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女孩兒含著手指,一臉的懵懂。


    董二笑著摸了摸女孩兒的頭,笑道:“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不過他這一身衣服我倒是認識。”


    “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時常跟你講過的故事嗎?”董二看著女孩詢問道。


    女孩兒點點頭:“記得,爹爹說,在大夏的四方,有一群守護我們的人。”


    “是啊,在大夏的四方,有一群守護我們的人。”董二點點頭,繼而說道:“他們就是大夏的從軍人。北方有駐北軍,西方有西涼軍,還有東南沿海的尋海衛,都在為了守衛我們大夏的疆土而盡心竭力著。”


    “你看他。”董二說著指了指少年人身上穿的衣服,說道:“這就是西涼軍的軍服,他也是守護我們的人。”


    “所以爹爹得救他迴來,放任他死在那裏,爹爹心裏過意不去。”


    “受人之恩,需得報答,這才是做人的本分。”


    這就是董二所懂得的道理,從他父母親那裏聽來,經他的手,最終傳授給自己的子女。


    “小瑤,你可要記住爹爹說的話,莫要做忘恩之人。”


    女孩兒用力的點點頭,董二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在兩個人說話間,躺在石桌上的少年人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嘴角咧著,似乎是在忍受著什麽疼痛。


    董二看了看,隨後轉頭對著女孩兒說道:“小瑤,你去把爹爹那一壇子藥拿過來,再取一些木板和布條,這娃娃骨頭斷了,我得給他接上。”


    女孩兒點點頭,不多時她從屋子裏重新走出來,手裏捧著一個頗為大的壇子,攤子上還擺放著一些木板和布條。


    生活在這裏的采藥人,這種接骨的手段大多數人人都很是精通。


    畢竟常年翻山越嶺,無論再怎麽小心,終歸還是沒辦法避免摔傷跌傷之類的。


    像是董二這一大壇子藥,便是自家祖傳的,專門用來治療跌打擦傷。


    少年人很明顯就是從高崖上摔下來,最後滾到了山澗的石縫兒裏。


    他倒是幸運,不知道什麽原因撿了一條命,最後又被董二發現,帶迴來治療傷勢。


    ……


    幾日前,涼關。


    蘇拂雪率領著大軍攻破了城門,殺光了城裏的所有敵軍。


    蠻人,遼人,一個沒留。


    天色放亮,戰火籠罩了整個涼關,殘破的戰旗還在燃燒著,可戰鬥卻已經結束了。


    城頭上,肖紅衣坐在城頭,蘇拂雪坐在他身旁,兩個人看著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心中思緒萬千。


    “也不知我那徒兒現在如何了……”肖紅衣歎息一聲,言語裏帶著愁緒。


    蘇拂雪取下鐵質的頭盔,深處手捋了捋一頭長長的秀發,這才展顏一笑,說道:“方才他們告訴我,說是打掃戰場並沒有發現你那弟子的屍體,也沒有楚西北將軍的身影,若是猜的沒錯,西涼軍一眾將領應該還活著,隻是不知道逃到了何處。”


    這是蘇拂雪給出的分析,她並不相信楚西北會那麽容易死掉,畢竟是與她同一時代的翹楚,又怎麽會那麽簡單的就死在戰場呢!


    隻是肖紅衣並沒有解去心中的憂愁。


    他取出腰間的酒葫蘆,用拇指彈開瓶塞,揚起脖頸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水。


    “你要嗎?”肖紅衣擦了擦嘴角,隨後拿著酒葫蘆遞給蘇拂雪,問道。


    蘇拂雪也不嫌棄,接過酒葫蘆也豪飲了一口,臉上露出暢懷的笑意。


    “你且放心好了,你們那一脈都是多福的人,你不是去了北地,一樣劫後餘生嗎?”蘇拂雪開著玩笑,肖紅衣也咧開了嘴角。


    “希望你說的都能成真吧!”肖紅衣再度飲下一口酒,酒水順著酒葫蘆淌下來,最後從城頭滴下來,砸到涼關城外的沙土中。


    涼關的戰事已經落下,涼關重新迴到了大夏的手中,依舊承擔起它抵禦西方蠻族的重任。


    ……


    扶川山脈,董二的家中。


    少年人坐在院子裏,看著院外那高聳入雲的險峰還有峰頂那層層堆積的冰雪有些失神。


    他忘了很多東西,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幾乎什麽也不記得了。


    他記不清自己姓甚名誰,也記不清自己的家鄉在哪裏,甚至連他為什麽會在這個小院兒裏也不知道。


    “小夥子,感覺怎麽樣?”董二從石屋裏走出來,看著坐在院子裏的少年人笑著問道。


    少年人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答道:“還是感覺頭有些痛,關於自己的東西一樣也記不得了。”


    “一點都想不起來了?”董二細問了一句。


    少年人點點頭。


    董二歎息了一聲,說道:“看來應該是你從山上跌下來的時候碰到了腦子,讓你記不得了好多東西。”


    “外傷我還懂一些,可這個關於失憶的病,我也沒什麽辦法。”


    董二說著,忽然轉身迴到屋子,隨後從屋子裏取出了一柄劍,拿到了少年人麵前,說道:“這是你的東西,你還記得嗎?”


    “我的?”少年人拿起這一柄劍。


    這劍帶著劍鞘,劍鞘的做工甚是精美,暗金色的紋路如同天然形成的,沒有絲毫的瑕疵。


    他試著拔劍出來,可是任他怎麽用力,劍都待在劍鞘裏,紋絲不動。


    少年人皺了皺眉頭,他覺得這個場景異常的熟悉,可是至於為什麽,他又想不起來。


    他搔了搔頭,苦思冥想了好久,也沒能想到這個場景到底什麽時候見過。


    半晌後,他歎息了一聲,最終選擇了放棄。


    “你若是是在想不起來,還是不要想了,免得再傷了腦子。”董二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人點點頭,將手裏的劍放到了石桌上。


    “不如你傷好之前,就待在我這裏吧。”董二想了想,隨後接著說道:“正巧你也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了,我也總不能不稱唿你,這劍跟著你一起被我帶迴來,不然以後我就叫你劍娃吧!”


    少年人咧嘴笑了笑,輕“嗯”了一聲。


    ……


    半個月後,劍娃在董二家的小院裏舞著劍,年紀尚小的董風瑤則坐在石桌旁,雙手托著下頜,雙眼帶著笑意看著劍娃。


    不多時,劍娃最後一式劍法舞完,收了劍,董風瑤連忙站起身來,蹦蹦跳跳的跑到劍娃身邊,圍著他轉了幾圈,最終笑道:“劍哥哥,你這劍法這麽漂亮,不如你以後教我怎麽舞劍吧!”


    劍娃有些木訥,他有些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在腦海裏思索了一下,最後點點頭。


    “好,我教你。”


    聽到劍娃的答複,董風瑤稚嫩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意,她攬著劍娃的胳膊,一邊兒搖晃著一邊兒稱讚道:“我就知道劍哥哥對我最好了!”


    恰逢董二從外麵迴來,看著兩個人這個樣子,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瑤兒,你懂事一些,你劍哥哥傷勢才好,你這麽求著他教你舞劍,可是會耽擱他的傷的。”


    “啊?”董風瑤嘟了嘟嘴,有些失望,爹爹的話,她還是聽得,所以隻能眷戀的望了一眼劍娃,依依不舍的送開了手。


    隻是不想劍娃笑了笑,看著董二說道:“董大叔,沒事的,我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正好我每日也要習劍,就讓瑤兒跟在旁邊邊看邊學吧。”


    “若是不耽誤你,這個你倒是可以自己做決定。”董二想了想,最後點點頭。


    他隨後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抬起頭重新對著劍娃說道:“聽說過些日子丹霞教的掌門要來鎮上給這周圍的山民免費看病,不如我帶你過去看看吧,丹霞教的掌門可是世間少有的神醫,想來你這失憶的毛病應該會有些答案。”


    劍娃點點頭,對於他來說,他還是很想尋迴自己失去的記憶的。


    他覺得自己的記憶裏有很多不能忘掉的東西,那些東西至關重要,是他決不能丟棄的。


    這種感覺很奇妙,你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就是冥冥之中有這麽一根線連著,讓你知曉有這樣的一點牽絆。


    三日後,劍娃一大早就被董二叫醒了。


    “劍娃,走吧,今天就是丹霞教掌門來的日子,你且隨我去,說不準你這毛病就有的治了。”


    劍娃點點頭,臉上露出了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最為發自內心的笑意。


    “走吧,我也想要知道自己丟掉的東西。”劍娃起身,穿好衣服,背起了那一柄他怎麽也拔不出來的劍。


    他不知道為什麽,總之每當他將這一柄劍背到背上時,心裏都會有一股莫名的心安。


    就仿佛這劍在他周圍,就能給他以守護似的。


    或許這劍是他失憶前一個極為重要的東西吧,劍娃也隻能這樣猜測。


    鴻通鎮,這個鎮子人口是不多的,常住人口大概也就幾百戶的樣子。


    可是今日,鎮子上一大早卻多了好多人。


    鎮子上人流竄動,人聲鼎沸。


    四麵八方的人大多都聽說了今天丹霞教的掌門沈雁行要來鎮子上給大家免費看病,這也讓那些家裏又患有重病的千方百計的也要趕過來了。


    太陽從東方的天際爬了上來,鎮子上的一間小醫館打開了門,一麵幡掛了出去,上麵寫著關於沈雁行要施診的字樣。


    頓時,在鎮子上等著的人一下子蜂擁而至,將本就不寬闊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劍娃和董二也在這人群中,不過好在他們起的很早,來的時候鎮子上還沒有多少人,所以他們也就占到了靠前的位子。


    小醫館,一張木桌擺了出來,隨後一位鶴發老者從小醫館裏走了出來,坐到了桌前。


    他便是丹霞教的掌門沈雁行,一代名醫。


    劍娃和董二前方大概排了十幾個人,所以他們隔著沈雁行也不算遠。


    劍娃看著沈雁行,不知怎麽,總感覺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親近感。


    那親近感並不突兀,反倒像是春雨一般,潤物細無聲。


    他很奇怪,心中卻又不好猜測。


    當初他在董二家中蘇醒的時候,董二就告訴他,他是一名西涼軍,想來應該是無名小卒。


    可沈雁行呢,他是中土三大道門之一的丹霞教的掌門,以二者的身份,根本是毫無交集的,他又怎麽可能從沈雁行身上感到親切呢。


    劍娃這般想著,隨後心中告訴自己,大概是醫者,尤其是醫術高深的醫者身上都有這種親和的氣質。


    十幾個人不算多,這些人身上也沒什麽疑難雜症,隻是一些小病小災,沈老爺子浸淫醫術那麽多年,隻是坐過去瞧上一眼,就很容易看出來這些人患的什麽病,甚至連脈都不需要把。


    不多時,就輪到了劍娃。


    可劍娃一坐到木桌對麵,沈雁行卻驚疑了一下。


    “娃娃,你叫什麽名字?”這是沈雁行坐下以來,第一次詢問與病情無關的問題。


    劍娃有些莫名其妙,他隻是來看病的,怎麽還會被沈老爺子詢問名字。


    他搔了搔腦袋,最後說道:“我叫劍娃。”


    沈雁行沉吟了一下,最後失笑一聲:“那大概是老頭子我搞錯了,希望小兄弟不要介意。”


    劍娃木訥的點點頭,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沈雁行是為了什麽而道歉。


    終於,沈雁行正了正臉色,隨後看著劍娃問道:“你得了什麽病?”


    “失憶。”劍娃答得幹脆利落。


    “失憶?”倒是沈雁行楞了一下,輪換了十幾個人,眼前這個少年人的病症是第一個他覺得比較棘手的。


    劍娃點點頭,說道:“我大約大半個月前從山上掉下來,摔倒了腦子,所以大多數記憶都忘記了。”


    “從高處摔落嗎?”沈雁行沉吟了一下,隨後說道:“這個病確實有些棘手,我現在也不能說自己到底能不能治好,不如這樣吧,你們留一個地址,等今日忙完了,我便去你們家中看一看,那個時候再說治病的事情。”


    劍娃倒是沒什麽感覺,可董二倒是很高興。


    能讓一代名醫親自上門看診,對於他來說這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情。


    而且這半個月來他和劍娃相處,也喜歡上了這個有些木訥的少年人,若是有個單獨看診的機會,他又怎能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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