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鎮國公主府的時候,太平公主還在發脾氣,奴婢跪了一地,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母親!”


    薛崇秀也不等人通報了,徑直闖了進去,張昌宗做為外男,直接闖不太好,落後了一會兒,等著老婆使人來叫自己再進去。


    太平公主一人跌坐羅漢榻上,旁邊案幾上的博山爐散落在地上,地上一片狼藉,聽見人進來,臉轉過來,竟有幾分狠厲,臉色鐵青,滿麵陰沉,眉目間全是怒色。


    這般盛怒之態!


    薛崇秀頓了一下,腳步卻並無遲疑之態,徑直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在背後悄悄比手勢,讓跪了一地的下人起來,該收拾的收拾,該端茶倒水的端茶倒水,全部跪著像什麽樣子。


    “女兒拜見母親。”


    薛崇秀走近了才行禮,太平公主闔了闔雙目,勉強壓下怒氣,伸手拉她起來:“竟把你也驚動了,六郎呢?你來了,他定也會來,讓他進來吧。”


    說著,抬手揉了揉額角。


    薛崇秀被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張昌宗說過,老李家有心腦血管疾病的遺傳,雖然女皇身體挺好,但高宗可不成,希望太平公主沒遺傳到高宗的體質。


    心裏這般想著,也顧不得太多,立即起身坐到太平公主旁邊,抬手就去幫她揉太陽穴:“母親可是身體不舒服?來人,傳太……”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不要大驚小怪,為娘就是方才氣狠了,有些暈眩,無妨,叫六郎進來吧,總不能一直讓他在外麵等著。”


    薛崇秀點點頭,不過,還是堅持讓人去傳太醫,不然她不放心。


    張昌宗聽到要傳太醫,連忙進來,一進來就問:“怎麽了?怎麽了?嶽母大人是哪裏不舒服嗎?”


    兩人的關心,讓太平公主心頭燙貼了稍許,擺擺手,免了張昌宗的禮,道:“無妨,不過是秀兒小題大做,六郎且坐便是。”


    張昌宗看太平公主臉色還有些難看,道:“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再說,這樣我們才放心。不過,嶽母大人不知何事竟惹您這般氣怒?不若說出來,或可讓小婿與秀兒替您參詳參詳,憋在心裏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哼!”


    提起發怒的事情,太平公主餘怒未消,恨恨地一拍桌子,眉目陰沉,滿臉狠厲之色:“本宮收到訊報,姚元之忘恩負義,與宋璟一起向皇兄密奏,叫皇兄令我移居洛陽,說我女子既無官職在身,又無前例,名不正言不順。本宮於國於朝一身功勞,竟落到如此境地,這是要過河拆橋還是兔死狗烹?不想本宮也有今日!”


    原來是這事!不過,宋璟、姚崇前腳才密奏了,太平公主後腳就知道了,這探秘功夫做得不錯。


    “太子!一定是太子!若不是太子授意,宋姚二人如何敢如此!”


    太平公主手重重地拍了憑幾一下,恨恨地說道,麵上全是憤恨之色。薛崇秀連忙安撫地拍拍她:“母親先別動怒,身體要緊,再者,是誰授意……女兒以為,現下其實不重要,對吧?六郎?”


    張昌宗點點頭,道:“對!既然是密奏,嶽母如何得知?可曾外泄您已得知此事?”


    太平公主心情不好,還在生氣,看誰都帶著一股蔑視的感覺,瞥張昌宗一眼,冷聲道:“不曾。剛收到消息,發個脾氣,就有人跑去叫你二人過來,如何來得及外泄?”


    張昌宗反而笑了,嬉皮笑臉的道:“看來我們這救火隊做得不錯,小有虛名,否則,如何嶽母一動怒便有人去找我們呢?”


    若不是嶽母大人親信之人去找,張昌宗和薛崇秀也不至於急巴巴趕來。


    “……”


    太平公主嫌棄地看他一眼,也不知是懶得理他還是沒心情,雖然不說話,可表情真的挺嚇人的。


    張昌宗幽幽笑了笑,有種“今天終於來了”的痛快感,在自己位置坐下,複又道:“其實,也好,從嶽母大人站到朝上那一日,小婿與秀兒便在擔心,不時在想朝臣們能忍到哪一日,現在,答案出來了,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朝臣?難道不是太子?”


    太平公主哼了一聲,餘怒未消。張昌宗與薛崇秀對望一眼,兩人相視一笑,薛崇秀道:“母親也通棋道,下棋之道,便是自己枯坐手談,也當有來有往,否則,棋局如何延續?”


    太平公主皺起眉頭來:“我兒何意?”


    薛崇秀微微一笑,抱著母親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看向張昌宗。張昌宗收起玩笑的神色來,拱手正色道:“嶽母大人,不管是誰示意,隻代表著一件事。”


    “你且說來聽聽。”


    太平公主看他神情,也不生氣了,反而嚴肅了眉眼,靜待他下文。張昌宗道:“小婿以為,這是一個信號,代表著朝臣們對朝堂之上的情形不願再忍耐,意圖改變的信號。”


    “信號?”


    “對,信號,請嶽母大人且聽小婿詳解。”


    張昌宗搬了個案幾過來,放上杯子:“這是嶽母大人,這是陛下,這是太子……”


    李旦臨危登基,幾乎是一臉懵逼狀態的被兒子和妹妹推上皇位。韋後是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平的,主力還是太平公主的人。


    李隆基這人有野心,但也清醒。知道以當時的情形,不適合他登基,否則,以當時之情形,他都還要倚仗太平公主及張昌宗之力,就算他登基做了皇帝,也無法自主,依舊要仰仗這兩人。再者,他還太年輕,往日形象也不咋地,不足以懾服朝臣。


    但是,他父親,當時還是相王的李旦卻不然。當年,李顯被貶斥房陵的道日子,李旦先是做了傀儡皇帝,後來作為皇嗣艱難於宮中度日,對於忠於李唐皇室,忠於男主天下的朝臣們來說,李旦就是一麵精神旗幟,是李唐皇室的象征。


    而李旦呢?雖然在宮裏活得艱難,但他這旗幟其實做的不錯,再艱難,也沒犯什麽原則上的錯誤,反而讓朝臣們對他倍加同情,聲望日隆。否則,何以李顯登基後,對他一忌諱呢?可就是這樣的忌諱之下,還不是讓李旦做了安國相王,掌了南衙禁軍。


    李旦、李隆基、李成器,這父子仨兒也是妙人!三人對彼此似乎都十分了解,特別是李旦和李成器,一個一臉懵逼的登上皇位,看似時勢造人,實際上,他這皇帝是掌了實權的,很微妙的平衡和利用了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穩穩地坐穩了皇位。


    而李成器,明明是嫡長子,做太子的卻是庶子的李隆基,雖說有太平公主的支持之故,但縱觀古今,這等情況下,又有幾人能像李成器安安穩穩,榮華到老的?


    “……太子因功,以庶子之身越過嫡長子的宋王做了皇儲,而陛下,從一個實權王爺到實權的皇帝,因何而得之,嶽母可曾想過?還是,嶽母也被迷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美男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墮落的惡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墮落的惡魔並收藏穿成美男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