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見的人已經見到,想要知道的事...倒是他知道的事被套出不少。


    宗主心情不太好,然而想起袖裏的那把月牙白色的尺子,她說這是邙尺。


    一把沒有刻度的尺子。指腹輕撫,冰涼自指尖流入整個人如同置入寒冰之中,然而眉心有東西凝聚,那一瞬他好像看到了什麽明白了什麽,可模模糊糊一切又如同幻覺。


    “咫尺本心。”站著靜默許久,金光默念卿雲最後贈與他的話。他猶記得當他聽到這四個字時眼前一片混沌,唯記得有一雙眼睛明亮如漫天亙古不變的星光,璀璨悠遠。


    站在遲菊閣的大門,金光迴頭看了眼遲菊閣的二樓,那臨窗的隔間,他還能看到那個才十八歲的青蔥少女淡然而坐。


    那個人不是普通人。


    “宗主。”金光一出現在遲菊閣門口,玄心四將立刻出現在他周圍,目光警惕。


    “走吧。”收迴視線神色淡漠,金光依舊是那個運籌帷幄的玄心正宗宗主。


    五人匯入茫茫人海,但天意總是那般捉弄人,迎麵而來的卻是又搬了一堆東西迴來的流雲。


    “叔叔,你要迴家了。”看到金光流雲咧著嘴笑,一雙眼睛彎彎十分可愛,又看著金光雙手空空,掏出一個木雕小鳥,“送給叔叔。”


    玄心四將和金光、諸葛青天一起入門,隻是入門時各人定位不同。而作為和諸葛青天同一期的弟子,他們一眼就看出了和諸葛青天六分相似的流雲!四人當即握住劍柄卻在金光輕輕掃視下低下頭,最後隱忍不發。


    “流雲該迴家了。”看著流雲,金光眼神複雜最後還是拍了拍流雲的腦袋,另一隻手拿著流雲給他的木雕,嘴角有小小的弧度不甚明顯但對玄心門人來說已是驚悚般的罕見!


    “恩,叔叔再見。”流雲沒有察覺剛才那一瞬的危險,他對著金光揮了揮手,一路小跑的迴到遲菊閣。


    看著空空如也的隔間,流雲笑得壞壞的,好似抓到了卿雲的把柄,湊到卿雲身邊擠眉弄眼道,“老師,不是說不能用法力嗎?”


    卿雲瞪了眼流雲,對著這個使勁往家裏塞東西的小徒弟看得更是不順眼了,拎著流雲的耳朵,語氣卻是輕柔,“叫小二搬去家裏了。”


    “疼疼疼,姐姐,好疼。”手裏東西一扔,流雲捂著耳朵大聲嚷嚷道,“虐待小孩了!虐待小孩了!!!”


    小家夥大聲喊,但凡見識小家夥搬東西場景的百姓都是無奈的相視一笑,隻道這姐弟兩感情真好。


    卿雲真想送這小子去五指山下壓上一百年,這精靈古怪到底是跟誰學的!


    捂著耳朵揉啊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滿是淚花看著好不可憐,流雲嘟囔著,“真壞。”


    聞言,卿雲看著流雲雙眼一眯,流雲連忙改口,跳到窗欞旁指著那滿滿人流,“老師,我看到那個畫沒有眼睛的先生了!”


    卿雲本就是逗趣流雲,於是裝作勉強配合流雲岔開話題,雖然麵色看著還是不好,冷聲道,“在哪?”


    “我帶老師去。”撿起地上的東西,流雲拉著卿雲離開遲菊閣,一下子就竄進茫茫人海。


    那距離皇城最近的地方有一個約莫一丈高的台子,沒有張燈結彩卻是滿滿的韻味,是文人們最喜歡的文雅,潑墨的畫遠遠觀去像是揉成一團,但顏色自四周想中間遞增如同天際慢慢集結成陰雲烏沉沉的壓抑,有一棵樹特地用明亮的顏色描畫,觀去它傲然屹立不懼怕天險,繁茂的枝葉是蒼綠色,生機勃勃。


    而台子不遠處有一個身穿墨色衣袍的男子,一張桌子,桌上文房四寶,更有顏色鮮明顏料,青色紅色,是極少見的色彩;他身後是一排架子,上麵掛著很多畫卷,然而畫卷上並未著墨。


    “姐姐,你看。”


    肉唿唿的爪子一指,那裏三圈外三圈以卿雲人族的身高隻能勉強看到男子身後的畫架,漆黑的畫架白色的畫卷,映襯著格外顯眼!


    然而卿雲眼中卻不止那黑白相互映襯的畫架和畫卷,而是那股精純的靈氣波動!


    “我們去看看。”一隻化成人形的類、一個需要符籙才能引靈的北俱蘆洲出現了自主吸納四周並轉化為精純靈氣的凡人。


    看來北俱蘆洲並非是他表麵表現的那般不堪!或許和玄龜怨氣有關又或許七世怨侶?七世情侶?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不過......看了眼流雲,卿雲歎了口氣,罷了,她就不參合了。


    還沒走近就看到一群穿衣華麗的少年公子哥們成群結隊的過來,一個個心高氣傲,跟著他們的小廝仆人也是極為倨傲,一步就推開幾個圍看的百姓,也不理會那些被他們推倒在地上的人,開出道路讓他們的主子通過。


    見狀,流雲連忙上去扶起那些摔倒在地上的老人小孩,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仆役。


    “哪裏來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白淨的少年傲慢的看了眼流雲,不過他此行目的是那畫師流雲於他來說等事成之後再收拾。


    “你這畫我要了!”他走近正眼也不瞧畫師,隨手往桌子上了扔了一塊黃金。


    正伏案作畫的畫師不理會少年,手中一支纖細的毛筆蘸著濃鬱的黑色墨汁,一筆流暢的勾勒出形態。


    見畫師無視自己,少年麵上一怒忍著怒氣高聲大喊,道,“我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寥寥數筆就勾勒出生動形態,畫師放下筆,身姿筆直看著少年,聲音並洪亮卻鏗鏘有力,道,“我的畫隻贈有緣人。”


    一頭烏發清爽的豎起用這一根木簪固定,一襲墨衣沒有一點裝飾,袖口緊縮用一條深綠色的帶子綁住,姿容不出眾但看起來十分舒適,混身上下好似有淡淡的流光細看又如幻覺。


    “這天底下,沒有比我家更有緣分的!”那少年傲然的看著畫師,又指了指台子後麵氣勢不凡的皇城,道,“那裏,你敢說不?”


    一下子,大家都猜出這人是誰了。敢這樣在都城橫行霸道,除了當今聖上最寵愛十皇子還能有誰?看看他身後的那些公子哥可不都是他外家的那些少年!


    “無緣便是無緣,強求不得。”微微垂眸,畫師執筆欲繼續作畫。


    十皇子當真是火冒三丈!在宜國,就算是丞相也要讓著他,區區畫畫的低賤種竟然這麽對他說話!他一腳踹了畫桌,就見桌上的文房四寶細數翻滾到地上,黑色青色紅色在地上展開絢爛的色彩,一支支毛筆經意不經意在畫卷上滾過,好好的一副畫就這麽毀了,還有放在桌子放的清水,桌子倒地它也一齊倒地,亂七八糟的顏色一下子順著微微傾斜的地麵流開。


    多少人哀歎卻無可奈何,權勢比人強!


    十皇子一把抓住畫師的衣領,惡狠狠的看著畫師,“活膩了本皇子就送你歸西!我看看這裏有誰會去三司告我!”


    卿雲拉著要上去幫忙的流雲,在人族他們‘勢單力薄’,可不能就這麽傻氣跑去幫忙!何況,這畫師不是一般人,這人區區凡人皇子不帶龍氣能奈何得了他?


    絲毫不覺得自己圍觀不救人是多麽令人發指涼薄的帝君淡笑安撫流雲,目光不經意一瞟,看到一個抱著年幼女娃的少年,看著清潤但身上隱隱有煞氣浮現,有白虎之命可惜命薄。


    “今天是鳳陽節,禦史們可不會手軟。”


    “上官遠凡!”看到上官遠凡,十皇子就像是遇到天敵般混身長刺,鬆開畫師冷冷看著,雙手緊握更似隨時隨地打算出手!


    “鳳陽節皇城大慶,你不在宮中淑妃娘娘怕是要闔宮找你。”上官遠凡一席話端得關愛,可是十皇子並不領情!他更是聽出上官遠凡話中之意,如果父皇知道他在鳳陽節大鬧,不等禦史上折子他就親手打死他!


    對於宜國來說,鳳凰比龍更有地位,他們自稱是鳳凰血脈。


    “走。”恨恨的看了眼上官遠凡,十皇子暗道最好別有把柄落到他手裏,否則他要上官遠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讓你受苦了。”十皇子一行人離去,上官遠凡放下他懷裏的女孩,歉意道。


    畫師看著上官遠凡,淺笑搖頭,他彎身撿起地上已經看不出樣子的畫卷,吹了吹,“你是我今天的有緣人。”


    女孩早就看到那被各種顏色混合一起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畫卷,立刻撅起嘴不滿的想說話,可她一看哥哥很尊敬畫師隻是癟了癟嘴跺腳不說話。


    看著眼前的畫卷,上官遠凡有些驚訝,隨後他滿心感謝的接過畫師已經卷好的畫卷,道,“謝謝。”


    “一灣碧水一蓬船,一層白霧層層巒。一幢小居山下坐,一篙撐醒天外仙。”隻聽大街上清遠悠揚,等他們迴神何處還有畫師?便是那地上髒亂不堪的痕跡也消失不見!


    一群人驚訝,驚訝過後是喧嘩,“仙人啊仙人!”這句話瞬間在京師流傳開!


    上官遠凡呆愣得看著手裏的畫卷,他身旁的女孩拉著他的柚子,雙眼明亮,“哥哥,快打開看看!”


    “好。”對於妹妹向來寵溺的上官遠凡立刻打開畫卷。


    當畫卷打開的一刹,好似有萬丈光芒,這哪是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的東西,分明是崇山峻嶺點綴著鮮豔的花草,一頭白虎正在一塊大石頭上假寐!


    “好漂亮!”女孩驚歎和不可意思,隨後她歪了歪腦袋,問道,“哥哥,那人是仙人嗎?”


    “應該是的。”上官遠凡看著畫卷亦是驚愕萬分,他迴答的有些不確定,然而如果不是仙人又有什麽人可以一下子就消失?


    ***


    書墨齋,蓄著胡子冠帽寬袖的中年男子十分恭敬道,“您迴來了。”


    墨衣畫師看著男子姿態恭敬,很是頭疼,“類巫,不用這樣的。”


    “若非您,我不可能化形。”類巫敬重道,“您找到了嗎?”


    類巫生性嚴謹,認準的事誰勸也不行,畫師看著類巫隻能默默的繼續頭疼,他偏身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到,“沒有,看來還要在這裏呆上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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