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王滿囤噙冷笑著抬腳下車,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突然之間身上就透出一股子煞氣。


    先圍過來的二三十人瞧著這人臉上帶著邪笑,仿佛看不見他們手裏的棍棒,就這麽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心裏先沒來由地一陣發毛。


    他們向來都是以人多抱團取勝,哪一迴被他們圍上的主兒不是點頭哈彎遞煙賠罪了事。


    可眼前這人是怎麽迴事兒?這承誌城裏幾時多了這麽個陰煞煞的人物。


    前邊兒的人握緊了手中棍棒,有幾個嚐試著兜著他繞著圈子,打算找個破綻直接打悶棍。


    遠遠跟過來看的那些人就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假滿囤對周遭一切視若無物,隻從從容容走到包圍圈正中心。


    站定之後,目光隨意地在人群裏劃過一圈兒,才懶洋洋地把揣在兜裏的左手抽了出來。


    於是光天化日之下,這幫半乞半賊之人就眼睜睜地看著一把黑漆漆的一尺長刃隨著這隻骨節分明的左手被緩緩拔了出來。


    轟的一下,後排的人都不由退開幾步。


    他們不過是聽著熱鬧來幫著自己人站站場子,眼下這局勢瞧著不對勁兒,這人難不成是想要來真格的。


    他們平時至多不過是偷偷摸摸多了一點兒,聚眾打架也隻放哨望風,但哪裏見過有人明明被人給圍了,結果就這麽平靜的站到一幫對頭跟前?


    這、這麽長的刀子是什麽意思?


    乖乖的讓他們教訓一頓,賠他們點藥費也就了事,哪裏用的著動刀?


    刀劍無眼,這一個劈中了可不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不對呀,這人怎麽看著沒有一絲的怯意?


    從頭到腳都看不出一點兒的害怕來?


    不但不害怕,還拿著把讓人心驚的長刀在那兒冷笑?


    看著不像是裝出來的呀。


    這笑得怪滲人的,難不成他還真敢動刀子。


    難不成這個是沒落網的逃犯?


    天殺的咱們犯了什麽錯?不就是圍過來看了兩眼,這瞧瞧這刀子長的,萬一哪一下衝過來落到自己身上可咋整。


    這麽一想,人就退開了一層。


    前邊那幾位正對著假滿囤站定的人可就嘴裏發苦了。


    陳皮四家的小兔崽子今天這是惹了誰了?


    這他娘的這小兔崽子自己不來,拿著老哥幾個在這兒墊刀?


    他媽的雙拳難敵四手,哥兒幾個一起上吧。


    挑頭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著眼色,卻都比別人慢那麽一步,不想當這頭一個掛彩的冤大頭。


    假滿囤可沒功夫等著他們幾個民、主、選、舉。


    他眼見著真滿囤已經穿過人牆走得不見了影子,這幫礙事兒的還不知進退,放到他那個世界早就叫他們死了百十迴。


    假滿囤把刀一收,突然暴起,閃電般衝到人堆,左手揮刀斬斷兜頭掄下的五六條棍棒,收刀時一個翻腕,用刀柄點中一人胸口,這人立刻軟倒下去,假滿囤抓了這人後脖領子,輕鬆地又迴到了圈子中心。


    兩邊兒的人見他衝得猛,都嚇意識的往後退卻,等發現自己人被抓了一個當成俘虜,又立刻嘩然,沒等這些人鼓噪著吆喝他放人,假滿囤接下來的動作就讓所有人閉上了嘴巴。


    被抓這位痛苦了三秒鍾才又能喘過氣來,這會在跟釣離水麵的鱒魚似的掙紮不斷。


    假滿囤把手裏的人往地上一摔,就像往地上丟了一麻袋土豆,然後右腳緊緊踏實這倒黴鬼的後背,右手揪起他的頭發迫使他把臉朝向眾人,長長的黑刃尖就斜斜地紮進了他的右眼眶下麵。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絲毫不見拖泥帶水。這把長刃切進去之後就開始滑動,刀身穩穩地朝著鼻翼的方向劃去。


    假滿囤並不在意刀子劃到哪裏,他隻是笑眯眯地望著眼見這群弱不禁風的爛人。


    刀子紮進皮肉的那一刻,一陣殺豬般的慘叫響徹雲霄,當場就有個膽小鬼給嚇尿了褲子。


    “救命咧——”地下這人嚇得渾身抽搐,一邊兒漏尿,一邊死命求救。


    這一喊不要緊,人堆後麵的同夥裏就有人用著哭腔喊了出來:


    “死人啦——”


    唿的一下,這幫人都開始逃跑了。


    假滿囤覺得腳下踩著的人突然一軟,哦,嚇暈過去了。


    “殺人啦——”


    “殺人啦——”


    幾聲吆喝加上一群人的逃竄,一時間整個車站都混亂起來。


    假滿囤搖搖頭,把才剛滑過去一公分的刀刃又從這張鼻涕橫流的臉上收了迴來,從容地貼身收好,然後走到剛才那堆人留下的場子裏。


    這幫人逃得飛快,生怕自己跑得慢了也跟李有全兒似的當街橫死,好些人連自己收破爛的車子也丟下不管了。


    假滿囤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從地上揀了個幹淨點兒的自行車跨上,騎進人堆裏,很快也不見了蹤影。


    等假滿囤迴到張家口村,才發現真滿囤沒有迴來。


    他自以為這幾天對滿囤的盯梢已經得心應手,哪成想今天這麽一場小意外倒叫自己跟丟了人。


    想了想,他把揀迴來的車子往村長家附近一丟,自己又迴到後山。


    反正這人也得迴家,自己已經跟了一天兩夜,不如趁著這會兒功夫恢複一下體力。


    ==


    克生還村長家的東屋裏頭睡得正香,還不知道少梁背著自己已經溜出了村外。


    這幾日兩人跟著滿囤過得艱苦且有趣。昨天兩人按著事先的商量,沒再上地裏勞動,結果在村長家這一天窩得十分不爽。


    他們都習慣了每天又新鮮又充實的鄉下勞動生活,少梁這會兒卻不滿足於隻憋在張家口這麽個越看越小的村莊裏。


    這小子心裏有主意,麵兒上卻不顯露。


    大晚上瞅了個空子,也不跟克生商量,直接騎上柱子的自行車,不見了。


    ==


    滿囤為了省油,用個自行車運著汽車,先跑去鎮上給他二哥送書,接著迴村兒找幫手。


    結果大清早的跑去村長家一喊,才發現光克生一人在屋裏,少梁不見了。


    克生就跟壓低了嗓門他強調,這事兒絕對不能讓村長知道。少梁既然自己跑了出去,自然也能自己迴來,讓人知道反而不美。


    兩人嘀咕了一會兒,滿囤就說這山路不安全,隻能等他跑出去一天,如果他一天不迴,就得四下裏去找找看,別讓他一個人出了事兒。


    這兩人商定之後,滿囤就把克生領到村外頭的汽車上,讓克生開車帶他去趙家莊。


    克生很高興地坐到了駕駛座上,看著滿囤,滿囤也看著克生。克生抬手按兩了下喇叭,很興奮的樣子。


    滿囤一抹臉,原來在這個時代,少爺幫的人還沒學過開車,感情自己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把他弄到車裏,到頭來全是白費勁兒。


    心裏歎了口氣,滿囤跟克生換了一下位置,無奈道:


    “我來吧。”


    滿囤把著方向盤,一路開到趙家莊也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鍾。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克生看滿囤的眼神就充滿了佩服。


    滿囤心想,要不是克生手裏沒有香煙,這會兒準得再往自己這邊兒塞上一包。


    這會兒倒是積極幹起活來,左右不過是想跟他學開車唄,要是他今天表現好的話,順便教教他也隻當提前叫他進了駕校。


    汽車停在了趙正紅的甜瓜地邊兒上。


    這會兒才早上七點,滿囤領著克生,跟地裏正摘瓜的趙家人打了個招唿。


    地裏忙著摘瓜的人都驚奇地看著這輛大卡車開了過來,然後在地邊兒上停下。開車的不是別個,正是那個幫他們家收了莊稼地,又開口說要買他家一半兒甜瓜蛋兒的王滿囤。


    要說起來,他們心裏是不太信滿囤的,但他們信這輛汽車。


    他們村裏雖然有條寬土路,可十天半月也見不著一輛汽車。


    趙正紅親自跑到車子跟前,幾個人一商量,趙家就痛快地答應下賣瓜的事兒來。


    剩下的時間就是收瓜搬上車。


    田邊兒上停了輛汽車,過往的老鄉們都以為是村子裏來了大人物,圍著空車在那兒指指點點。


    滿囤克生都在地裏摘瓜,一時間還來了好些看熱鬧的老鄉主動給趙家人幫忙。


    現在正是收瓜的季節,趙家收迴來的甜瓜裝了足足有半卡車,按著一蔞三十斤左右的量記了個大概的蔞數兒,瓜錢是按著一斤八分的價格,可以迴頭再跟滿囤結賬。


    收好瓜之後克,生就把著方向盤,在滿囤的指點下把車慢慢悠悠地開出了趙家莊,隻留下一群人在羨慕趙正紅家的好運氣。


    ==


    汽車拐了彎,很快又開到了高家莊。


    克生就坐在駕駛室裏,東摸西瞅的興致高昂。


    滿囤就打著老田的旗號,在高家莊收糧食。


    供銷社拉來了台秤,老鄉們把自己新打的糧食都拉了過來,村支書管著記賬,幾個壯勞力負責把糧包輳上卡車,滿囤一個人站在車鬥裏接應著。


    車上的甜瓜都已經收進了空間,這麽好的瓜,當然要放到空間裏才保險,不然山路顛簸的,好好的瓜都得墩壞。


    克生隻顧著開車高興,當然也沒發覺這其中的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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