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難道真的不是魔域做的?!” “那難道是一個仙修?誰?他瘋了嗎想幹什麽?” “……諸位請聽我說,這個青蛇,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我也想到了……操!” 殿外的雪無霽當然也感知到了魔靈,看著那青蛇低聲道:“觀如是。” 這青蛇結界一定是早就埋下的。如此一看,整個歲歇宴的過程就清晰明了了。 一開始的魔焰是要讓眾人混亂,全都聚集到含元殿;而到了含元殿,青蛇陣法就啟動,把眾人囚困在內。 這裏的每個細節都是觀如是的風格。他到現在也還是沒有現身,就像一個在幕後操控木偶的傀儡師,驅趕羊群般把眾人趕到他既定的舞台上。 但他的目的又是什麽?他想在這個“舞台”上上演什麽? 那灰衣侍者也被一同甩了過來。他跪在地上,看著那不複高潔、鬼氣森森的含元殿,癡迷般道:“仙主就要降臨了。” “仙主到底是誰?!是觀如是還是什麽別的人?”滄遺珠厲聲道,單手扣住他的喉嚨,美豔麵龐顯出了惡鬼相,“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說?” 灰衣侍者從容微笑,雪無霽低眸看著他,神色極冷,道:“現在已經問不出什麽了。” 弄出這麽大動靜,終於等來了一句“仙主就要降臨”。就算他不肯說,他們怕是也很快就會見到了。 “……嘁!” 滄遺珠麵色陰沉,直接擰斷了灰衣侍者的脖子。 殿裏鬧哄哄的,又有人大喊:“操別管這麽多了!青尋神木還在燒!!” “我們又出不去!” “你這話說的,難道就讓神木燒掉??” “那什麽……外麵不還有人嗎……” 末一句是沈光說的,小心翼翼,話一出口眾人隨即靜默。也因此,讓這句話傳到了雪無霽耳中。 陸宸燃似笑非笑道:“我是火靈根,滅不了火。” 諸仙默然,他們當然也都知道,非但如此,他們還知道殿外有個人是冰水雙靈根…… 半天才有人開口,“那是魔焰,剛剛不是也有修士試過水靈根滅不了嗎?” “總要試試吧!” 雪無霽掃了含元殿一眼,道:“這裏交給你。” 陸宸燃揚了揚眉:“嗯。哥哥小心。” 眾仙客臉上發燒,這真的好嗎?要讓一個魔域之主替他們救青尋神木? 而且他們才剛剛懷疑過魔主,現在就要讓人家幫忙了…… 即便是現在情況緊急,他們也感覺到了一絲尷尬。 雪無霽把眾人神情看在眼裏,心中好笑。他禦劍而起,向神木方向飛去。 神木頂端最細的地方也能百人合抱,枝丫無數。青尋神木已經有百年多未曾開花,無花無葉,隻剩顏色偏淺的樹幹。雪無霽飛臨於前,不像看到了樹木,而像看到了一座高聳的小殿。 剛剛飛臨其前,便有熱浪撲麵而來。 魔焰是從頂端側方枝丫開始燃燒起來的,青尋神木高不可測,貫通三界,並不是實心的,而是中通外直。此刻被精純魔焰點燃,燒得也就更快。 雪無霽眼瞳裏倒映出黑紅色的魔焰。前世,他曾一劍穿入神木樹幹,令寒劍之氣傳遍下界十四州。那道劍痕後來變成了一道疤痕、難以彌消。如果可以,他這一世不想用那麽粗暴的方法。 他抬起劍,劍刃上緩緩浮出寒霜,靈氣遊動,漸漸壯大,最終化為遊龍形態。 兩條雪白長龍擺尾遊出,身軀足有三人合抱。它們以冰為骨為鱗刺,以水為皮,順著樹幹盤繞而上。魔焰遇之,開始瘋狂逃竄遊曳。 水龍最終纏住了整個樹冠。 雪無霽手指微攏,水龍低鳴一聲,身軀驟然破碎,散為萬千冰雪! 其他修士的水靈根壓不住魔焰? 隻要足夠強,就可以。 魔焰生生被冰雪凍住,連一絲殘灰都不剩。寒霜瞬息蔓延了樹冠,覆蓋住了每一寸枝丫。凝結、伸展,發出無數花朵般的冰晶。 忽如春風來,萬木梨花開。 夜色之下,青尋神木通身潔白,宛若一夜花開。含元殿裏有修士望著,忽然道:“……我曾聽聞,北地有一明景曰‘霧凇’。在下一直未曾去看過。” 但從今往後,也不必看了。 必定遠遠不及眼前之景。 雪無霽熄滅了燃燒的魔焰,但卻沒有離開。他看著樹冠,臉色反而凝重了幾分,解開魔圖披風,禦劍上前落到了樹冠裏。 神木巨大,到樹冠裏來看,渾似進入了一座白雪叢林。 他有種異樣的感覺,這樹冠裏似乎還躲藏著什麽東西。直覺告訴他,神木燃燒不是因為那些飛火魔焰——它們還沒這麽大的威力點燃青尋神木。 而是有另外的人或木,直接縱了火。 神木表皮平整,被冰結之後更是光滑如鏡。無數人腰粗細的枝丫仿佛變成了無數麵鏡子,倒映出雪無霽的身形。他握緊劍柄,凝神循著那絲痕跡走去。 “地”上落了一層雪,雪無霽踏雪無痕,耳中卻忽然捕捉到一絲踩雪的“嘎吱”聲。 “錚!” 他迴首斬除一道劍氣,冰雪飄飛,並無人形。 安靜得好似那隻是他的幻聽。 但雪無霽刹那間感覺到那縷氣息靠近了,它就在四周某處! 對方是個高手,實力絕不輸給他。 “……” 刹那之間,雪無霽眼尾瞥見一麵冰境裏閃過一道黑影,不知寒瞬間飛去,刺向冰境前方! 轟然巨響,雪炸了漫天。白霧之後顯出一個身形來,應是個男子,穿著一身黑袍,身形與雪無霽自己差不多;頭上罩著帽兜,低頭看不見麵容。 黑袍人舉著的也是銀劍,不知寒飛旋迴來,雪無霽抓住後便閃身躲開。對方銀劍一擊劈下,身後樹杈被切斷。 雪無霽不欲在這地形複雜且不熟悉的地方比鬥,對方似乎也是同樣的想法。二人一前一後,橫飛處了樹冠。 “那裏多出了一個人!” “那黑衣的好像是藏在樹冠裏的!是放火的人?” 地下殿內眾人道。 那黑袍人好像並不想和雪無霽交手,禦劍直直地飛往主殿方向。雪無霽追在其後,劍光淩厲刺出,但奇怪的是,黑袍人居然每每都像背後長眼一般從容躲開。 恰在此時,天際露出了魚肚白,金光刺破雲霞。 ——天亮了。歲歇宴的主流程,本該也在這時候開始。 在第一縷霞光照到含元殿殿頂琉璃珠時,那幽綠色的結界散發出陣陣波動。黑袍人銀劍急急轉彎,繞過殿頂,懷中飛出一道符紙貼到了殿頂琉璃珠上! 十三條青蛇同時蘇醒,睜開明黃雙眼,蛇吻迎向同個方向—— 殿頂上方仿佛憑空被撕裂出一道一人多高的金色裂口,又恍若空氣裏睜開了一隻金黃的豎瞳。 一個青衣的身影,緩緩自裂口中走出。高高在上,左眼一片琉璃金邊鏡,神情冷漠。 不知寒也在半空中停住,雪無霽一字一頓道:“觀、如、是。” 在觀如是出現的一瞬間,一把烏色長劍也驟然出現,直刺向他心口。觀如是衣襟裏竄出一條小青蛇化為長劍,堪堪擋下。他手勢微變,十三條青蛇聚攏而來。 “你終於現身了。” 陸宸燃閃身到了雪無霽身旁,神情變得陰沉。他手腕一轉,枯桑猛然調轉,一劍斬下了七個蛇頭! 腥臭蛇血潑天澆下,七個蛇身痛苦扭曲,又轉瞬被火焰包裹,燒為灰燼。 “陛下何必一見麵就刀劍相向。”觀如是微微歎了口氣,道,“前世陛下也是如此背棄協定。” 他言談禮貌,口稱敬語,卻渾似一隻冷血動物勉強學了人形,哪裏都不對勁。 陸宸燃嘻嘻道:“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宿哥哥身邊站的可不是你。說吧,你現在打的又是什麽好主意。” 聽到那聲“宿哥哥”,觀如是眸色陰了幾分,裝出來的神色全部收斂。他閉了閉眼,又轉過頭道:“無霽。” 那黑袍人此時站在了觀如是身邊。 雪無霽麵無波瀾,注視著觀如是。 四人全在含元殿上方,含元殿後殿有一大塊琉璃穹頂,此時殿內被困的修士全聚到了穹頂下仰頭望著。 “他們在說什麽??” “這什麽和什麽……不懂。總之這是觀如是幹的好事吧?那一開始的魔焰是他想嫁禍給魔……呃,魔尊?” “現在還不能確認吧?萬一是兩邊臨時翻臉了呢?” “嫁禍?”觀如是聞言掃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含元殿,眼神裏是漠然,還有淡淡的嘲諷,“你們這些蠢貨的死活還不值得我費這麽多心。是我做的又如何?” 他竟直接承認了。 承認得如此幹脆、毫無羞恥之意! “你是瘋了嗎??” “琉璃宗主在哪!這就是你選出的好峰主?!” “他到底想幹什麽!?” 圍觀眾仙十分震驚,觀如是走下琉璃珠,踩在了那穹頂上,無趣道:“盡是廢物。我便送個禮物陪你們玩玩吧。” 他袖中又遊出一條花色斑斕的蛇,花蛇居然穿透了穹頂,落到殿內時猛然變大! “啊!!!” 穹頂之下,慘叫和混亂聲全部悶悶的。觀如是饒有興致地低頭看著他們:“能作為仙主祭品,這群蠢材理應覺得榮幸。” 祭品…… 雪無霽腦中閃過什麽,他知道為何被青蛇纏住的含元殿很眼熟了,十三青蛇與金爐,這正是觀如是煉爐的形狀! 祭品和煉爐,便是獻祭。雪無霽握劍的手用力了幾分,他道:“仙主就是你?” 觀如是的思路根本不能以常理揣度,而他的迴答也確實不在雪無霽想象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