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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旁的北條成悟緩緩地睜開眼,眼珠已經被完全的金色所染上,帶著極強的壓迫感。表情有些許的疲憊,似乎經曆了一場不小的消耗。


    眨了眨眼,金色從眼瞳中褪去,恢複成原本的烏黑。


    “看來是失敗了。”老人也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毛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寫了多久的字,毛邊紙上的墨水早以風幹,卻隻有一個字殘留在上麵。


    “不樂觀,天照的加入無疑是對於我們和女帝的同盟的一次考驗,不僅僅是對於您來說,更是對於女帝來說。”年輕人支撐著起身,向老人恭敬地行禮,“暫時您不必擔心,情況還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我的確無需擔心,從你的角度或者是伊邪那美的角度來說,我的目的都無法被阻擋。”老人在筆洗上輕輕地將筆洗淨,親自研磨墨汁。讓毛筆被墨水浸潤,重新在毛邊紙上寫下工整的字體,絲毫不在意早已留在毛邊紙上的字體。


    兩個字筆畫逐漸的重疊,最後化為雜亂不堪的的一團事物殘留在紙上。


    年輕人隻是靜靜地等待著老人,而老人也毫無急躁的意思,揮灑著毛筆,不斷地在紙上留下墨黑的軌跡。


    “書法是一種修身養性的事物。”似乎是已經完成,老人放下手中的毛筆。說是書法,實際上殘留在毛邊紙上的事物的構成更加看起來像是一副畫作,一副懸崖之上的樹木的圖景。


    “如此的修身養性,以至於前人能夠通過一個人寫的字來看透一個人的內心。”老人直視著年輕人,身為臣下的年輕人自然不可能迴以直視,低著頭一言不發。


    “如果您想要我為您看字的話,在下也隻是略知一二,如果有說錯的地方還望您能夠寬恕。”


    老人卻沒有立刻迴答年輕人,而是將筆放在筆洗中清洗,將筆洗中的水完全染成墨黑:“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想要你為我看字,但是這個寫字的人不應該是我。”


    “算卦之人無法算出自己的天命所在,就如同醫者不能自醫一般。”


    “是嗎,那的確是我的孤陋寡聞了。”


    老人再度坐迴原來的位置,“不知道義經你是否聽說過,或者你是否知曉,這個國家的所在?”


    透過落地的窗戶望向大部分還在廢墟中的東京,偶然能夠見到飛鳥在上空飛過,勉強能夠看出些許的生機。不過老人關注的似乎並非廢墟中的飛鳥,而是高沉的夕陽。周圍的光暈已經完全地籠罩著太陽,原本耀眼的日光現在已經變為血一般的紅色。


    “逢魔之刻以至,陰之極抵達之後歸來的便會是陽之極,這個國家的前路,也隻是暫時地被陰影所籠罩,而輝煌的日光,現在已經開始升起。”恭敬地行禮。


    “但是在旭日之前,首先會顯出的,恐怕隻有月輪。”


    “您說的沒錯,天的規律正是如此,但也正是因為天的規律,我才會站在這裏,為了您所期望的,新的國家。”


    老人收迴視線,重新將其放在年輕人的身上,“你能夠有如此的覺悟,或許應該感到慶幸的人是我。”


    “您謙讓了,應該感到感謝的人是我才對。沒有您的一手栽培,我無法抵達今日的地位,更無法在如此的世界中存留至今。”仍舊是保持著行禮的姿態,老人無法從年輕人如此的姿勢中看出他的神色,一言不發。


    “這個國家,或者說這個世界真是意外的奇妙,在我還年幼的時刻,望著這一輪落日的時刻,從未有今日的想法。難道說這個世界已經變化了嗎,還是說是我的變化。”


    落日快要完全地西沉,老人的臉被餘輝所映照著,看起來有些許的蒼老。盡管對於已經如此老態的老人來說蒼老似乎有些不合適,卻也是現在唯一能夠形容的辭藻。


    “如果這個世界已經改變,您和我就不會有如此的對話。支持您去改造這個國家,改造這個社會,是我的夙願,如果您認為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我也不會為您奮戰至今,甚至不惜與我們的大敵結為聯盟。”


    “義經,無需多慮,隻是忽然有點感想起自身的時日的殘酷,人老了總是會不自覺去如此。”


    “……”


    年輕人沒有迴應,而是一直保持著標準的行禮姿態。窗戶中的落日完全地沉入地平線中,整個寬闊的房間一瞬之間陷入黑暗中,再度亮起白熾的燈光。


    “時間不早了,你去執行你所要做的一切吧。他人的話語終究是話語,而內心的咆哮才是宛如野獸的部分。”


    老人最後瞟了一眼年輕人,後者仍舊沒有起身,隻是簡單地答應以後維持著姿勢退出了房間。


    ·


    年輕人坐在街邊,抽著快要見底的煙頭,煩躁地不斷地吐著煙霧。他的身上穿著因為反複的洗滌而顯得有些發黃的襯衫,隻有臉上還殘留著點的痕跡,宣告著他曾經是何種的人。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將臉上的殘留物全部洗去,現在隻剩這點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也算是他為他曾經做出的選擇的遺跡。


    “嘖。”將煙頭隨手一扔,看著它被車輛無情地碾過壓扁,從旁邊拿出一瓶水,不斷地漱口。眼前不斷地閃過一個邋遢的男子所說的話語,越是迴想越是感到莫名的煩躁。


    “說的簡單,什麽迴到家裏,什麽擔心,開什麽玩笑——”


    還未抱怨完,身後的小巷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小巷的裏麵。被這個悶響所嚇到,差點沒將漱口用的水吞下去,不住地咳嗽。


    “搞什麽啊怎麽最近怪事一樁接一樁的!”勉強將水全部吐出,罵罵咧咧地走入小巷中,想要查看是什麽東西落在了裏麵。天邊明明還是臨近傍晚的時分,整個小巷卻比想象中的還要黑暗,幾乎快要看不清前方的路徑。


    這樣的黑暗讓他不禁想起之前的光景,那個邋遢的家夥對他所說的那些話,煩躁感湧上,一拳打在小巷的牆壁上。這個聲響不可謂不小,整個牆麵都在震動,牆皮不斷地從上麵剝落揚起一陣塵土。


    不過比起牆麵,更加痛的還是他的手,不斷甩著手寄希望於將疼痛感散去。


    輕微的呻吟聲響起,年輕人的動作瞬間定格。這麽黑的小巷出現這種聲音,簡直就和見鬼沒有區別,不禁開始後悔走進來的決定。


    摸索著向著聲源前去,那裏既不是鬼也不是什麽奇妙的現象,而是一個女性躺在地上。似乎是因為他之前捶打牆麵的聲音讓其意識有所恢複,口中不禁發出如此的聲音。


    “這……”盡管在處在黑暗中,那個人的輪廓也確實地表明了她是一個女性,身上似乎穿著比較寬鬆的衣物?似乎有些淩亂。


    這是遭遇了搶劫或者更糟糕的情況?年輕人四處張望,完全看不見犯人的身影。不過剛才的聲音來看似乎是摔下來的,不會這個人的運氣差到從自家的陽台上失足墜落吧?


    拿出手機嚐試照明,卻發現已經快一天沒有充電,手機早就自動關機,隻能再度收迴。要不要先上去問問?年輕人有些猶豫。


    他自認不是一個好人,但是要他做出見死不救的行為,似乎對他的年紀來說又有些太過於殘酷。猶豫不決地來迴踱步,最好還是用力地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可惡,想那麽多幹嘛,我可從不知道長穀川直人你是一個這麽慫包的家夥!”


    走過去伸手想要將那名女性扶起,打算先讓她恢複意識。手還未伸到一般的距離,背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你有這個心是很好,但是她現在的情況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糟糕。”邋遢的男子從身後出現,走到年輕人的身邊。年輕人的確對這個女性不甚了解,然而他還是不爽地迴嘴:


    “那你怎麽知道?”


    “我自然是會知道,因為這是我的女兒。”男子盯著躺在地上的女性,緩緩地開口道。明白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麽的愚蠢,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這也不怪你,如果不是我說出來,任何人都不會聯想到我和她竟然是會是父女,或者說現在的我。”


    “抱……抱歉,剛才……”


    看起來年輕人似乎想要道歉的模樣,不過由於他好像太久沒有用過敬語,說話非常地結巴,基本沒有連續性。


    “行了你就別勉強了。”男子蹲下身,放下一直背在背後的包裹,將其打開。裏麵都是各種各樣各色的晶體,有大有小。顏色有些繚亂,看起來隻是一些單純的帶著顏色的水晶,但是隻要盯著那些晶體看去腦中總會響起隱約的嗡嗡聲,讓他不得不移開視線。


    男子從其中選出一顆帶著青綠色的晶體,將其放入女子的口中,讓其含住。似乎像是起效了,女子一直緊皺起眉頭鬆開,緊緊抿著的嘴唇也出現放鬆的情況,唿吸也變得平穩。


    “這……”最近奇怪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年輕人甚至已經有些麻木了。


    “姑且算是治好了一部分,但是需要一個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下……”男子重新包好包裹,扶起女子,“總之還是要感謝你的相助,接下來我會想辦法的。”


    “那個……看你的樣子似乎應該也沒有可以穩定居住的地方吧……”


    “事實是這樣沒錯,但是為了自己的子女,父母總是要有辦法才行。”男子瞥了一眼女性。


    “如果,如果不嫌棄的話,我的家不知道……意下如何?”年輕人終於還是咬咬牙,開口道。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開口,難道說是這位父親的父愛打動了他?


    “父愛”?這個詞反而讓他感到煩躁。


    “如果環境不好的話,對她的傷勢也不好吧?所以還請你考慮一下。”


    再度瞟了一眼年輕人,歎了一口氣,“你的恩情我會記住的。”


    “那個,我是長穀川直人,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唿您?”終於還是憋出了敬語,盡管十分生硬,他還是說出了口。


    “草薙岐人,我對所謂的稱唿沒有興趣,你按照喜好稱唿我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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