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後的一個零晨四時,我坐上了開往新目的地的老板的車,車裏已經塞滿了店裏要用的各種東西,我隻有匆匆忙忙從打好包的行李中抽出幾件必需的日常用品,裝在一個小登機箱裏,放在我座位前放腳的地方。被褥見縫插針地塞在空隙處。

    一路無語,老板的臉拉得老長,我懶覺睡慣了,一時還不適應,上車後不久就睡了過去。

    睜開眼時,太陽已經出來了,快到cardiff了。

    不知什麽時候起老板的心情好了起來,我伸了一個小懶腰,就聽見他笑,睡醒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人家是老板,雖然不用我開車,但這樣沒事人似的大睡總是不太好。

    說起現在整個中醫的狀況,他說中醫快做到頭了,一些人瞎攪和,是不是大夫都在那紮針灸,還相互排擠,惡性競爭。說起當年倫敦第一家中醫店開張時的盛況,那可真是大排長龍,引來警察維護秩序。而現在,他隻搖頭,轉而問我知不知道秦老板。我搖頭,雖然我聽說過。

    那時英國四家中醫公司被稱為中醫四小龍。秦老板是其一,最初是他提出的劃地而治。對這個李總很是佩服,說他是個有信用的人,身體力行,說了就決不跨入其他人的地區開店。而同樣身為四小龍之一的他,也是這樣做的。而對其他那些不講信用的人,他一臉的不屑。其中一家的兩個老板已經吵翻,正在分家。

    說到秦老板才娶的新一任老婆,李總直豎大拇指,看來不是一個一般能幹的女人。這讓他提起自己的老婆就有些歎氣。他說她確實是吃苦耐勞的一個人,但腦子太死,守著錢不放,不知道拿錢賺錢。對此我保持沉默。

    當他向我提及將來讓我當旅遊部的經理時,我笑著滿口答應,還一個勁謝他,雖然明白這是一個永不可能兌現的提升。也不知道他從哪得知我最喜歡旅遊的癖好。

    那應該是我最成功的一次騙人了吧,可能是毫無負擔的緣故,就聽他哈哈大笑。

    聽見海鷗的叫聲時,也看到了不遠處的海岸線,swansea到了。

    大夫早我幾天到,經理還沒有到位,據說她就這兩天自己坐火車過來。裝修的師傅搬到客廳,把房間騰給我。房間裏就兩張單人床,是為我和經理準備的。徹底作了清潔,就幾件隨身用品,都放在床上。一個多月後,實在是很不方便,就給老板娘電話催要行李。

    李總送行李來的時候,說是他把電視機留下了,他給我錢讓我在這邊再買一台。我就笑,那台電視機可有點貴。他問多少,我說五十,他笑著說沒問題,我樂了,告訴他我可沒那個膽要他那麽多錢,就半價吧。他說那就三十吧。轉了一圈,那電視也算是物歸半主了吧。

    準備工作進入最後階段,李總和師傅忙著大廳裏草藥架的安裝,我則要把七個有我胸高的大箱裏的草藥搬到樓上的庫房裏並一一登記數量,按字母順序排好上架。中成藥則是歸類登記放進小紙箱以便日後查詢和存取。

    等他們安好草藥架,我再把草藥一一灌入透明的塑料藥瓶裏擺好,再從庫存中減去入瓶的數量,登記好。中成藥分類放在櫃台裏,我也作了入櫃數目的紀錄。

    裝修師傅是福建人,聽說我是醫生,拿工作簽的,羨慕不已。他哪裏知道其實我很羨慕他,他幹一天的工資比我三天的都多,還包吃包住。他這才說他是偷渡過來的,還欠著債呢,每天還要提心吊膽。我知道他們福建幫是很厲害的。就不多話了。有時李總出去買東西的功夫,他就會說我,讓我別太玩命,悠著點,每天都是一樣的工資,悠多幾天還能多拿點錢。我相信他真是為我好才這麽說的,但他哪能明白我的處境和想法呢,對他的好意隻能以笑作答了。

    大夫還在待命,每天迴去,他就會問什麽時候可以開門營業。他就是幾個月前wolverhampton迴國去看病的梁大夫。迴來後就一直等著,也有一段時日了。他的壞脾氣在公司是有名的,據說老前台裏沒人願意和他合作,隻有柳經理沒跟他翻過臉,他對我說的那是因為他隻尊重那些有本事的,後來我聽柳經理說才知道實情。這是後話。我來之前,就連老板娘也先給我打過招唿,讓我少理他。但大家都承認他的方子有一套,我就當是來學藝吧,少說多看。

    經理在開業的前一天到,晚上十點半我和梁大夫一路問著到火車站去接她。在倫敦穆大夫請客時見過她一次,算是認識。她是東北人,讀完碩士後在一家中藥店拿到了工作簽,不久前轉到我們公司來的,很得老板娘歡心。我就是老板娘配給她的小秘書,這是她當著梁大夫的麵親口告訴我的——李總給我交待工作時說得婉轉一些——輔助工作,管衛生,還要管錢管賬管藥。她男朋友在倫敦上班,她是一千個不願意來的,老板娘拿著工作簽和我這個小秘書軟硬兼施她才就範。

    那時生意還是以醫生為主,也就是說怎麽從病人手中弄錢,主要看大夫的處方,前台主要的工作是翻譯,談療程也隻是五六次的小療程,最多也就是想辦法多推些成藥。所以我並不在意作小秘書,至少沒有良心上的負擔,我也不願意成天呆在店裏,出去跑跑腿,雖然外麵有點冷,但至少可以換換新鮮空氣,也能知道一點外麵的事情,比如說看看報紙。再說了,誰讓你技不如人呢。我隻能一如既往地不斷學習提高自己的英語。他倆對我管賬管錢頗有些微詞,我想這是李總用的一種相互牽製吧,但對我是有益的,至少他倆對我也不敢太過分,也就由著他倆去揣測。

    生意很火爆,每天都有人圍觀在店門的那整扇玻璃牆外,根本不用發宣傳單,在牆外掛上一個裝宣傳單的小盒子,人們自取,每天都要補放好幾次。那時swansea還沒有太多的中國留學生,要找part-time 的臨工不太容易。

    一天從外麵買了東西迴來,經理說part-time的人找到了,來英國好幾年了,對swansea特別熟悉,是陪讀的,英語還不錯,今天晚上還要請我們去她家做客,還說是我老鄉。我一聽老鄉就高興了。

    下班時她過來店裏,帶我們去她家。梁大夫說什麽都不去,最後被我們推著還是去了。

    第二天上班,她一直緊緊地跟著經理。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來了,她對我一直都淡淡的,我就不再瞎起勁。經理讓她別緊張,慢慢來。我看她把不知道的單詞都記在一張紙上。

    以後幾天經理就經常單獨去她們家玩,梁大夫問我經理的去向,我隻說出去了。能到哪裏去?他自言自語。不是我的事,我裝聾。

    經理通常是連著上兩個星期的班,然後就可以在家連休兩天——星期天和星期一,那兩天就是我和part-time上班,我平時休周四。因為那天大學裏有免費的英語課。

    那個星期六本來是經理迴家的日子,下午她說她不迴去了,要盡快把part-time培訓出來。星期天病人不多,我說那我就休吧。她說不行,明天她主要是培訓,我要不上班,那一大攤子事誰做?那就上唄。如果不是經理還不了解老板娘,就是真如她所說她們的關係確實不一般。但這些都不是我要操心的事。

    星期天她倆在那培訓,我在給病人抓草藥,就聽見part-time讓經理把那些單詞的發音也寫下來,用中文,嚇了我一跳,經理看見我愣愣地看著她們,尷尬地笑,讓她迴家自己去查。她仍在那大刺刺地說,我迴家也是讓我老公查了再寫好的,多麻煩呀,你不是在培訓嗎,順手就寫了。真是一物降一物,經理真的給她寫。

    梁大夫問我怎麽安排三個人上班,我如實迴答說是培訓,他狠狠地說,胡鬧!這可要跟老板說說!

    老板娘來電話訓了經理一頓,說是公司從來就沒有單獨專門培訓前台的先例,下不為例。

    經理望著我哭,不是被訓的事。她懷孕了,但男方說隻有她墮了孩子以後,才能談結婚的事。

    原來是指望那個part-time 幫忙的,也隻是空頭支票,也問過梁大夫,他說他是不能開這種墮胎的草藥的,犯法。

    現在月份越來越大,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問她自己怎麽想,她說既然他不要孩子,墮就墮吧。我就問她男朋友不能帶她去嗎,英國是允許墮胎的,隻要有正當的理由。他說他讓她自己去想辦法。

    我明白了她要的是什麽了,但我又能說什麽?這樣的父母,這孩子不來這世上也好吧。我讓她去找老板娘。她以為我開玩笑,我說,相信我一次,老板娘會幫你的,再說你還認識誰?

    第二天她很高興地告訴我老板娘讓她等消息,就這幾天就讓她迴倫敦把孩子拿掉。

    又找了一個前台,是個漂亮的川妹子,剛碩士畢業,英語也很漂亮。但有一條,她要求一周四天班,多一天少一天都不幹,而且她一定要休星期四,因為她男朋友那天休。

    老板那邊隻是星期六給了三個前台的名額,經理首先表態,她的班不能動,說完就沒她事一樣坐在那喝茶。那就意味著我不僅僅要放棄我的英語課,我每周還要少上一天班。但想著經理也沒幾天呆了,我說,好吧,讓她休周四吧,我每周上五天的班。川妹子見我如是說,趕緊說既然她休了星期四,那她也讓一步,她就先暫時上三天的班吧。我去找英語課的老師,她把我轉到了晚上的班上,問題就解決了。

    經理迴倫敦墮胎,老板娘從倫敦又派了一位過來。川妹子恢複到四天工作日,我和新經理輪著每兩個星期多休一天。有時兩個人都懶,就相約著出去吃餐館。

    原來的經理迴倫敦時我就會用她的床抵住門再睡覺(房間裏沒有門閂),現在有新經理做伴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但梁大夫仍每天晚上借著酒精,光著上半身,隻穿著他的大褲衩,鬆鬆垮垮地掛著那件大紅的浴袍,大放厥詞。是因為公司原來有一位男大夫因為性侵犯女病人被遣送迴國的事。他總是向我提起,我總是找故避開,這種事,有必要老說嗎?而且他的語氣不對,我最討厭男人喝點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新經理不明就裏,她原來一直和那大夫共過事直到出事。當梁大夫第一次假裝不知情的時候,她義憤填膺地怒斥了那大夫一番,卻不料引出梁大夫的結論是公司慘無人道,根本不考慮他們這些男人的最基本的生理需求。看著她急急地迴房,像吃了綠頭蒼蠅的難受勁,我更加確定了我不是神經過敏。她迴來說他也可以把他老婆接過來呀,是他不肯。那以後我們倆都躲著他。

    墮完胎的經理休息一周後就要求迴來上班。

    新經理迴倫敦的前一晚,我拜托她跟老板娘說一說這裏的情形,允許我搬出去自己住,這才告訴了她那天半夜,前經理迴家去了,梁大夫過來推門的事。幸虧我用床抵住了門,他沒推動知道我有防備吧就罷手了。那天晚上我驚醒後緊緊握著放在枕頭底下的小菜刀一直坐到天亮。

    隻告訴過老板娘,讓她把我調走,她卻說是我神經過敏,梁大夫在公司好多年了,他們知道他。還讓我好好幹,他們是當我經理在培養。新經理說他們夫妻就那樣,非要等出了事才知道後悔。那個大夫出事前她就提醒過他們很多次。讓我還是要提高警惕。她一定會幫我說服老板娘的。

    經理一迴來就說她短期內不會休的,她不在的這段時間損失太多,她要彌補迴來,再說她迴去了也沒用,我們也把她的錢賺到手了,也該休息休息了,聽得我直樂。

    四川妹冷眼相對,就是堅持要上四天班,一點不相讓。我說那我休吧,四川妹就說我太軟弱,憑什麽自己的權力不堅持?就應該鬧到老板娘那,讓老板娘評評理!

    我想的是另一迴事。一則,我知道經理她男朋友對她不怎的,墮了胎也就給了她二十磅買東西吃,她還喜滋滋地告訴我們,雖然英國是沒有坐月子的習慣。二則,我知道她就是上班也不會做很多事的,她懷孕的那段日子就是那樣,跟她上班,一個人要做兩個人的事,我那點工資不值得。三則她墮完胎以後身上有一股怪味,我聞得難受。

    老板娘還是給了我電話,大概是怕我有想法吧。我說沒事,她要上就讓她上吧。老板娘說她是不是瘋了,這樣長期是不行的,會影響工作。

    經理說反正我不上班,正好照顧她,讓我在家把飯做好,她和梁大夫下班迴來後就可以直接吃飯了。我當她說笑話。在swansea college又上了一個版畫班,忙得不亦樂乎。和那些不同年齡的同學聊聊天,心情很好。

    不知什麽原因,梁大夫和她的臉越來越難看。是我玩得太高興,沒給他們做飯? 還是店裏發生了什麽事? 我懶得管。

    一天病人來了,她坐著沒動,我就帶進去翻譯了。說著話,梁大夫笑眯眯地跟我說,小楊啊,好好地跟著我,我會把我所有的技術都教給你的,說經理她那一口玉米擦子英語聽得他倒胃口。可他那話我怎麽聽著怎麽都不對勁呢?好在忙,我啊啊兩聲不可置否地一筆帶過。以後都盡量不讓他有機會說和工作無關的話。

    川妹子父母從國內來參加她的畢業禮,她請假陪他們幾天。梁大夫打電話給老板娘,讓她最好派那個誰過來,也好幫他理理頭發。

    終於發工資了,我的工資給加到了四十磅一天,和經理的一個樣,也免了我在倫敦那段日子的房租,還有獎金,雖然沒有李總原來說的那麽多,但我已經很知足了。連連向老板娘說了三聲謝謝。

    那個誰來了,其實我們見過的,在birmingham她來頂過魏姐一天的班。四十多歲的她,是稱不上好看,但也不是他們說的那樣醜。據說她是老板娘的親信,原來是公司的前台,結婚後隻是幫著出來頂頂班。她是通過朋友介紹嫁到英國的,別誤會,她老公不是老頭,據說很年輕,是酒吧裏的保安經理什麽的,梁大夫和他一起吃過飯,見過。她給我看她兒子的照片,很漂亮的小男孩。

    梁大夫把他的房間讓給她,自己睡樓上的客廳。周末經理迴家休息,就把床讓給她,梁大夫就不用睡客廳了。 她和我沒什麽話,過去梁大夫那邊讓他給她按摩,半夜才過來。

    經理和我咬耳朵,有些曖昧地說,聽說他倆的關係可不一般,你看像不像?我裝傻,說,不會吧?這已不是舊聞,他們給她的外號很難聽——慰安婦,我不想攪和進去。

    一天柳經理來電話,才知道她已經從公司走了。她給梁大夫電話就是說這事的。有些申訴的意味。

    後來才知道出事的那段時間裏李總一隻直在國內。

    梁大夫給老板娘的電話裏就有了這事,他說她做事太衝動,這不,放走了那樣優秀的前台,現在要人,沒了吧?再怎麽的,柳經理和老太太和不來,可以安排給他嘛,隻是等個把月的時間。我不知道老板娘那邊是怎麽說的,但我想她一直在等這樣的機會吧。

    後來迴倫敦頂班,老板娘說起這事,說她確實留過柳經理的,讓她迴倫敦。柳經理說,原來跟她說迴倫敦,她非讓我呆在外地,現在跟她說隻想留在cardiff吧,她卻要你迴倫敦,不是存心過不去嗎?

    老板娘說,我要以生意為主,那樣好生意的一個店,我不可能隨便就去動人家醫生吧。柳經理說,那是留人說的話嗎?說什麽不迴倫敦就安排不了,實在要走她也沒辦法。

    birmingham那邊雅婷也離開了,她來電話說沒多大意思。後來去的那個大夫居然到處說她手腳不幹淨。老板娘為這事還給我來過電話,我說不會的,她很負責的,原來和我一起共事時,每次出去迴來都會點錢的,有次她說差十鎊,還查了半天,結果沒事。(我也是從那後隻要是做大夫,就是幫前台收了款,也是交給他們本人,不碰收款機的。)

    但是我在croydon受培訓時,老板娘還問過我蘭姐的情況。說是後來去的那個胡大夫說蘭姐工作不行,要老板娘辭了她,希望雅婷作整周,因為她們兩人配合很好。我當時就說,別的大夫怎麽說我不便多說,但我認為蘭姐是很難得的前台,工作認真負責,英語又好,還是中藥專業的,跟病人解釋得通俗易懂,簡單明了。經驗又豐富,都是半個大夫了,那時候還經常幫我解決難題呢。退一步說,人家蘭姐也在公司做了好幾年了,不會是現在才發現不合格吧,再說雅婷能長期不休息的幹嗎?我勸老板娘慎重,她也說,就是,也不知道胡大夫那哪那麽多事?

    迴去間接打聽了一下,什麽事呀,那胡大夫接了我的班後讓前台告訴病人說她是公司裏最好的大夫,前麵的大夫,也就是我啦,技術不好才被老板給換了的。雅婷是這麽說的,蘭姐沒理她的茬,才有這樣的禍事吧。好在老板娘沒動蘭姐。

    所以開店不久,春節時李總過來請我和梁大夫吃飯(經理當時正輪休,沒趕上),說胡大夫跟他說了她要把birmingham的店的營業額上升到五千鎊一周,(我和前麵的大夫隻有兩千),我一句話都沒有。李總滿臉春意,引用她的原話,多好的碼頭啊,被他們給糟蹋得!他說得眉飛色舞,我倒覺得他怎麽就這麽好騙呢?有些好笑。他肯定看懂了我的意思,說不信不行啊,人家每天傳過來的日報表上都寫得滿滿的!唉,誰叫我技不如人呢,我低頭吃菜。我那壞毛病——什麽都寫在臉上——又出賣了我。老板衝我樂——小楊啊,沒事,不是針對你的。

    我其實老以公司最小的大夫為借口為自己開脫,反正我也沒太差到哪裏去,聽很多人的很多話,沒有一定厚的臉皮會被活活氣死的。李大夫當時又不在場,我感覺李總更多的是在給梁大夫施壓。

    果不然,梁大夫等老板說完,沉吟了一下,開口了,但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他是這麽說的:

    老板啊,我最看不起不忠不孝之人,您請放心,我對您是忠心耿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來,我敬您一杯!說著一仰脖子就倒進去了。

    我真正是傻了,什麽跟什麽呀,還沒清醒呢,就被梁大夫叫著給老板敬酒。我是果汁,喝一瓶都沒事,反正是李總買單。

    奇怪的是梁大夫的話在李總聽來似乎很受用,他端著一些架勢坐在那,對我用果汁給他敬酒很寬容,阻止了梁大夫給我倒酒。

    看來老話是對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知道梁大夫也是從別的小老板那過來的後,仔細想想,其實那天梁大夫的言行也正是老板想要的吧,順便再給我示範。

    吃完飯出來,李總迴倫敦,我和梁大夫迴家。李總的車一發動,梁大夫就叫開了,什麽呀,不明擺著給我壓力啊,birmingham 作五千,我操!說話也不看看情況! 他birmingham什麽一個店!人家李大夫那是嘔心瀝血才保住的兩千!(他也去頂過一段時間,知道那裏的情況。當時我們店的周營業額一直接近七千鎊,是有可能突破的,但經理和梁大夫都說一定得控製住,否則以後老板他們會要更多。)

    據說那兩個星期過後,birmingham的生意一路下滑,李總和老板娘決口不再提胡大夫。大半年後隻剩下一千左右艱難度日,一年多一點birmingham的店關門大吉。胡大夫卻一直還在公司,直到老板他們賣了公司。隻是後來老板娘再也不敢請東北的大夫了,說是他們太能忽悠了。

    那個誰迴倫敦之前似乎和梁大夫已達成某種共識,他們問我的意見,對經理的。我說她月子都還沒有做完,她大都都坐在那裏不動也情有可原。我唯一要求的是請她也尊重一下我的勞動,吃完小吃後請把垃圾包好丟在垃圾桶裏,不要隨口亂扔。

    幾天後老板娘通知說讓經理迴倫敦,讓四川妹做全職,讓我再趕緊去找part-time。我說時間有點緊。老板娘說不行就先讓原來我那個老鄉再迴來幹一段時間,等找到合適的人再換了,就隻讓她做些衛生和清理藥品的事,她會親自跟她說的,我不用為難。

    我提到了我搬出去住的事,她說那倒沒什麽,隻是現在這個房子還有一個多月合同才到期。我說那行,我住到合同到期就搬,她說那她就不再續了,讓我通知梁大夫一聲,讓他也去找房。

    得空的時候我就告訴了梁大夫,他一聽,急了,拿起電話就給老板娘叫開了,說這樣一來公司還怎麽開展工作啦,以後有什麽人來,怎麽安排等等之類,老板娘一句話就給他迴了,她說梁大夫我也不想,但這樣住也確實是不太方便啊。他掛完電話還在那嘰咕,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川妹子和她男朋友正在買房準備結婚,她說我可以去她現在的住處看一看,可以的話她就跟房東說說把房間給我。但她要我還是去向梁大夫解釋一下搬出去的理由,以後還要共事,不要搞得別別扭扭。我也一直在想說辭,當然不能說真正的理由。

    我隻能攻他的軟肋。我告訴梁大夫現在的房費和水電費以及地稅是三個人平分,經理走後,如果不搬,就是我們兩個人分,我在大房,讓他住小房卻和我平分房費不合理,讓我出雙份我又出不起,況且樓上還空著那麽一個大客廳,雖然沒怎麽用,也是在房租裏的。聽了這些,他的臉色才緩和下來,說他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住處離店裏近,也就懶得再搬了。我笑著說都是我經濟有限,請他諒解一下。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川妹子的家搬得很是時候,這邊經理一離開,那邊我就可以搬進去了,那個月付了雙份的房租,但我認為是值得的,有道是千金難買一好覺啊。

    梁大夫的房子在他在中餐館請了我老鄉一頓後被安排在她一個朋友托她管理的房子裏。

    經理如願已償地結了婚,結婚前帶著她老公來玩過一次,四十多歲的男人,有些謝頂,追著川妹子問她男朋友開的是否也是寶馬的車(他的車是寶馬)。一個五歲的男孩子,是他的前女友留給他的,那孩子有著明顯的亞裔血統,三個人走在一起,看起來還真是一家。經理一直讓我去她家玩,說是要把她家樓下的男士介紹給我,她說,這樣的工作簽四年才能自由,太長了。我知道她要的是什麽,她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我們不是同路人。不想過多糾纏在一起。

    後來有一次遠遠地看到她,是一年以後,冬天的清晨,在reading市中心,我去趕火車——剛到那個新公司,被他們指使得四處跑,街上行人稀少,大部分都是行色匆匆,隻有她,緩緩前行,從我前麵走過。她的目光有些散漫,並沒有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我。裹著一件黑色的襖子,全然沒有了以前的風采——原來她不管多冷都是長裙飄飄的,佩著緊身的上衣。最顯眼的是她的臉,蒼白地浮腫著。

    我呆呆地看著她走過,嘴張了張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們選擇了不同的路,但看看我們,誰也不比誰好多少,對錯之間,不是那樣容易區別開來的。

    有人來應征,也是武漢來的陪讀,來了八年,在華人中心教中文,我想這迴英語不會差到哪去了吧,隻是年齡偏大,四十大好幾了吧,梁大夫不滿意,給老板娘電話。老板娘讓我別理會他,又讓我囑咐新來的前台們梁大夫的脾氣,多讓著點他。

    第一天來,她穿得很傳統,旗袍,我給她說了一下整個流程——接待病人,請病人填寫資料,整個問診的翻譯,向病人解釋清楚治療方案,談針灸療程,準備好藥物,交待清楚用法和用量,收款,給病人收據,預約下一次治療時間,給病人預約卡以及檔案編號,送病人出門,在日報表上一一登記清楚這是對治療病人;對那些隻想買藥的病人,也要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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