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煌小子?”


    望著麵前那張年輕的麵龐,董卓這才愕然醒悟,他等候了良久的“廣宗黃巾賊軍主帥張白騎”,竟是當初在雒陽某家酒館因為拚桌之事而結識的忘年交。


    別說董卓,就連李儒亦有些傻眼,想來就算他再足智多謀,也難以猜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真乃是世事難料啊……”董卓不由得感慨出聲,他看得出來,眼前的張煌比起當初在洛陽相識時發生了諸多改變,倘若說當初此子的眼神依舊還保留著可以稱之為幼稚的玩意,那麽如今的張煌,從他的眼神中董卓隱隱已能夠瞧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東西。


    “煌小子,你果真與黃巾牽扯不清啊!……怪不得當初孫文台要殺你。”


    在聚精會神凝視了張煌許久後,董卓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想起了當初張煌在躍下城牆時那令人無語的逗比舉動,不由地讓他發笑。


    “事實上,那時我還並非是黃巾中人,隻是孫文台懷疑我而已……”


    張煌麵色沉重地解釋道。


    “……”端著酒盞的董卓飲酒的動作微微一頓,顯然是從張煌的神色中看出了些什麽,在咂了咂嘴後,故作不經意地問道,“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唔。”張煌點了點頭,發自肺腑地感慨道,“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一言難盡。”


    李儒瞅見張煌黯然的表情,微微一皺眉,試探著詢問道,“既然如此,煌小友如今又為何要與黃巾為伍呢?”


    在董卓與李儒等待的目光下,張煌顧自飲了一口酒水,繼而沉聲說道,“我要殺第五宮元!”


    “第五宮元?”董卓聞言一愣。伸手摸了摸下巴,滿臉遲疑地嘀咕道,“第五宮元……有點耳熟,唔,那是誰?”


    而在他錯愕的同時,李儒卻是雙目猛睜,眼中滿是驚駭之色,失聲說道,“煌小友所指的,莫非是雒陽古傳聞中那位隱世不出的朝廷國師。有仙師之名的第五宮元?”


    張煌聞言臉上一愣,詫異問道,“先生知曉?”


    話音未落,就見李儒瞪大著眼睛瞅著張煌,一臉匪夷所思之色,直到數息過後,他這才長長吐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傳聞竟是真的?這世上竟然真有長生不死的仙人?”


    見李儒與張煌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投入。董卓有些著急,忍不住詢問李儒道,“阿儒,你說的是何人啊?”


    隻見李儒微吸一口氣。迴顧董卓說道,“阿卓,你難道忘了雒陽城西北的方仙觀了?據傳說,那裏住著一位不知已活了幾朝的朝廷國師。此人複姓第五,字宮元,名則不詳。……對了。道、儒兩脈皆稱其為‘第五先生’。”


    “不知活了幾朝?”董卓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


    仿佛是看穿了董卓的心思,李儒正色說道,“阿卓莫要懷疑,須知這世上多有玄奇看似荒誕,然實則真實……據我從雜學書中所了解的,那第五宮元至少活了兩百載以上,一身仙法玄妙非常,非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敵。”


    “當真?”董卓嘀咕了一句,看他表情依然有些懷疑,不過見李儒如此肯定,他就算再懷疑那個傳說的真實性,也隻得相信了,畢竟他對李儒的信任絕不亞於對自己的信任。


    不過這樣一來,董卓對張煌所說的那一句話就愈發地好奇了。


    “咱大漢朝的國師……你要殺他?”


    “對,我與第五宮元有不同戴天之仇!”張煌沉聲說道。


    董卓與李儒聽聞這一句話皆是一愣,見此,張煌便將當初在雒陽城內時所發生的變故說了一遍,其中包含種種辛秘,比如太平道雒陽方麵渠帥馬元義是被唐周這個方仙道的門徒所殺,再比如第五宮元、唐周等人借他張煌之手找到了張臶以及他義父張解的事簡單解釋了一通,再比如最後受張梁的邀請,加入黃巾軍成為黃巾軍的主帥。


    “竟有此事?”


    當聽張煌口述他義父張解與那第五宮元的交鋒竟然令巨大高聳的山體崩潰,方才還滿不在乎的董卓,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同樣露出凝重表情的還有李儒,看他雙眉微皺、嘴唇緊閉,也不知在思忖些什麽。


    “不可不好辦啊……”


    良久,董卓嘴角掛起幾許戲虐、自嘲的笑容,舔了舔嘴唇喃喃說道,“活在古傳聞中的老怪物露麵也就算了,實力亦是那般恐怖……令山體崩潰?縱觀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辦得到吧?……阿儒,你認為妖術可以厲害至如此地步麽?”


    “是道法!”李儒更正了董卓的話,旋即搖搖頭說道,“似排山倒海威力的法術,我也隻在雜書中見過寥寥幾筆的記載,不過既然是煌小友親眼所見,相信絕非編造了。”


    說到這裏,他與董卓對視了一眼,各自閃過幾絲張煌所看不懂的擔憂與顧忌。


    三人默默地喝了幾盞,酒桌上的氣氛這才再次變得活絡起來。


    “你要殺第五宮元,與你加入黃巾又有何關係?……據你與阿儒所言,那第五宮元可是活了許久的老怪物,一身本事恐怖非常,即便你有數十萬黃巾相助,也不見得就能殺掉對方吧?”董卓不解問道。


    張煌聞言還來不及解釋,就聽李儒望著他猜測道,“我以為小友並非打算以數十萬黃巾去誅殺第五宮元,他之所以加入黃巾,多半是顧忌第五宮元乃朝廷國師的身份地位,心恐朝廷得知此事後對他發難,因此早有準備。不過……”說到這裏,李儒遲疑地望著張煌,問道,“哪怕第五宮元介時僅其一人,莫非小友便有把握?”


    “……”張煌默然不語。


    事實上,他好幾次都是下意識地忽略了這個關鍵問題,畢竟當初第五宮元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實力,著實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就算身負燚烏那等絕強的妖魂,張煌也不敢誇口日後就定然能擊敗第五宮元。否則若是他真有這個信心的話,他也不至於怕李通、臧霸、陳到等同伴到時候受到牽連而解散黑羽鴉,獨自麵對第五宮元。


    “走一步看一步吧!”


    待張煌語氣暗淡地說完這句話,酒桌上的氣氛再次變得低沉起來。


    見此,董卓深思了片刻,忽然大笑著岔開話題道,“說的是,來日方長,總會有辦法的。不過在此之前……煌小子。如今已身為冀州黃巾軍主帥的你,邀大叔我出來吃酒,究竟所為何事呀?想你不會不知,大叔我如今可是北軍的主帥哦,奉朝廷之命特來征剿你等……似你這般連個侍從都不帶便來見我,就不怕大叔將你拿下向朝廷獻功麽?”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盡是戲虐、揶揄之色。


    “這不是帶了嘛!”


    張煌聳了聳肩,這時,郭泰又捧著一壇酒從後房走出來。顯然是為董卓等人添酒來的。


    眼瞅著畢恭畢敬給自己等人倒酒的郭泰,又瞅了一眼麵不改色的張煌,董卓好奇問道,“你當真不怕我抓你?”


    聽著這番看似對自己不利的話。張煌心中依舊波瀾不驚,他可不相信像董卓這樣豪爽的豪傑,當真會不顧舊情與顏麵,私下出手將他拿下。


    基於這個考量。因此張煌的話說得相當光棍。


    “當初大叔救我一命,今朝若是大叔欲將小子這條性命收迴去,那就收迴去便是咯!……大叔與先生實力皆遠遠在我之上。我就不反抗了,反正也打不贏。”


    饒是董卓本打算隻是跟張煌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亦不由得因此對張煌更高看了幾分,見張煌一臉無所謂地自顧自吃酒,他頓時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你小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董卓端起酒盞喝了一口酒,旋即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認真起來。他緩緩地放下了酒盞,注視著張煌正色說道,“你是想求董某放你等一條生路麽?”


    不知為何,張煌忽然感覺眼前的董卓變得有些陌生,在微微一愣後,他搖頭說道,“不!……小子隻是想試試,看看能不能讓大叔助我黃巾打贏了這場仗!”


    “什麽?”董卓頓時就愣住了,表情呆滯地望著張煌,愕然說道,“你……你要我助你?你知不知道我乃北軍主帥?!”


    也難怪董卓目瞪口呆,因為他沒想到張煌非但請他放水,甚至於還希望他放水放地更徹底些,使得黃巾軍能打贏北軍。


    這種匪夷所思的言論,再結合兩人如今對立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李儒亦感覺意外。不過,這位被稱為毒士的飽學之士並沒有說話,右手撚著下巴上的胡須,似乎在思忖著什麽。


    “小子,你說的什麽胡話?”董卓十分懷疑眼前的張煌是不是喝酒喝糊塗了,否則怎麽會說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要求來呢?


    但事實上,張煌提出這個看似匪夷所思的要求,也並非是完全沒有經過考慮的,畢竟據他所知,董卓這位取代了盧植的北軍主帥,在曆史中就在廣宗遭到慘敗。以往張煌還不覺得如何,但是如今結合董卓與李儒二人的武力與謀略考慮,張煌十分懷疑董卓是不是真的敗給了廣宗黃巾。要知道,他可不覺得他麾下廣宗黃巾有什麽人可以擊敗董卓與李儒的組合。


    “外加小子欠大叔一個人情,怎樣?”張煌望著董卓認真地說道。


    董卓終於意識到張煌並非是滿嘴的酒後胡話,雙目炯炯地注視麵前這個說出那番匪夷所思話來的小輩,半響後咧嘴笑道,“你小子的人情……嘿!你覺得董某日後會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終歸是多個朋友多條路嘛!”直視著董卓的眼神,張煌輕笑著說道。


    “……”董卓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張煌,在足足過了數十息後,他這才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我便是一條船上的了!”說罷,他含笑問李儒道:“阿儒,我意已決,你意下如何?”


    李儒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煌,竟也點點頭說道,“可行!”


    “當真?”張煌與郭泰聞言皆是精神一振。尤其是郭泰,那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之色,畢竟他怎麽也沒想到,張煌竟然會直接請人家敵軍主帥暗助己方,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還真的答應了。


    “難以置信麽?”董卓顯然是注意到了郭泰的驚駭之色,戲虐問道。


    郭泰滿臉呆滯地點了點頭,愕然說道,“您……您不是北軍的主帥麽?按理來說,沒有理由要幫我等……”


    “……”董卓低頭注視著酒盞默然不語,良久後望著張煌正色說道,“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董某也不瞞你。董某為何要助你等?嗬嗬。”說著,他微微歎了口氣,似自嘲般搖了搖頭,旋即仿佛陷入了追思般喃喃說道,“總有一日,我要站得比這天,都高!”


    [啊?]


    聽著董卓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張煌與郭泰二人麵麵相覷。


    而在旁邊,李儒臉上亦露出了幾許迴憶之色。


    【阿卓,天,乃至高之物,人不可能站得比天還高。】


    【是嘛……那麽在天之下,又是何等事物?】


    【乃是天子!】


    【嗬,那就這樣定了!……有朝一日我董仲穎,定要站得比那天子,更高!】


    “唿——!”


    長長吐了口氣,董卓的心情似乎變得惡劣起來,猛地連灌了幾盞烈酒,語氣低沉地說道,“談正事吧!……阿儒,若是你,能否叫他們誅滅北軍?”


    [誅滅北軍?!]


    饒是張煌與郭泰心中已有所準備,亦因董卓這句話而心中一震。


    李儒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說道,“若我謀誅他們,就算他們窮盡心力,亦找尋不出破綻!……不過,為了日後,還是留下屯騎營為好。屯騎營不如其餘仇視我等,或有可能招攬吸收。”說罷,他仿佛是向董卓跟張煌解釋,微笑著說道,“為掩人耳目,我等一營一營鏟除,徐徐圖之。”


    此時董卓似乎已經將心情調整迴來,聞言咧咧嘴冷笑道,“那就首誅步兵營吧!……有把握麽,阿儒?”


    從他的話不難看出,他早已對步兵校尉劉絳暗生殺意。


    “易如反掌!”


    李儒淡淡迴覆道。


    眼瞅著桌上這三個人三言兩句就判定了北軍一營士卒的生死,郭泰滿臉呆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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