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司正值上層大換血,我被安排在倫敦唐人街的三店培訓,工資是每天10磅。什麽?我有些不相信。公司宿舍每天收七鎊五,剩下的錢連車費都不夠!鄭先生說是公司的新規定,就幾天,讓我忍耐忍耐。說前台培訓可是一分錢都沒有的!

    我哭笑不得: 真是好的不學,壞的一學就會。看來那新來的銷售經理,也沒什麽新招,隻是照搬了一下別的公司而已。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個公司有意思,到底老板是醫生出生,大夫等級製度深嚴。忙不忙的店,都配有兩個大夫,還配有專門的按摩員,不由得讓我暗暗吃驚。

    過了一點半,值晚班的人來了以後,是店裏的工作人員最多的時候。兩個大夫和我,三個正式前台,兩個培訓前台,銷售經理和受他培訓的外地店的店經理,好在其他四五個按摩員在樓下,否則店裏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一天店經理讓我和受培訓的店經理去萊斯特廣場去發leaflet。我們拿了東西出來,受培訓的經理說,你傻啊,還真去不成?讓我就在店門口的大街上發,讓他們看見,也就不會說我倆出去玩了。

    第二天晚上,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問我在幹嘛,我一愣,請問他是誰。

    他說他是周老板,肖經理介紹他來找我的。說我的事肖經理都告訴他了,他十分同情我,讓我去他的公司。他的公司在北愛。我暗笑,看來這肖經理挺會做人的啊。上過了他一次當,至少學會了避開他走路。

    我禮貌地謝了他,告訴他我現在不再做中醫了,也好斷了他的希望。

    他沒料到我這個迴答,就有些急了,說他不像我原來的那些老板,肯定不會虧待我的,他的公司正缺像我這樣技術全麵又懂英語的大夫,我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好了。見我不鬆一絲口,他問,那你現在做什麽,不要工簽了嗎?我說不要了。他讓我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給他電話。

    第二天晚上,電話又來了,我仍禮貌地告訴他我不會做中醫了。

    他又來了兩次電話,我沒再接,他也就住手了。

    培訓了三天,鄭先生讓我去唐人街的另一家店頂班,那裏的一個大夫休假去了。

    那個店是老板從一個香港大夫那頂下來的。香港大夫到了退休的年紀,就轉讓了店,連同店裏的老夥計。我喊他福叔,他們笑,說喊他福哥就行,他笑,說無所謂。那我還是喊他福叔好了。

    唐人街不同於英國其他地方,看了兩天,不得不讓我佩服老板當年選店的眼光。十年前在中醫還不大被認知的情況下,在屬於香港人地盤的唐人街上開店,似乎是首選,但需要資金。李總的店就開在阿差和黑人區,相對來說要便宜很多,而阿差和黑人對中醫還略知一二。

    我頂的是晚班,下午一點半到晚上十點。因為正值9。11前後,從家去地鐵站要走一刻鍾,宿舍在倫敦東區,不太安全,共汽站就在家門口,也就坐共汽了。隻是一來一迴每天花在車上的時間就是四個小時,幾天下來,我瘦了一圈。

    店裏的主治大夫是從同仁堂跳過來的一個教授,她偶爾也紮紮針,和別的店不同的是,取針和針後按摩她不自己做,給我說她忙,讓我幫她做,還假笑地給我一個謝謝,關了門去和她女兒打電話聊天。

    我也隻能在心裏罵娘。更過分的還在後麵,來了一個新加坡的學生,腰痛舊病複發,還沒問診,她跑過來,讓病人放心,說我們這個大夫啊,可是專門搞骨科針灸的,治一次就能讓你健步如飛。我想謝謝她沒說成是一針,要不下次有那個哮喘的病人來找她看病,我是不是也應該宣傳宣傳她精湛的醫術?告訴病人服她一服湯藥,就會藥到病除呢?

    鄭先生說,人家幫你吹還不好?!我說,那好,以後店裏的營業額不好可別說是我的病人收不上療程。他擾擾頭,不說話了。看來他還不太了解這一行。

    天隨人願,第二個星期派我去canterbury頂一個月的班,那裏的前台迴國休假。

    canterbury和york有著類似的建築風格,以它的大教堂cathedral聞名於歐洲,但是市中心較小也更加集中。

    店就在cathedral的旁邊。那裏的遊大夫已拿到了永居,應該不難相處。藥瓶擺放得整整齊齊,在男前台的店裏很少見。

    我接替前台的房子。他說他是從店裏搬出來住的,雖然住在店裏不用交房租,但他受不了原來的大夫探聽他的私生活,而店裏的住宿條件也太差了。我知道店裏沒有洗浴設施,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過過來的。

    他迴來後希望留在倫敦和女朋友在一起,搬走了行李,卻給我留下了電飯煲和被褥。我坐coach過來,就隻用帶一些換洗衣物和電腦,但還是帶了自己的床單和被罩。行李箱被塞得滿滿的。

    晚上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接聽後,是肖經理的,他說他已經拿到了永居,離開了公司,自己開了一家中介公司,專門幫中醫店找醫生和前台,介紹一個收取老板一百鎊,目前暫時還沒有向個人收費。我明白了,我被賣了一百鎊,隻是他沒有拿到錢而已。說什麽呢,隻能恭喜他了。準備結束通話,他又說我認識的人多,以後希望多幫他介紹一些生意。我應付著,掛了電話。

    即使看過了厚黑學,我仍舊不能理解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更想不到的是,不幾天,又一個新電話號碼進來,是柳經理。她也拿了永居,才從國內結了婚迴來。看來最近喜訊不斷。

    她已經知道我又換了一家公司,說她現在公司的那些王八蛋們一直沒給她休假前的薪水,她現在在woking上班,等拿了薪水後就走人。

    還說當初肖經理去earling找過她,讓她勸我不要跳槽,那是在我上次接到她的電話後不久。她嘿嘿地笑著。那麽又是誰向肖經理透露我要跳槽的消息的呢?聽著她的笑聲,我有些不寒而栗。

    不是有人說過嗎,不要拿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我要把他們通通忘記,通通忘記。

    遊大夫很隨和,又會英語,我就專守櫃台好了。拿到他的處方,都先問一問他,如果是病人需要長期吃的,我就多推一推,否則就按處方給一瓶。在裏麵大夫遊都會事先和病人說一下針灸療程,病人出來後我都不用太費勁收到治療費,兩個人配合默契,工作愉快。

    說起各自經曆,遊大夫就感歎萬千,說我還算好的,沒去過小老板那,更可怕。他們會更直接地侮辱你。

    canterbury 是一個讓你很容易就掏錢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情好的緣故,還是那幾個星期天氣奇好,我準備的厚衣服沒用上,給自己新添了幾件裙子。

    星期天去周圍轉,在margate的high street上看到公司的另一家店。從外麵看上去,有一些淩亂。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店裏的櫥窗,把原來一些手寫的宣傳單換了下來。

    第一周的營業額不好,隻有一千二,鄭先生電話過來,問我怎麽迴事。我說連著兩周又是換大夫又是換前台的,該拿的錢都事先拿了,前麵兩周一千七一千九的,這一周沒錢很正常,告訴他下一周會不錯的,他將信將疑,說我是他招的,讓我不要讓他太難堪。

    不出所料,老病人補交了療程,又抓了兩個新病人,臨到周六關門,還進來一個買藥的,營業額就過了兩千的大關。

    晚上鄭先生來電話,問我為什麽不自己墊一點錢,讓營業額突破曆史紀錄。

    看來還真有這麽幹的,但麵對他的好意,我又不好說什麽,隻能說曆史紀錄是兩千三,不容易墊上。

    遊大夫也鬆了一口氣,他比我早來一個星期,壓力也不小。

    第三周周四,鄭先生來電話,調我迴總部幫著做一個星期的推銷活動。說星期天派人過來和我交接。

    我讓他就把我定在canterbury得了,他說先做完推銷再說。

    迴ramford的那天正好是八月十五,一輪明月,就掛在不遠的空中。不知什麽原因,從來不暈車的我,從bluewater開始,一路吐到victory coach 站,在那等了兩個小時,害怕再吐,隻是喝了一點水,但坐上去ramford的車後,還是一路吐到底。

    下了coach已是晚上九點,coach站裏隻有我一個人,鄭經理說來接我的人不見蹤影,電話也關機,也沒有看到等客的taxi。無奈,隻有給鄭經理電話,讓他給我taxi的電話號碼,他也不知道,隻能給我總部的地址。

    還好還有公共汽車,司機把我帶到轉角出,告訴我要走的方向後開車離開,我大包小裹的,走在石頭路上,一個踉蹌不穩,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找到了總部,到了燈下,才知道右膝蓋被磕得血肉模糊。因為是關節處,不可能完全製動,三個多月後傷口處才完全愈合。

    什麽推銷啊,隻是在ramford的shopping center裏擺上按摩椅,給免費按摩。和我一起的女孩就發leaflet。店裏的大夫和前台時不時過來看一看,估計是看我倆是不是偷懶。涵養差一點的當著麵就捂著嘴樂了。

    我臉皮是厚了吧,還能裝得什麽都不覺似的,盯盯地看著她們笑,直到她們自己無趣離開為止。

    好在隻是幾個半天,下了班在ramford轉一轉,一個星期的時間也很好打發。

    遊大夫問我接替我的女孩子是不是和鄭先生關係不一般,才來公司等著辦工簽的學生,態度卻極其囂張。我說不會吧,鄭先生的女朋友就在倫敦。他說原來的男前台是肯定不會迴canterbury了,倫敦的那些人一個比一個更會算計,勸我還是迴去。

    我也有此意,又給原來的那個男孩子打電話,再次確認。他說他是不會迴去的,但很詫異我為什麽不願呆在倫敦,這麽多人想留都留不下。

    我隻說我不太適合太複雜的環境,隻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

    我再次向鄭先生提起迴canterbury的事,當初來公司前也是和他說好不留倫敦的。他說現在不可能了,公司對我另有安排,下周起我去唐人街一店上班,周五的時候他送我過去報道。再和我細說。

    如此隆重,親自送我過去?我等著揭開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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