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寅,康熙禦舟停在了武清縣蔡村,走在堤上,觀察了一會河水形態,心中默默衡量計算著,一轉頭發現自個的三個兒子正認真看著河水,那年紀最小的十三時不時指指遠方,而老四很耐心地向他講解著什麽,胤禛倒是也沒忘另一個弟弟,隻是老七卻是一臉茫然。康熙也不吩咐小太監了,直接大聲道:“你們三個在那幹什麽呢?過來!也讓朕聽聽你們的見解。”


    三人一聽康熙的聲音,瞬間管理自己的表情,恭敬上前。


    康熙見三人如臨大敵的樣子,心中有些好笑。老四滴水不漏,沒意思。老七,算了,別嚇著他,康熙決定向最小的那個下手,緩了緩表情道:“小十三,都看出了什麽啊?”


    “皇父,兒臣看這河水如此湍急,對堤壩安全甚為憂心啊!”胤祥憂國憂民的樣子倒是讓康熙一樂。


    “憂心?”康熙搖了搖頭道:“朕沒看出來。”


    “真的啦!小十三是真憂心,小十三也很想替皇父分憂的啦!”胤祥露出真誠的小眼神,希望康熙相信自己。


    康熙見他如此,有些好笑,也頓覺輕鬆,繼續道:“那你想出什麽方法替皇父分憂啊?”


    “皇父,你看,是不是在這修挑水壩,以此來保護堤壩。”胤祥迅速將方案說出。


    康熙挑了挑眉,望著胤禛問道:“你教的?”


    “十三弟很用心。”


    “你倒是不居功。”對於胤禛,康熙自然沒什麽不滿意,隻是想到這個兒子曾經的活潑可愛,而麵前這個嚴謹自製的兒子讓他多少有點遺憾,腦中又想到胤禔那混不吝的樣子,康熙搖了搖頭,算了,老四還是這個樣吧。想到明天的行程,又問道:“洭爾港的事知道了嗎?”


    “兒臣知道。”胤禛點頭。


    “那你怎麽看?”


    胤禛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認真道:“兒臣覺得洭爾港處,還是要實地勘察之後再下結論,如今兒臣不敢妄言。”


    “你啊……”康熙看著越來越像臣子的兒子,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想了想還是囑咐道:“明天的路程都不好走,你們自己都注意一點,不要隨便亂跑。尤其是你,聽到沒?”康熙重點指了指胤祥。被皇父列為重點,讓胤祥有些委屈,心想自己有那麽不懂事嗎?雖然在康熙的威勢下,胤祥不敢說什麽,但是那臉色卻明顯寫著“爺不高興。”


    可惜胤祥這點小情緒,被康熙完全無視了,隻顧著吩咐著扈從諭旨給工部尚書薩穆哈,要在耍兒渡之東築挑水壩,著其準備樁埽等物,他將親臨指示修築。


    一邊的胤禛這次也沒理胤祥,而是轉向剛剛被康熙忽視的胤祐,拍了拍那個沮喪的弟弟。胤祐抬頭,就看到自家四哥關懷的眼神。


    “四哥,我沒事。”胤祐對著胤禛笑了笑。但是細心的胤禛哪裏會看不出這笑容的勉強,更何況胤祐聲音中的顫抖也已經出賣了他。


    “老七,明天你的責任重大,我們和皇父的安全可都交給你了。”想了想胤禛還是提醒了一下胤祐。


    胤祐抬頭望著胤禛,似乎明白了什麽,重重地點了點頭,“四哥放心好了。”


    胤禛笑了笑,他可沒什麽可擔心的。發現自己能做什麽可是自己這個七弟很擅長的事呢。安分守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不容易,尤其在皇家,在眾多兄弟的情況下,守住自己本心是一件艱難的事。他自己並沒有完全做到,但是老五和老七卻做到了。所以他相信即使在這世,胤祐一樣能做到。


    本來使小性子的胤祥突然發現,沒有人理他,隻得委委屈屈地跟在胤禛身邊,一副求安慰的表情。胤禛好笑地拍了拍他頭,惹得胤祥又是一陣不依。胤祐見此連忙拉住胤祥,就怕這弟弟作過頭。胤祥見有人哄他了,也不鬧騰了。胤禛看著兩個弟弟和樂的樣子,會心一笑。


    翌日,康熙巡視洭爾港衝決之處,到了那裏才發現這裏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嚴重。


    “老四,想什麽呢?”康熙轉頭就見胤禛緊鎖眉頭沉思。


    “稟皇父,兒臣隻是覺得這裏有些嚴重,似乎不是修一個挑水壩就能解決的事。這樣的話,工部的預算……”


    胤禛雖然說的猶豫,但是康熙豈會不知他的意思。看著自家兒子認真思索的樣子,康熙突然覺得老四這樣也不錯,像他,這縝密,這認真勁,跟他年輕的時候一個樣,這樣想著,提議道:“老四,如果讓你去戶部,你能擔起這責任嗎?”


    胤禛微微一愣,卻是明白了皇父的意思。去戶部,可以從旁協助工部計劃的推行。去戶部,也可從另一個側麵了解在河道事宜上,銀糧的整體走向。皇父所謂的擔責任,是跟這條河有關吧,畢竟治理這河事關方方麵麵。可他愛新覺羅胤禛又有何所懼呢?


    “兒臣領命。”


    聽到胤禛的答複,康熙露出滿意的笑容。胤祥在一旁也替自家四哥高興,直嚷嚷著要幫忙。康熙卻嫌棄起胤祥的算術。胤祥有點焉,但還是不服氣道,自己的算術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


    胤祐雖離得遠,卻也明白了大部分,但此時他卻沒有了昨天的沮喪感,注意著四周的守衛的布置,他想或許他們兄弟之間不該有那麽多的比較,他的確無法像四哥那樣嚴謹細致、觀察入微,也沒有十三弟那種聰慧靈動,但是他愛新覺羅胤祐卻能踏實認真,他有屬於他自己的位置,畢竟如今他也是多羅貝勒。


    其後,康熙又閱子牙河堤,實地勘察開新河之事。又閱郎城、柳岔等處,而這些地方水淺,隻得改小艇前行,康熙適時縮減了扈從人員,本計劃讓胤禛他們三兄弟隨大部隊前行。誰知胤禛以戶部人員如果能了解具體事宜更有利於對錢糧的分配這借口一定要跟上。康熙見胤禛如此堅持,也就沒有了拒絕的理由,隻得帶上這兒子,卻也再三強調,沿途要注意的事。對此,胤禛認真的記著,畢竟上一世他沒有跟去,對此行沒有可借鑒的經驗。重來一朝,胤禛有很多的疑問未解,而這些都需要他去重新了解身邊的人,所以對於皇父認為有些麻煩的路程,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想要親自去經曆和感受,讓自己對皇父也多一些了解。


    一路上,康熙所表現出的謹慎都讓胤禛有些認不出這是自己那個殺伐果斷的皇父。測量、聽河道官員的述說、詢問堤上人員,對於河道官員呈上的方案去實地勘測,商討。讓胤禛想起曾經自己坐在圓明園內直接批複治淤,在堤壩問題上卻疏忽了,以至於造成了一定的損失,那時自己還認為是河道官員的問題,如今想來,當時自己這個皇上何曾重視,何曾認真地實地勘察過呢?如此想來,自己真是差皇父太多。


    康熙對於胤禛的反省毫不知情,他沿著既定路程勘察完之後就趕迴宮中。剛迴宮,原任河道總督王新命就呈上了修理永定河之繪圖。康熙批閱中發現此圖與河形不符,河道官員將度量單位整個模糊了,河形都變樣了。康熙發了一通火,令其重新繪製。又詢問了一下永定河的錢糧問題,便將其扔給了胤禛,讓胤禛多用點心。他自己就專心於科舉殿試事宜。


    至從發現胤禛摻和了鄉試,胤祉就對科舉之事異常敏感,所以要殿試了,他就開始注意胤禛的動向。雖然知道胤禛被皇父扔去忙戶部的事,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在早朝後就跟著胤禛,就怕他跟那些個舉人有什麽牽連。胤禛對於從戶部跟著自己迴到家中的胤祉也是無語,想著有勞力送上門,不用白不用的原則。胤禛毫不客氣地讓胤祉幫他一起梳理了一下戶部的賬目。胤祉幫他看了兩本,後知後覺自己成了免費勞動力,扔下賬目就不幹了。胤禛也不勉強,隻在胤祉要離開時,突然開口道:“三哥,你有時間關心我,怎麽不想想你自己?”


    “你想說什麽?”胤祉有些難堪,卻不得不直麵胤禛的問題。


    “三哥,雖然我這些天忙著戶部的事,可是依然聽說了賢王之事。”


    “嗬,去江南買些書,就能得到士林的好感,稍微謙遜一點,就是禮賢下士。如此我怎麽能落於人後呢?”胤祉略帶諷刺。


    “三哥,你又是何必呢?”胤禛皺眉。


    “老四,我心裏有數的很。我隻是談文弄墨而已,所謂賢王不過是文人間的吹捧而已。有人愛這虛名,我倒是無所謂。不過有人這麽說,哥哥心情也是好的。”胤祉打開扇子搖了搖,頗為自得。見胤禛一臉無奈,又湊上前,指了指賬目道:“倒是你,聽說跟著皇父沿途一個個地方跑了?現在又勞心勞力查賬,感覺怎麽樣?”


    “我忙一點,你不也放心?”


    “放心?爺對你還真不放心。爺也就跟門下之人談談詩,對於士林的接觸也是想要收集一些孤本而已。你呢?直接往監考官的事上湊。”


    “三哥,那隻是……”胤禛覺得自己真是有口難言的,偏偏胤祉還不聽,直接打斷道:“隻是什麽?意外?行了,我不管你真有心,還是假有心,沽名釣譽的事做做,無傷大雅,但是那些個大臣,你千萬別摻和。”胤祉語氣嚴厲,一會又放鬆道,“這些應該夠你忙一陣子的。爺前段時間幫你找了些閻若璩的手稿,不過看你這樣子,爺再幫你保存保存啊!”胤禛點了點頭,胤祉見他事多,搖著扇子離開了。


    胤禛望著胤祉離開的背影,想到胤祉說的話,心中卻輕鬆不起來。他自是明白三哥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一些虛名而已,也就圖一樂。隻是老八呢?江南購書,又是如此敏感時期,又是士林,他到底想幹什麽?


    胤禛還未來得及深究,三甲名單已然出爐。康熙忙完殿試,就帶著胤禔、胤禛和胤祥去巡視永定河。


    四月本就是計劃下樁挑浚的。康熙親臨,發覺如今河水已涸,正是易於挑浚時間,而如今東作方興,百姓忙於耕種,這夫役自是難以集結。著下令調撥八旗並包衣屬下、每佐領派護軍各二名、驍騎各二名、步軍共一千,令其挑浚,由直郡王胤禔總領。世子雅爾江阿、僖郡王嶽希、貝勒延壽、公齊克塔哈、普奇一起前往,宗室公內有年青願效力者亦可帶往。都統、副都統酌量派往。派遣之事由胤禔會同費揚古管轄。所以翌日,胤禔就得同大學士馬齊趕迴京師,會同大學士伊桑阿、部院堂官、八旗都統等會議。


    胤禔接到諭旨,就跑到胤禛住處,與胤禛叨嘮叨嘮。胤禛此時正在算挑浚夫役所需的口糧數目,還有所需樁木的銀子,正忙得很,也就沒理胤禔。胤禔卻從皇父的安危一路說到淤泥堆積路難行。胤禛忍不住抬頭,說了一句,“大哥,你隻是迴京師幾天而已,你很快就得帶人迴來挑浚。這幾天皇父自有安排,不會出事的。”


    “老四,皇父上次是不是有說過河上諸員,深屬不堪?”


    胤禛點了點頭,這不是什麽秘密,大哥問起這個是?胤禛突然靈感一閃,似乎捉住了什麽,有些試探道:“大哥,你是不是在擔心挑浚的事啊!”


    “嗯。”胤禔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有些慌亂道:“擔心?爺怎麽會擔心呢?老四,別亂說。”


    胤禛見狀,心下了然,緩緩說道:“此次挑浚,八旗將士隻負責工程實施,至於工程狀況自是由工部派人監督和記錄。至於大哥你,主要就是統領這些個八旗將士,讓他們能夠保證在二十日內完工。”


    “就這樣?”胤禔心想還不還是帶兵,這容易啊!


    “那大哥覺得還需怎樣?”胤禛冷靜地詢問。


    “不,這樣挺好的。恩,就這樣。”胤禔肯定道,他可不想去管河道問題,帶帶兵就好,他可是有自知之明,做不了精細活的。他還在想如果真讓他負責工程的事,他這次迴京師就將老八帶過來算了。如今這事由工部主導,他帶兵配合好了,這簡單啊。這樣想著,他也不慌了,就跟胤禛告辭了,表示不打擾胤禛了。


    胤禔揮一揮衣袖就跑了,被他騷擾多時的胤禛隻能目送他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日一早胤禔就帶著馬齊趕迴京師。而康熙也開啟了他巡視永定河的路程。視郭家務舊堤、新開河口之處,閱子牙河巡視,整體路線還是沿著上次的路線。畢竟此次主要是視察具體的施工情況。


    所以轉了一圈,康熙就迴宮了。迴宮後康熙依然每日關注河道進程,胤禛也整日在賬目中打轉。以至於見到張廷玉、年羹堯等人來麵君都有些懵。一旁的胤祉急忙拉了拉胤禛,並在胤禛迴神時狠狠瞪了他一眼。胤禛對此也隻得苦笑了。他們現在都是庶吉士了,身為皇子是不該跟他們有什麽交情。


    其實現在的胤禛也沒有那麽多時間跟他們套交情。通惠河挖淺銀一萬四千銀兩,當年因河道關係漕運,所以特設此項,而如今河道漸少淤淺,所謂的挑淺夫銀就是冗費。覆倉場侍郎石文桂上疏,將此項廢除,錢銀收歸至戶部。如有修築,再題名於戶部取用。此事一出,胤禛又開始忙於戶部的造冊。辦料趲工需帑銀一百萬兩,分批發放,胤禛又要為此造冊。任俸祿和並柴薪合並,又是戶部的事,這一個月,一件事接一件事,胤禛都沒什麽時間好好休息。等他給自己騰出點時間,康熙又指明他和胤禔、胤祉、胤祺、胤禩、胤祥、胤禵、胤禑和胤祿伴駕巡幸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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