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隻有盛易明自己知道,他一直在做夢,夢見他親吻自己的愛人,夢見他們熱情的相擁,夢見他們並排躺在夕陽下的搖椅上,從日出到日暮,從黑發到了白頭……  ……  李魚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灑脫的人。  他不懼分離,不懼死亡,因為在他的認知裏,這些都不是真正存在的東西。  隻要從小世界脫離出去,那些東西都會像海上的泡沫那樣,化為烏有。  他愛的人會從陽光中走來,從真實世界中牽上他的手,他們可以恣意的觸碰對方,感受彼此的溫度和最深的愛戀。  如今,李魚才知道,自己太想當然了。  盛易明的葬禮過了很久,他依舊無法釋然,後悔當初不該離開,否則也不會最後一麵也見不到。  他們都還沒來得及約定見麵的時間和地點,以及到時候雙方該穿什麽樣的衣服,手裏要不要拿上一枝玫瑰花。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到現在還處在混沌中。  特助在盛易明的葬禮後並沒有離開,他有時候會像個老媽子一樣,提醒李魚吃飯添衣,有時候又像個雕像,隻是安靜的待著。  老爺子在孫子離開以後,消沉過一段時間,但很快就從悲傷中了出來。  因為老觀主突然造訪,告訴他,他的孫子福澤深厚,肯定會投個好胎,下輩子必定大富大貴,平安一生。  盛老爺子想,對啊,孫子的離開隻是暫時告別了一段人生,等他重新來到這個世界,將不再有苦難,而是幸福安康。說起來,這可是件好事,我們不該一直沉浸於悲傷。  老觀主離開後,盛老爺子將話轉告給了青年,“人已經走了,你該為自己過好以後的人生。”  李魚曾經跟係統吐槽過的,說想當個有錢人的事,成真了。  盛易明在離開之前,早已和老爺子協商好,將自己名下的股權、不動產、存款,所有的東西都留給自己的愛人,包括剛從老爺子那兒拿到不久的股份。  曾經特助讓青年簽下的名字,按下的手印,全都是為了讓遺產成功轉交設下的局。  通俗一點,李魚成了盛世最大的股東。  知道他不喜歡爾虞我詐的商場,臨走前,在青年不知道的時間裏,盛易明委托特助,高薪聘請了一位職業經理人擔任首席執行官,特助負責背後監督。  作為最大的股東,李魚隻需要每天躺著數錢就好。  時間一天天的過,到了新年,也是盛易明離開剛滿一個月的日子。  特助將那本被遺忘的筆記本,遞給青年。  是李魚曾在盛易明辦公桌上看見的那本。  他撫摸過厚厚的牛皮紙包裹的硬殼封麵,想象著男人的手指拂過上麵的畫麵。  筆記本已經沒有那麽新了,從側麵看,裏麵的每張紙都被翻過,隱約可以窺見一寫鋼筆寫下的字跡。  李魚翻開第一頁,上麵有一行字:  每個月最後一天,你都能看見我。  指尖翻開第一頁,內容類似於日記。  寶寶,今天你坐在躺椅上曬太陽,忘了關窗戶,我悄悄幫你關了,給你蓋一張毯子,你的睫毛很翹,閉上眼睛的時候,它們像是一雙蝶翼,讓我忍不住想親吻。  我偷偷親了一口,你醒了,揶揄的點點我的鼻子,趾高氣昂的仰著下巴,“我同意你偷親了嗎?”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可愛,所以我忍不住抱住了你,加深了之前的淺嚐輒止。  ……  看似是日記,卻又不是日記。  一頁又一頁,更像是一篇又一篇被想象出來的未來。  從那之後,每個月的月末,李魚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翻開那本黑色的筆記。  他會按照上麵的內容,想象著男人就在身邊,度過接下來的一天。  日記總共有四百多篇,李魚抱著它過了三十六年,他體會不到難過,因為那個人一直陪在他身邊,每個月都會出現,像是一個美好的獎勵。  後來,日記本翻到了頭。  特助想替他將筆記本收起來,李魚不準。  他說,“就放在床頭吧,那個人就是故意的,他讓我習慣了每個月的見麵,讓我沒有一天不去期盼月末最後一天的到來,你一下子把他拿走了,我會睡不著的。”  春去秋來,四季不停變換。  李魚送走了老爺子,送走了丁家父母,送走了大哥,二哥,又在特助的悉心照顧下生活了很多年,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  迴顧往昔,他得到了很多。  品嚐了真正的孤獨,那是即便在夜深也會突然浮現的思念。  體味了真正親情,盛易明離開後,無論是盛老爺子,還是丁家的父母兄弟,對他都是無微不至,那是奶油蛋糕上的奶油,甜蜜到讓人上癮,每每麵對這些人,他的心總是暖的,熱的。  他還得到了最真的友情,年輕的唐宋,中年的唐宋,年老的唐宋,無論哪個年齡段,好友總會在各方麵給他最大的鼓勵和支持。  李魚躺在寬敞的雙人床上,手指搭上身旁被折疊起來的,盛易明尚未來得及穿上的黑色西裝,緩緩閉上眼睛。  意識墜入黑暗的那一刻,他在心裏說:  親愛的,再多等我一刻,我們馬上就能見麵了。  真好。第256章 主神  星河無垠, 除了星光就是黑暗。  李魚發現自己死後並沒有立刻迴到中心城,他的意識在往四周擴散, 沒有邊際的延伸,毫無防備的,腦子裏多出許多令人驚訝的信息。  譬如, 他是這片空間的主人。  他沒有形態,隻有意識, 遊離在中心城之外,沒有疼痛感知, 沒有情緒, 像塊兒被遺棄在荒漠的石頭,麵臨著永恆的時間流逝。  看著一個又一個小世界由顧沉的手創造出來, 也看著那個被稱之為規則的人,不近人情的, 冷酷的維護著每個小世界的秩序。  而這兩個人, 皆稱他為主神。  很多年前, 李魚自混沌中醒來,創造了中心城,然後從中心城內, 選取了兩個最優秀的人類作為創造者和規則。  他將自己的力量一分為三, 一部分留給自己,用以支撐萬千世界平穩運轉,其餘兩份則被傾注到了創造者和規則身上。  不記得過去了多少年,已經習慣了的星河空間, 變得令人難以忍受。  李魚將大部分力量留在星河中,把意識投注了到一個剛剛出生的,不會哭,不會鬧,沒有聽覺,也沒有嗅覺的瀕死嬰兒身上。  再睜眼,他成了一個擁有潛在精神力的普通人類。  因為身體緣故,嬰兒被拋棄在孤兒院門口,脖子上掛著一個鯉魚銀鎖。  當時冰天雪地,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視線所及之處,是蓋滿白雪的鬆樹枝丫。  這是李魚見到的,關於中心城的,關於真實世界的第一個畫麵。  他在樹下呆了很久,直到夜晚降臨,路燈將雪白的地麵染成淡橘色,孤兒院門終於開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搓著手,拿著手提包,準備出去買東西。  走過大鬆樹後,女人腳下一停,倒退了迴去,看見鬆樹根下橫著一個小小的粉色繈褓。  繈褓不厚,裏麵沒有傳來嬰兒的哭鬧,但她看見,繈褓外麵露著淺淺的,黑色的頭發。  鞋底踩在雪上,嘎吱作響。  李魚眼前多出了一張人類的臉,女人,三十多歲,長發,五官柔和,慈愛的眼神中夾雜著心疼和驚訝。  他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  女人是孤兒院年輕院長,對上那雙黑暗比分明的大眼睛,她心都要化了,出聲逗了逗,見小孩兒沒反應,心裏開始擔憂。  一般會被拋棄的,要麽是父母雙方,或者某方單親沒有能力養育,要麽是身體有缺陷,父母不想要這個孩子……配合眼下小孩兒呆傻的表情,院長立刻抱著孩子先去了醫院。  醫院是和孤兒院對接的政府醫院,負責孤兒院孩子的健康問題。  進去以後,不需要排隊,小孩兒被優先送進了檢查室。  科技發展至今,早就廢除了繁瑣的人工檢查,掃描儀上放出藍光,將小嬰兒從腦袋尖到腳跟,透徹的檢查了一遍。  檢查結果顯示,孩子非常健康,且大腦活躍度高於常人,很可能擁有潛在的精神力。  院長鬆了口氣,抱著孩子離開醫院,又去了警局,想通過dna尋找嬰兒的父母,卻一無所獲。  唯一的解釋是,小孩兒的親身父母很可能是黑戶人口。  沒辦法,院長隻能去民政部門辦理手續,將孩子帶迴了孤兒院。  因為孩子脖子上掛著的鯉魚銀鎖,她做主給起名叫李魚,希望嬰兒能伴著好運長大,一躍龍門,前程似錦。  孩子的成長是很快的,幾乎一天一個樣。  漸漸的,李魚長到了三歲,這是個對外界事物充滿好奇的年紀。  可是院長發現,這孩子不鬧,也不愛動,最經常幹的事,就是站在一旁看其他小朋友玩耍。  起初,她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到心上,直到兩年後,小孩兒已經五歲了,仍舊木木呆呆的。  並且因為他的不合群,已經有小孩兒對他有了好奇心和意見,李魚越是沒有反應,那些孩子越是要去捉弄他。  從最開的輕輕觸碰,發展到後麵的推搡。  其中有些孩子,甚至因此找到了另一種獲得快樂的方式,開始以欺負李魚為樂。  孤兒院的人手不夠,院長平時很忙,沒辦法二十四小時把人看著。  每當她忙完,迴頭去找,都發現李魚滿身是傷,有時候是膝蓋破了,有時候是手心磨破了皮。  換做任何一個孩子,都是要哭鬧的。  李魚不,他連抽泣都沒有,但是會在偶爾露出不解和思索的表情。  每次院長替他用消毒水消毒的時候,都會問他,“疼嗎,我給你吹吹?”  李魚總是會搖頭說,“不用,不疼,謝謝院長。”  像個成熟的小大人,又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為了避免他再被欺負,院長走到哪兒都將人帶在身邊,直到七歲上小學才稍微放鬆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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