她低低開口,道:


    “去,準備筆墨紙硯,我要給世子寫信,讓她趕緊迴來。”救我一命。


    看在兒子的麵上,沈敬重應是會饒了她這迴的——吧?


    紅枝重又跪好,垂著腦袋,並無動作,清晰聲音一字字傳入孔氏耳中,


    “爺走時吩咐,世子在外求學,須得一心一意,不得打擾,府中任何人等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擾憂世子。”


    孔氏一愣,隨即麵色扭曲,恨恨道:


    “他,他這是防我呢!好歹數年夫妻,竟是連條活路都不願給我。”當真好狠的心!


    紅枝低頭不語,眼中滿是諷刺,不給活路?這話著實可笑,爺若當真不給太太活路,如今您還怎麽有力氣中氣十足的埋怨?這事兒任是換到哪家,不得侵豬籠去。偏國公爺麵冷心軟,竟還請了大夫好生瞧著,好吃好喝待著,如今……太太還想怎麽著?


    心中壓抑不住滿是怨恨,紅枝死死咬著嘴唇,她勸過太太的,可是太太不聽,一意孤行,她一個丫頭除了聽命還能如何?原想著趕緊尋了法子離了太太身邊兒,百般思量才挑了秦家,本想著那家是爺的心腹,早脫了奴籍不說,秦沉木也是個爭氣的,日後有她幫襯輔佐,便是得個誥命也無不可,如此,往後若是太太這裏東窗事發,她也能摘了出去,不受連累。


    可惜,萬般打算,卻是毀在秦家手中,他們看不上她,連沉香那個小蹄子也看不起她,這還不算,秦家不樂意她隻得另尋他法,後退一步,隻望能搭上個姻親,若是有個什麽,秦家也不得不抬手救劉家一救,隻是……不曾想秦家竟是一家子的刺兒頭,人言可畏都奈何不得他們,害的劉家被逐出府外,她生死堪憂……紅枝緊緊握著拳頭,尖長的指甲陷入手心,絲絲紅色沾染衣袖,可恨,她好恨啊……


    沈敬重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饒過孔氏麽?


    自是不能!事已至此,沈敬重有心處置,可投鼠忌器,孔氏到底給他生了個兒子,便是瞧著兒子的麵上,也不能叫他有個不甚體麵的娘。


    因此,沈敬重氣得想要殺人,可忍了又忍,到底是容下了孔氏,隻是他卻不願再見她,隻吩咐薑正房院子裏下人換了個遍兒,便是紅枝都打發了去,隨劉家的後塵出府去了,至於孔氏……好吃好喝伺候著,當家太太的名分不丟,卻是再不允她出院門半步,徹底軟禁了去。


    當然,沈敬重放過孔氏,對著這對野鴛鴦的那位表哥,卻是沒有這般好脾性兒。他吃了悶虧,卻是不能叫孔家置之度外,沈敬重也是個利索的,直接上門提溜了孔氏表哥,看著底下人把他打成一頭豬,看不出個人樣來兒,眼看著還剩一口氣,便帶著人扔到孔大人跟前,直把那些個證據往老丈人眼前一放,孔大人當即氣得半死,險些一口氣上不來,翁婿兩人關起們來,誰也不知說了些什麽,然而,當日夜裏孔大人不顧豬頭似的外甥兒,便將小姨子一家請上馬車,一路看著送到了南邊兒,再不認這門親,孔太太也住進了佛堂,家裏一幹事兒都交給了兒媳掌管,至於孔氏……自那日起,孔大人至死不曾提及女兒半句,沈家同孔家漸漸疏遠冷淡了去。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再說,沉香正被責令臥床休養,要罰她的太太被禁了足,她自是不用繼續受罰,陳氏心疼閨女兒,每日都要親自給沉香上藥,一半兒說著劉家下場,一邊兒還是忍不住時時問道:


    “疼不疼啊,香兒?若是疼的很,千萬別自個兒忍著,跟娘說啊,娘再輕些……”


    沉香低頭看了看紫的發黑的膝蓋,嘴唇動了動,其實她想說不疼來著,可知道娘肯定不信,故隻搖了搖頭,乖乖兒的坐著。


    每日都要這樣問上幾十遍,她說了也是白說,還不如乖乖聽話,換的陳氏心安。


    看著陳氏忙活一通,沉香拉著陳氏坐下,說道:


    “娘,劉家已是被逐出去,這事兒便算了了,往後還是別再提了罷。”


    陳氏撇撇嘴,“誰樂意提他們?不夠惡心人的。我這就是跟你說說罷了。一家子黑心爛肺的,走了倒是幹淨。”


    沉香笑了,道:“是呢!這事是劉家不光彩,咱們不過惹得無妄之災,隻是他家再不好,也是太太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劉家落得如今下場,太太麵上怕是不好看,咱們還是低調些。主子再有什麽,那也是主子,咱們遠著些,小心些才好。”


    如今府裏但凡有些個眼力勁兒的,哪個看不出太太已不同往日,後宅正院被圍得如鐵桶一般,往後如何,還不知曉呢!隻是,太太再有什麽,落井下石的事兒秦家卻是不幹的,這些她清楚,也必得跟家裏說明白。


    陳氏到底不是糊塗人,道:“娘知道,你啊,少操些閑心罷。娘還能不知道裏頭厲害,再說了,主子們的事兒跟咱們有什麽相幹,不頂吃也不頂喝的,咱家隻安安分分過日子,娘又不是那碎嘴的,平日裏隻你們兄妹幾個,叫我忙得不行,哪裏還有空閑管的其他?再說,家裏還有你爹呢?你放心吧!”


    沉香笑著點了點頭。


    陳氏看著閨女兒有些紅潤的臉蛋兒,心情也是好了許多,不禁嗔道:


    “你隻把自己顧好了,娘就安心了。”


    母女倆一通說笑,臨天黑時候,陳氏瞧著天色不早,囑咐了沉香,自己忙著趕迴去,家裏有兩張嘴等著喂呢!


    沉香靠在床頭,忽聽門外傳來些許動靜,瞧著時辰,應是送晚飯的。這幾日因著腿傷,她可是清閑的很。


    聽著腳步漸近,沉香支起身子,揚聲道:


    “是紅福吧?快進來吧!”


    廚房送飯的丫頭,膽子小的不行,若是不招唿,連內室都不敢進。


    “是我!”


    出乎意料,低沉的聲音傳來,沉香頓時一僵,隨即忍不住睜大眼睛,驚訝不已的看著來人,


    “爺,您怎的來了?”


    沈敬重背著手走進內室,抬眼便見床上披著外衫的小姑娘,瓷白的臉蛋兒泛著微微紅暈,烏溜溜的眼睛睜的溜圓,緋色唇瓣微張,柔順發絲織成一條粗長的辮子,垂在胸前,視線隨著下移,沈敬重眼眸微沉,隨即不著痕跡的轉開,從容的走到床邊兒,頓了頓,撩起衣擺坐在床邊兒,淡淡說道:


    “身子如何,可好些了?”


    沉香隻覺一片陰影籠罩過來,壓得她渾身都不舒坦。可偏偏又說不出個一二來,隻是忍不住微微挪動了下身子,垂著眼簾,迴道:


    “還,還好。”


    真是太奇怪了,這感覺!


    沈敬重挑眉,眯著眼瞧著隻拿後腦勺對著她的小姑娘,忽的伸手掀開被子,親自去瞧隻說“還好!”的傷勢。


    “我瞧瞧。”


    沉香咬住嘴唇,掩住到了嘴邊兒的驚叫,老天爺嘞,嚇死她了好麽,若不是反應的快,剛才下意識的出拳,差點兒把爺當登徒子給揍了。


    “這就是你說的還好?”沈敬重點點下巴,不輕不重的開口道。


    眼角卻是掃著烏黑發紫的膝蓋,襯著白皙嫩生生的皮膚,稱得上是觸目驚心。


    沉香這會兒真想咬人了。她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拉過被角,看似輕柔實則狠狠得從沈敬重手中拽過來,重新給自己蓋好,垂著腦袋不看沈敬重的臉色,甕聲翁氣的迴道:


    “隻是瞧著嚇人,實則沒那麽嚴重,不過養幾日就好了,我就是這樣的,但凡稍稍碰一下都發青發紫的,其實壓根兒沒什麽事兒,好的快著呢!”


    頓了頓,忽的轉了話頭,沉香小心問道:


    “爺,您來,是有什麽吩咐?”臉黑的都能滴水了,趕緊說了滾吧!娘交待了男女授受不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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