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就是他說的異星。”在一陣長長的靜默之後,祁溟月稚嫩的話音在炫天殿內響起。

    “你以為朕會不知嗎?我的皇兒。”祁詡天將他小小的身子放在龍床上,在他白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祁溟月不禁愕然,“我以為身為君王,此時你該做的事是下令把我殺了。”

    “你可知道朕為什麽請國師赴你的百日宴?”祁詡天懶懶的靠了下去,讓祁溟月趴在他的胸前,“是為你,百日宴也是為你而辦。”

    “為我?難道不是蒼赫習俗?”

    他沒想到祁詡天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尋常,也可能是自己未曾特別掩飾的結果,隻因他此前沒有料到,此生的父親會是這樣一個人。

    “你隻需知道,不論你如何特別,今生都是我的皇兒,無論發生何事,父皇都會保你周全。”祁詡天深沉專注的目光和他的這番話令祁溟月動容,甚至他話中的自稱不再是“朕”。

    “即使我有亂天之能,弑母之命,並且注定無後,無法為皇家留下血脈?”對於皇子來說,其中任何一項都足以讓君王放棄他。

    祁詡天哈哈一笑,“亂便亂吧,天下何曾有過不亂的時候,弑母更是於我無礙,至於無後。。。。。。”見到祁溟月可愛的小臉上認真嚴肅的表情,他笑得更為肆意,“你以為我會在意皇族血脈?這天下,向來能者居之!溟兒覺得如何呢?”

    “果然是君王無情。。。。。。”母妃對他來說,也隻是後宮的女人之一而已吧,“看來即便有一天我真的殺了母妃,你也不會難過。”

    “你很在意她?”沉吟片刻,祁詡天才續道:“安若藍確實待你不錯,很多事都能做的不留痕跡,為了你,將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險都掃除了。”

    祁溟月想起那幾個無故消失的宮女,“母妃待我很好,但即使不是這樣,我想世上也無人願意背負弑母之命吧。”

    祁詡天不知想到了什麽,歎息一聲,“若有一天,你必須殺了她。。。。。。”

    “我不會讓她死在我的手上。”

    “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繼續過我的日子,”淡淡勾起一絲冷笑,“別忘記,我是所謂的異星,除了這副身軀以外,我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難道還要我為她去死嗎?”更何況母妃並非軟弱無辜的女子,她對他的關心裏有幾分是母愛,幾分是為了自己的將來,他一直知道,隻是並不在意。

    “真是無情啊。。。。。。”嘴上這麽說著,眼中的笑意卻透露了祁詡天內心的認同,他知道眼前的幼兒和他一樣,絕非弱者。

    “不是無情,隻是因人而異。”祁溟月從不認為自己冷血無情,但也並非心善之人便是了。

    聽了他的話,祁詡天笑歎,“原來溟兒像我,怪不得讓我喜歡”,拍撫著胸前的幼兒,他微閉著眼,不知懷著何種心思,“不知道在你眼中,我可是如你母妃一般,即使遺憾也可棄之於身後之人?”

    祁溟月無奈,小小的身子趴在祁詡天懷裏向上挪動,俯視他的臉,“這具身體流著你的血脈,然而就某種含義而言,我並不是你皇子,你不介意?”

    “我已說過,今生你都是我的皇兒,但你呢,在溟兒的心中,我是何人?”

    對著祁詡天黝黯的雙眸,祁溟月迴想他之前說的話,不由認真的開口叫喚了一聲,“。。。。。。父皇。”

    這一刻,他認同眼前的男人,並非因為那番話,而是因為他的強。不錯,棲息在強者身邊,才能確保自身的安全,直到自己變強的那一日。所以他暫且相信他的那番話。

    祁詡天將他摟在懷裏,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片刻之後,祁溟月感覺到身下的振動,疑惑的抬起頭,隻見祁詡天揚起了唇,正低笑出聲,“想起溟兒方才認真的小臉,父皇實在忍不住。。。。。。”還沒說完又沉沉笑了起來。

    祁溟月了解,此刻幼兒的臉孔實在不適合任何成年人的表情,伸手將嘴邊自動流出的唾液擦去,他喃喃歎道:“看來現在開口還是早了點啊。”

    “這是自然,溟兒的乳牙還未長好呢,”祁詡天伸手幫他擦去唇邊的唾液,見粉嫩的唇晶亮可愛,忍不住輕啄一口,“今日溟兒講了這麽多,實在是辛苦了。”

    祁溟月這才記起他此刻是個連牙都還沒長好的幼兒,之前說的那許多話,不知他是如何聽明白的。。。。。。“難為父皇還能聽懂。”

    這次注意了自己的說話,果然咿咿呀呀的又輕又軟,模糊難辨,想不到前世善言的他竟也有這麽一天。

    祁詡天看到他的表情,不由放聲大笑,“溟兒可知自己說話的樣子有多可愛!”

    淡淡瞥了他一眼,“多謝父皇讚譽,相信你幼時也和我一樣可愛。”合上眼,祁溟月發現幼兒的精力實在有限,此刻他仿佛透支了所有的力氣,十分困乏,“可愛的父皇,能否讓人抱我迴紫霞宮。”

    “溟兒累了?”迴答他的是輕輕的唿吸聲,看來已是睡著了。

    祁詡天扯過一旁的錦被,輕輕懷抱著他,將它蓋在兩人身上,眼中的神色逐漸悠遠,仿佛看向了久遠的過去。

    曇無有半仙之質,若非他自己求死,恐怕他也不會下令取他性命,盡管當年他的話令尚在繈褓的自己頓失所依,更是害他險些死在至親之人手中,直到那句話的應驗。

    故而,即使祁詡天厭惡曇無的存在,卻也知道曇無的能力舉世無雙,可以利用的為何不用?於是繼續地宮囚禁,甚至鎖鏈加身,他可以不死,但他必須為他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眼光轉向懷中的幼兒,祁詡天不禁迴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模樣,他正將他抱在懷裏,那孩子卻乘他說話時微微開了眼,如水般流轉的眼神似乎不經意的掃過他的麵容,隨即又安靜的閉上,那時他已察覺他的異樣。之後的每一次接觸,祁詡天都能看出他的與眾不同,百日宴上有意讓安妃和華妃坐到身側,見他不哭不鬧略露出不耐表情的小臉,祁詡天覺得頗為有趣。

    其實,原是有些私心的,想到他可能同自己一般有著非同常人的命運,那麽將來的日子也就不再無趣了,隻要曇無上殿在眾人麵前說些什麽,這孩子就會和當年的自己一樣掙紮求生吧,他會怎麽做?想想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卻不曾料到,曇無早就算到了這個變數,說出了那樣的話,這孩子的命格就此定下。比之他當年的更為讓人惶恐驚懼,所幸還有一個大皇子,能擔得眾人一半的懷疑。

    後來,聽到這孩子輕軟模糊的話音,驚訝的同時也為他的心性感到驚奇,世上竟有人如此,原以為他是溫潤如水的淡然,卻不料也可以堅冷如冰般的冷情,是一體,也充滿矛盾。這須得經曆多少才造成了他這般的性情?

    這一刻,他忽然後悔了,不該讓曇無有機會說出那番該死的話,不該讓他知道可能發生的將來,於是承諾了他的安全,求得他口中的“父皇”二字。

    如此,他該能順利的長大,直到某一日。。。。。。見證曇無的話。

    亂天。

    弑母。

    無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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