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不算地球,穿越者總會對自己經曆過的第一個世界抱有莫大的感情, 因為一切傳奇從那裏開始,因為最初的那個自己就是在那裏一步步成長、似乎要比更多時候有意義地多,因為有許多值得懷念的人在那裏,還因為林行韜第一次走的時候不是自願的,終究戀戀不舍。這才有了之後的第二次迴去。連奈亞也說他偏心,洛林偏偏得不到他的迴顧。但洛林分明也是無比重要的。如果說大楚的經曆是林行韜一切傳奇的開始,那麽在洛林的一切則成為了林行韜登上諸世界寶座的必經階梯。同樣有著成長的意義、牽絆與懷念。林行韜記得自己是在與媽媽趙言佳打電話的時候忽然穿越的,與上一次不同,他魂穿在了一個棕色短發的年□□孩身上,修行的力量被壓抑到了可怕的地步,而且他也沒有繼承任何的記憶。沒有等他搞清楚狀況,迎麵跑來了哥哥盧卡斯,盧卡斯慌張地拉著他躲到了餐桌底下。他當時沒有在意樓梯上書房門上插著的鑰匙,也沒有注意盧卡斯藏在懷裏的那本書,他隻是看著桌布映出的女仆的扭曲影子以及聽著那一聲“哢噠”的高跟鞋落地聲。那是子爵府的夫人,他的母親。夫人正在找狗,她捏著一塊果肉伸進了桌子底下,哄騙道:“乖狗狗,我知道是你,快吃吧。”那塊果肉正停在林行韜視線的正前方,比起盧卡斯需要艱難地扭動以及爬行,林行韜隻需要揚起下巴就能用舌頭卷過它,甚至連帶著將白皙的指尖咬出比果汁更鮮豔的血跡。這一迴透過桌布,林行韜見到夫人的表情。她兩頰泛著與嘴唇相同的花瓣一般的嫣紅,隨時準備給桌下某個清醒而饑餓的靈魂以永恆的偏愛。林行韜往後退了退——他這一舉動實際上出了大問題,當時的他並未意識到——他一下子蹭到了夫人垂地的長裙上。夫人被拉扯得輕輕搖晃,輕薄的衣物也劃過了肩頭,但她仍舊穩穩地舉著果肉。而這段時間內,盧卡斯開始用手肘和膝蓋爬行,他也許一開始將腦袋湊過去隻是想和弟弟親密地抵一下額頭,就像曾經在書房裏承諾讓弟弟贏了遊戲時一樣,但他最終由於那隻牢牢擋在路線上的手而張開嘴,舔去了果肉。夫人則在林行韜震驚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抽出裙擺,踩著高跟鞋,若有若無地笑了一聲,遠去。然而她實際上又悄悄地迴來了,她一邊擦拭著手,一邊等在林行韜的背後,當女仆們將林行韜抓出來的時候,她代替女仆執起小兒子的手,緩慢而輕柔地摩挲著。食物的香氣浸透了空氣,然而每一根湯勺所攪拌的不是奶油蘑菇湯而是夫人身上甜美誘人的香水味,每一雙眼睛都沒有在注視比目魚的脊背而是捕捉著夫人宛若流動著的美,夫人溫柔的嗓音反而將這個看似正常的子爵府刺出一道道詭異的陰影。所有人都沒有在意子爵府的另一位小主人,林行韜的姐姐,奧德蕾的死亡。在林行韜跑出去的時候,夫人一邊用細長優美的手指握著刀叉,一邊端端正正地照著鏡子。其實不好說她究竟是在看鏡子中的自己還是在看奔跑的林行韜。隻是銀餐具反射的光使她的額頭光潔得宛若樓梯角落擺放的天使雕像,一雙藍眼睛卻跳躍著悸動的波紋,凝結成一段長久的、對其他不屑一顧的凝視。這時警備隊中具有潛力的隊員雷諾正在巡視著街道,他的傳奇也從發現在牆邊撓著牆的食屍鬼開始了。食屍鬼的襲擊、警備隊隊員雷諾、新神、特殊力量的登場……這些在一瞬間扭轉了林行韜對這個世界的印象,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興奮讓雷諾感到恐懼與詭異,也不知道這一切令夫人為之著迷。夫人隨後一連串的舉動——指責雷諾、要求雷諾繼續對仆人開槍、對女兒的死渾不在意,中間穿插著喂林行韜吃點心、親吻林行韜的眉間——她是對林行韜仁慈溺愛的聖母,卻是對其他人冷酷無情的魔鬼。盧卡斯對這樣的母親感到害怕,他偷偷打開了門令警備隊的其他成員可以進來,然後用力地抱住母親的手臂,汲取著根本比不上手牽著手的微不足道的力量。在林行韜將雷諾控製成傀儡舉起槍的時候,也正是工業之神創造的神之遊戲開始的時候。在當時的林行韜看不到的地方,子爵府內那個天使雕像也轉了轉一隻眼珠,準確地將視線投到了花園中,在逐漸陰暗的光線下,它的外表不再是大理石的潔白反而是遭受過大火般的焦黑。就在漆黑雕像的窺視中,雷諾帶領著隊員、帶著新晉隊長的承諾、帶著屍體沉重地離開了。林行韜經過雕像前往書房的時候沒有發現一絲異常,他在書房裏殺死了食屍鬼盧卡斯和奧德蕾,隨即拿到了至關重要的《屍食教典儀》,他由此知道整座子爵府內——充滿了食屍鬼,夫人孕育的也許是食屍鬼之王,將占據他的身體出生。這是一個關聯著克蘇魯神話的世界。他在黑夜裏召喚了莎布·尼古拉絲,四周的空氣一下子凝固。天使雕像的嘴巴線條抽動了兩下,像是在笑,而後一切異常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召喚當然是沒有成功的,這瞬息萬變的一天結束在了子爵府清脆的鳥鳴——食屍鬼的啼叫中。接下來林行韜見到了子爵府過去發生的事情,第一次見到了子爵本人——一個與子爵夫人極其相像、溫柔優雅的男人。當他從關於古老貴族的幻夢中清醒,現實卻麵臨著新舊思潮、生產力的轉變,人心在這樣的年代最容易誕生出魔鬼,工業之神的傳說給世界蒙上了一層神秘莫測的黑紗。比如子爵夫人也許早就被子爵殺死了這種事情……薩利安子爵金發綠眼、溫柔可親的天使模樣與他渾身赤.裸、鮮血流淌的樣子,就像垂死者最後一次快樂的喘息,歡愉吸走胸腔內的哭泣,幾分不潔的驕傲發布遺言:“——親愛的,你做得到嗎?”林行韜與夫人乘坐馬車前往宴會,夫人的美麗將墊子都迷得神魂顛倒,他們親密地靠在一起。林行韜心裏在想,在華貴的禮服底下是一具奢靡的□□,但也許是一坨蠕動的觸手。就像這個虛假繁榮的世界,底下是千瘡百孔的工業區。貴族們貪圖享樂,食用著工人的血肉。“哈哈哈哈——”路上林行韜聽到了模糊的笑聲,可夫人並沒有張嘴。倘若當時的林行韜迴過頭,也許能夠在樹木與草叢的陰影中看見將自己偽裝成吊死屍體的諸神的魂魄。是的,奈亞怎麽會錯過這樣的宴會呢,盡管他在這個世界最主要的醫生身份還在王都裏遊說著貴族參加遊戲。而他隻是將自己吊死在那裏,終究沒有打擾裏麵發生的一切——如果雷諾或者林行韜沒有解決掉廚房裏的那位屠夫,那也許食屍鬼侍從們會驚奇地發現他們在城堡外漏掉了一具被標為“有嚼勁的瘦肉、腱子肉”的生命之糧。宴會上的經曆是為數不多的、令林行韜不怎麽願意去迴憶的部分,瘋狂、食肉、血腥,乃至無所顧忌地傷害真心。誰能想到子爵夫人就是子爵。誰能想到魅惑邪.神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