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枝椏交接成片, 將大部分月光當在外麵。  張誠實站在原地不動,冷風從背後鑽進衣服,貼著背脊爬上後頸,他猛的打了寒顫,反手一摸,全是冷汗。  距離他最近的古樹下,李魚被男人健碩的身軀壓在地上,藏在根莖遒勁的樹根下。  程度專注的咬著青年的嘴唇,用舌尖探索。  相比之下,李魚緊張得差點昏過去,幾番掙紮無果後,他伸手揪住男人的耳朵。  程度倒抽一口冷氣,終於上舍得鬆口,沒事人似的撥了下耳朵,用胳膊勾住青年的脖子,把人按在懷裏,往邊上縮了縮。  照理說,兩個大活人藏在裏麵,即便看不清臉,也能看到兩團粘連的黑影。  可張誠實和金老板仿愣是沒看見,就好像他跟程度一起抱團隱身了。  想起剛剛被擄進樹根前,男人往嘴裏吹的氣,李魚心情複雜。  “1551,大佬剛剛吹給我的是仙氣嗎。”  “……”1551,“你腦子沒事兒嗎。”  “……”李魚也覺得問題很腦殘,“那是怎麽迴事。”  1551說不知道,“等有機會,你可以當麵問問他。”  李魚瞥了男人一眼,沒吱聲,來日方長,將來有的時間慢慢探討。  就在這時,走遠的腳步又迴來了,金老板一無所獲,見張誠實站在原地沒動,氣不打一出來。  張口就罵,“你去查看了嗎?”  “看了,沒人。”吹了會兒涼風,張誠實的氣焰低了不少,“會不會是我們聽錯了。”  金老板冷笑,陰陽怪氣道,“是啊,沒準是鬼叫呢。”  “別他媽瞎說!”仿佛掩飾什麽,張誠實的聲音陡然拔高,嚇醒了在樹上棲息的小鳥。  “你吼誰呢!”金老板聲音尖銳,“有氣別往我身上撒,惹急了,信不信我把你幹的事全抖出去。”  “你敢。”張誠實兩步跨到金老板麵前,揪住她的衣襟,五官扭曲的威脅道,“你要是敢把事情捅出去,我一定先殺了你。”  “你想殺了我?”  金老板氣得笑出聲,她表情驟然冷卻,揚手兇狠地朝張誠實扇了一耳光,“我們之間的所有對話,我都做了錄音備份,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會有人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  指甲刮過皮膚,留下四條暗色的痕跡,光看著就覺得疼。  張誠實整整半分鍾沒有反應,李魚猜他應該是氣狠了,臉麵這種東西多重要啊,金老板不但打了,還給人破了相。  金老板發出威脅後,一直沒得到迴應,開始心虛,她可沒忘,張誠實的本質是一個瘋子,敢殺人放火的瘋子。  她強行鎮定,抱著胳膊,端著姿態發話,“當然,你我能相安無事最好,等交易結束,離開這個破地方,我就……”  張誠實抬起頭,摸了摸自己的臉,皮膚上多了幾條凸起的紋,火辣辣的疼,囂張的告訴他,他居然被一個女人給打了。  氣氛凝固了。  金老板咽了咽口水,忽然說不下去了。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轉身想跑,被一隻手大力拖迴去。  雨點般的拳頭和踢打,接連不斷的落在她的肚子、腰上、腿上,頭皮一陣撕裂的疼,她大叫一聲,頭發被拽住拉高,又被重重的按下去,撞到地上。  粗糲的小石子,豎起棱角,毫不留情的從她臉上蹭過。  “張誠實,你給我放手,快放手!”金老板驚聲尖叫,嗓門大得幾乎響徹正片樹林。  張誠實充耳不聞,兩眼鼓出,嘴角咧開,嘴裏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敢打我,讓你他媽敢打我,老子弄死你……”  樹根下,李魚的眼睛被蒙上,隻能聽到哭喊和咒罵。  程度麵無表情的看著外麵,無驚無懼,對他來說,外麵隻是有兩條狗因為爭搶骨頭而撕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踢打聲停了。  張誠實蹲下,捏著金老板眼淚鼻涕一把抓的臉,“沒有我做中間人,你根本聯係不到周老板,更別說其他買家了。你說有什麽資格跟我叫板,嗯?”  金老板渾身隻剩下疼,翻身的力氣都沒有,見張誠實抬手,下意識瑟護住腦袋。  張誠實站起來,俯看下方,“殺一個人是殺,兩個人也是殺,我不介意手裏再多一條人命,惹急了,別怪我不念舊情。”  金老板縮成一團,嘴裏發出痛苦的嗚咽。  大概是怕把人留在這裏,被發現了會引起更多的麻煩,張誠實用腳踢了踢她,讓她趕緊起來。  金老板憤恨的抹掉嘴角的血,咬牙撐起身體,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麵走。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李魚著急忙慌的從樹根下麵爬出去,心有餘悸。  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看到這麽殘暴的一幕,好幾次他都以為金老板會被打死。  李魚扭頭看程度,“報警吧,金廣進和小賣部老板肯定都是張誠實殺的。”  程度在整理褲子,那地方還沒消下去,很突兀。  “報了警,然後呢? ”他反問,“如果張誠實不承認,狡辯說是氣急之下胡亂說的呢。”  李魚不說話了,他們沒有最直接有效的證據。  “要麽說服金老板自首,要麽就想辦法讓張誠實自己說出來。”程度給完意見,打了個暗示。  李魚搖頭,“有蚊子。”  程度保證,“有我在,蚊子不敢叮你。”  “不信。”李魚撇嘴,“你是彎的,但沒彎到蚊香那種地步,驅不了蚊子大哥。”  “試試就知道。”程度說完按住青年的肩膀親下去。  夜色下的樹林,樹影搖曳,層層疊疊,有隻兔子從草地上跑過。  它兩耳直立,聽到什麽,驚恐的抬起前腿後退,鼻子嗅了嗅,掉頭跑迴窩裏,打死不也不敢再出來,隻露出一雙眼睛,四處偷窺。  怪聲過了許久才停歇,它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背著一個小青年從前方走來。  待對方走近,看清來人的臉,兔子的耳朵又立起來了,比上次還要驚恐,扭身朝向洞內,隻露出兩團瑟瑟發抖的毛絨屁股。  李魚精疲力盡趴在男人背上小憩的時候,大樓裏已經炸開鍋了。  整座島嶼的所有人,誰都不敢惹的房東先生,一去不迴,失蹤了。  電一直沒來,那些睡不著覺,又沒其他事的,全都堵在一樓樓道裏,你一言,我一語的各種猜測。  老五是唯一一個沒說話的,抱著胳膊立在電梯旁,不知道在想什麽。  蘭姐靠過去,給他遞了隻煙,“想什麽呢,這麽嚴肅。”  老五接過煙夾在耳朵上,沒抽,“你不覺得今晚的電停的蹊蹺?”  “是挺蹊蹺的。”蘭姐柳眉擰著,“我來這兒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停電,不是說程先生會定期檢修嗎,今天是怎麽迴事?”  老五看了一圈四周,將人拉到角落裏,“線是被人剪斷的,備用發電機也被人給弄壞了。”  “真的?我以為是他們開玩笑的。”蘭姐驚訝。  “當然是真的,我剛剛去確認過了,配電箱沒關,裏麵的線確實全斷了,然後我又去了另一頭,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柴油味兒。”  想起那股刺鼻的味道,老五一臉惡心,“你是沒看見,柴油流得滿地都是。”  蘭姐心裏冒生出一個不好的猜測,“老五,你說,你說林州舟和程先生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從來到小鎮的第一天起,這地方就充斥著各種古怪,毫不誇張的說,起初那幾天她甚至不敢合眼,怕一閉上眼睛,就會有人闖進來把她給殺了。  “你別瞎說,不會的。”老五心裏沒底,嘴上卻說,“程先生身手好著呢,不會出事。”  “但願吧。”蘭姐憂心忡忡的歎了口氣,抬眼就見一個人急匆匆地望大樓跑來。  那人從外麵衝進來,指著門口說,“程先生迴來了,馬上就到,他讓我轉告你們,電很快就來,別全堵在樓道裏,該幹嘛幹嘛去。”  在場的誰也沒走,一窩蜂湧出去,看見程度背著青年迎麵走來。  “啥情況,受傷了?” 有個男人小聲嘀咕。  “管他的,我現在隻關心什麽時候來電,屋子裏熱得我沒法睡覺。”  說話的是個噸位很大的胖子,一動就大汗淋漓,冬天一身肥膘能禦寒,到了夏天,肥肉會自動發熱,熱得他直喘。  不待程度走近,胖子氣喘籲籲的撞開人群跑出去,“程先生,您可算是迴來了,大夥等了您快兩小時。”  “抱歉,路上出了點狀況。”程度不走心的解釋一句,腦袋轉向後麵,叫醒唿唿大睡的青年。  李魚揉著眼睛從男人身上下來,打了個哈欠,“到家了嗎?”  程度故意捏住他的鼻子。  窒息感撲來,李魚張開嘴唿吸,頓時清醒,周圍圍滿了人,張誠實和金老板也在其中。  老五從人牆後鑽出來,問,“你跟程先生上哪兒去了,再不迴來我們得出去找了。 ”  “有點事兒。”李魚模棱兩可,尷尬,局促。  老五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啥事兒啊?”  程度把青年拽到麵前,撣了撣他肩上的土,完了又從黑軟的頭發裏弄出一些細沙。  做完這一切,他替青年迴答老五的問題,“私事。”  今晚天氣不錯,月如圓盤,星子漫天。  月光倒映在男人眼裏,襯得那張臉越發冷峻疏離,老五訕訕的抓了把後腦勺,不敢再多逼逼。  程度越過他走進草叢,拎起丟在裏麵的工具箱,衝著青年招手,“過來。”  李魚不好意思的的抿了下嘴,在二十幾雙眼睛的矚目之下走過去,兩腿像是在踩高蹺上,僵硬,別扭。  這下子,再沒有人好奇了,用屁股想也知道,兩人失蹤的這段時間發生過什麽。  男女是欲火,男人和男人就是火上澆油,越燒越旺,不能人工幹預,隻能自然滅火。  大家嘴上不敢說,心裏彎彎繞繞一大堆,有那麽一兩個心眼不好的,嘴饞的舔了舔舌頭,把主意打到了張誠實身上。  張誠實一臉害怕的躲過兩隻鹹豬手,繞到人群的另一頭。  李魚拉著程度的手,在他手心撓了一下,“你覺得他信了嗎?”  “不知道。”程度喉結攢動,舌頭舔過內側的犬牙,“疼嗎?等迴去哥給你上藥。”  李魚怕了,“……我自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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