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君燭死後,他查過很多這方麵的典籍,對這方麵的了解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了。但僅限於紙麵,他沒有真正見識過,否則也不會認不出緣本相是生魂了。  按照典籍上的說法,生魂要複生,那個肉|身必須與魂魄契合。這就幾乎等同於在說軀殼要和原來的身體一模一樣了。  因為隻有自己的身體才是和魂魄契合的,否則這世上這麽多魂魄、又有那麽多肉|身,不個個都複生成功了?  這樣一來,尋找契合的身體就成了大海撈針。  那麽思路就隻能往“塑造一個契合的肉|身”上走了。既然找不到,那就自己做。  這一類別下的方法就比較多了,短暫的有雪無霽畫的紙片狐狸、木偶假人等等,長的也可以尋找萬年靈參之類的靈藥塑成人身。  雪無霽思量片刻,正欲開口,卻突然想到了還有一種可能的方法——  把九尾的尾巴化煉成一具身體。  九尾之尾有複生之效……  雪無霽越想越覺得,這樣做必然能成。  “怎麽?你想到了嗎?”槐略看雪無霽神色,問道。  雪無霽停了一會兒,把靈參的辦法告訴了槐略。  槐略道:“哇!你懂的好多!”  他高興起來,對緣本相道,“以後我給你去找靈參好不好?不,我們一起去找!”  緣本相愣了愣,眼中露出欣悅,一個“謝”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槐略打斷了:“謝什麽謝!這是應該的。不準謝我!”  槐略揉了揉緣本相的頭,後者略顯羞赧地笑彎了眼。  雪無霽道:“萬年靈參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你可以多去高等秘境中看看。”  以槐略現在的水平還沒辦法進入高等秘境,他很快就想好了,道:“那等我這次曆練結束,就向六殿下和長老請辭。那我和緣本相去商量了,謝了雪兄!”  槐略站了起來,他顯然還處在興奮關頭,滿腔的廢話無處說。  緣本相卻道:“等等,滄公子還叫我向雪公子帶了一句話。”  雪無霽微微抬眸,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關於滄遺珠,也關於……他的尾巴。  “滄公子說,如果雪公子有疑問,可以今天傍晚去問他。”緣本相複述了一遍,“他在魔宮的寒露亭等著。”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蜜蜜蜜is 2瓶;左岸的微笑 1瓶第74章 思遠其一  槐略抓抓腦袋道:“他為什麽這樣說?”  雪無霽能有什麽疑問要找滄遺珠?他搞不太明白了。  但雪無霽淡淡道:“我知道了。”  槐略看他高深莫測的樣子, 也就不想去猜了, 轉眼就拋到了腦後, 高高興興地和緣本相一起迴房間了。  *  傍晚,暮色將至。  桃夭的魔宮占地很廣, 滄遺珠住在其中一處偏殿中。桃止似乎是對滄遺珠也心存戒備,才把他安排住得這麽近。  雪無霽問過侍衛,寒露亭就在滄遺珠住地之外,臨近一片湖泊。  侍衛很輕鬆就放他進去了,應該是滄遺珠提前打過招唿。  雪無霽到達湖邊時, 遠遠就看見了不遠處亭子下的一道剪影, 臨湖而立。他微微眯了眯眼。  前世的時候,雪無霽並沒有聽說過滄遺珠這個人, 但他曾聽過一些關於月沉的傳聞。  魔族慕強,次王和曆任魔主是他們談論最多的人物。而在這麽多人裏,隻有兩個被冠以“深情”的名頭。  一個是雪無霽,另一個就是月沉。這兩個人在魔族裏簡直是異類,因為他們從不答應任何人的求愛。  前者“深情”的對象大家都能看得到,就是君燭;而後者卻一直孤身一人。傳言中說,月沉所傾慕的那個對象在百年前就已經死了。  雪無霽擅畫,自然對美十分敏感。  哪怕隻單憑這麽一個背影,雪無霽都毫不會懷疑有人會對滄遺珠記心心念念上一百年。  隻不過現在來看, 月沉的“深情”裏恐怕還隱瞞了不少別的東西。前世他也從不覺得以月沉的性格會是那麽純粹的人。  “你來了。你叫雪無霽是不是?”滄遺珠聽到了聲響迴過頭道, 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雪無霽“有疑問”要找他。  他隨意指了指石桌上的酒菜, “我讓侍者準備了好酒, 可惜我喝不了。你要不要來點?”  雪無霽並沒有拒絕,拎起酒壺往兩隻杯子裏倒滿了酒,在石卓邊坐下。滄遺珠也虛虛坐下,但卻沒有一個人動自己麵前的酒杯。  滄遺珠是魂魄,沒辦法喝酒,隻端詳了片刻白玉酒盞,抬眸笑道:“雪公子有什麽疑問想要我解答的嗎?”  雪無霽開口道:“月沉一路追查你,當真是為了殺你?”  滄遺珠對他們說的是,他因月沉而死,欲圖向月沉複仇。是以,他雖為月沉下屬卻早就和桃夭搭上線,叛逃了自己的尊上。  二人之間隔著一條命,必是仇深似海。那麽月沉的行為總很容易理解為憤怒的追殺。  但這解釋不了月沉看到滄遺珠時那聲失態的大喊,還有其他種種不太合理的細節。  比如,滄遺珠說自己在自爆之前魂魄被人取了出來,那麽是誰做的?  自爆通常是一個修者所能做的最後、最大的反擊,不僅僅是引爆自己的修為,連魂魄都會散盡。雪無霽兩世都未聽過有幾個自爆的修者,這樣做的痛苦是難以計量的,而且連魂魄都會不複存在。  那個人取出滄遺珠的魂,是為了保護他?  再比如,若月沉的目的是為了殺死滄遺珠,那麽為什麽在他逃跑之前不殺?  以月沉的實力,要打散一隻魂可謂輕而易舉。  這個問題直入核心,滄遺珠有些訝然地望了一眼雪無霽,道:“你還真是敏銳。”  雪無霽沒有應和。  滄遺珠輕輕歎了一口氣,視線移到湖上,笑容冷了幾分。雪無霽來時暮色已經滿湖,此刻太陽最後的餘暉也消失在了天際。寒露湖中倒映出漸暗的夜幕。  “他確實不是為了殺我。”滄遺珠幽幽道。  “……他想要的是複活我。”  這個答案沒有超出雪無霽的意料,可還是讓他心頭閃過了不可思議。  滄遺珠笑了笑,道:“我不想複生後還被他操控,寧可化為鬼魂在消散之前複仇……不過我想,你最想問的其實不是這個問題吧?”  他目光中有深意,“他想用來複活我的東西,是一條九尾狐的尾巴。我本來奇怪他是從哪弄來這種九尾大妖的尾巴的,但卻發現,這條尾巴是某天突然出現在魔域的。”  “我原以為這是條無主的尾巴……”滄遺珠道,“但現在看來,它的主人好像出現了。就是雪公子你吧?”  滄遺珠直直地看向了雪無霽,意思十分明確。  雪無霽心道,自己又猜中了。  在和緣本相、槐略二人對話時,他就已經想到想要複活生魂也可以用九尾之尾。  他能想到,別人自然也能想到。尾巴落在了魔域,自然會引來覬覦。  而在滄遺珠這個生魂身上,他感知到了一縷自己尾巴的氣息。再稍加聯想,便能推出一條線。  最後緣本相轉述了滄遺珠的話,雪無霽就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滄遺珠要他來找他,那麽應該也已經猜到了那條尾巴的主人是雪無霽。  雪無霽索性不再岩石自己的氣息,把妖氣放了出來,道:“你是那天看到我……在換衣間時,猜出來的?”  他話到中途卡了一下,因為想起了那天陸宸燃在換衣間做的事,不由得想碰碰自己的嘴唇,擦掉那並不存在的觸感。  那天因為驚嚇,雪無霽把狐狸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來,後來跑到房間中央的時候也是好半天才壓下去。  而滄遺珠的結界波動是驟然出現在房間內的,他應當此前就已經藏在了房間某處布置這一切。  那麽,極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滄遺珠看到了他的妖形。  “你猜得不錯。”滄遺珠點點頭,“本來我還沒有把你和那條尾巴聯係起來,但後來看到你運劍,覺得你的實力恐怕與外表不符。應當是一隻大妖,那條尾巴就是你的。”  至此,一部分的來龍去脈已經清楚了。  雪無霽道:“滄公子可願告知我尾巴的情況?”  滄遺珠的身上有尾巴的氣息,可他並沒有被複活成功。那麽也就是說月沉還沒來得及塑造肉|身,或者幹脆還沒找到正確的方法。  既然如此,那他的尾巴應該還在月沉手上。  “我逃出來之前,月沉正翻閱古籍尋找複活之法。他讓我與那條尾巴接觸了幾次,但看樣子應該還沒找對方法。”滄遺珠道,“他把尾巴收在了魔宮裏,我知道具體方位。”  滄遺珠說完那句話,便站了起來,抱著手笑道:“放心,我會告訴雪公子的。隻是我有一個條件——三個月後桃夭與月沉開戰,你要助我們殺了月沉。”  這條件沒什麽可置喙的。雪無霽道:“我答應。”  但就在此時,一道聲音橫插了進來。雪無霽腰間的不知寒飛了出來,道:“但要是到時候你還想要拿他的尾巴複活呢?那我們豈不是白幫一場忙?”  雪無霽微愕,他都沒察覺到不知寒是什麽時候醒的,還一聲不吭地把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去。  隨即是有些想笑,不知寒平時冷嘲熱諷,這種時刻卻很是護短。  他能理解不知寒的質問——滄遺珠表現得實在不像一個死過一遍的人。  螻蟻尚且貪生,可滄遺珠明知道自己有辦法複活,卻視而不見。如果說之前是怕月沉要挾他,那麽現在在能殺了月沉的情況下,難道就一點都不會心動?  滄遺珠聞言,斂了聲音。他望著不知寒,忽然笑起來,“你真有個好劍靈。”  他放緩了聲音,矜然道,“死了就是死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那尾巴本就不該是我的,我何必要強求?”  那一雙紫眸中盡是傲色,不知寒被他語調激起了逆反心,還想再爭,雪無霽卻安撫住了它。他道:“滄公子是冥海龍族。”  滄遺珠道:“我生前是冥海嫡係三公子。我敢以逆鱗起誓,決不會做奪尾這種下三濫之事。”  龍族生來驕傲,眼高於頂,卻也極為自持身份。冥海龍族更是如此。這一點到死都不會改變,雪無霽前世隻聽說過,如今是第一次真正見到。  他舉杯道:“那三月之後便勞煩滄公子了。”  語畢,仰頭一飲而盡。滄遺珠道:“隻可惜不能與閣下對飲了。”  雪無霽“嗯”了一聲。他心裏想的隻有千萬別在這裏醉過去了,隨意道了聲別,便迴了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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