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目的達成了,雖然隻是副手,但是,仗著太後的勢,架空了正職將軍,三舍五入也算是目的達成,韋太後並韋家最近真真可謂春風得意,韋巨源那個老頭兒上朝走路都帶風,韋溫更不用提了,對上張昌宗,眼裏的得意幾乎要實質化了。


    嘖,小人得誌!


    人說,家有強兒不敗其家,國有諍臣不亡其國。可是,諍臣這種東西,現如今的朝堂上可沒有,五位輔政大臣不是,張昌宗也不是。有時候,反對派也是好東西,一定程度上能使人保持清醒,一言堂並非好事。


    張昌宗騎在馬上,也不急促,晃晃悠悠地往家走,有些意興闌珊,在這樣的朝堂裏當官,真真是沒趣味至極,莫名的,有些懷念女皇,當然,是前期的女皇,雖然嚇人,但好歹做事還是有迴報的,現在的就算了,打擊積極性啊。


    “張將軍!”


    路上遇到安樂公主進宮的車駕,張昌宗隻是隨身帶著幾個親兵,便避過讓安樂的車駕通過,他不是那種喜歡爭表麵麵子的人,並不介意讓路。隻是,安樂的車駕行到他跟前時突然停住,安樂從車裏探出頭來,與他說話。


    張昌宗迴長安也沒幾日,因為是奪情,兩口子基本都是深居簡出,並沒有參加京城的社交,除了剛迴來那幾日,基本也沒見過安樂,交際圈沒交集。不過,這次倒是沒喊表兄那麽叫人蛋疼的稱唿了。


    “臣見過公主。”


    張昌宗跳下馬來行禮拜見。他素來能堅守禮儀,並不以對方是誰而論,鄭太太當年曾教導過他,如果連守禮這等小事也無法堅持做到,那輪到大事的時候當如何堅持?張昌宗聽了,覺得這就是細節決定成敗的另一種說法,便遵守了。


    安樂神情複雜的看著他,也不說讓他免禮的話,感慨道:“張將軍曆來都是這樣,從不肯失禮,待人守禮,不因其位變化而變化,真真世間少有。”


    張昌宗淡定:“公主過譽了,守禮之人世間多了,非止我一人。”


    安樂哼了一聲,秀眉微挑,下巴微揚,複又問道:“現如今,張將軍仍不改其心嗎?”


    張昌宗納悶:“為什麽要改?”


    安樂道:“我家如今如煌煌天日,天下臣服,將軍當如何?”


    張昌宗笑了:“公主,容臣提醒,您如今是武家婦,武家可論不上煌煌天日,這話臣今日就當沒聽見,若是讓外頭的人聽去了,怕是要誤會公主的。”


    安樂笑了,笑容放肆且張狂,在她那張美豔的臉上,透著一股別樣的風情:“誤會又如何?又能奈我何?”


    張昌宗啞口無言,現如今朝上做主的是她娘,小皇帝……那就是個吉祥物都輪不上的裝飾物,還真不能如何!最多,也就是風評變得更差,可是,安樂是介意風評的人嗎?


    看張昌宗不說話了,安樂一笑,眉眼間帶著自得,笑道:“雖說我敬佩將軍守禮,然而,人嘛,識時務者為俊傑,將軍還年輕,路還很長,選一條對的路走,也是很有必要的。將軍說呢?”


    張昌宗不說話,安樂又笑了笑,擺擺手,命人起駕,張昌宗躬身抱拳行禮送行,待安樂的車駕走了,才又跳上馬繼續往家走,不過,這次不再晃晃悠悠了。


    一路騎馬迴家,撣塵土梳洗,換了身衣裳才去見媳婦兒,閨女送迴莊子去了,鄭太太快要南下了,過去陪陪老人家,聆聽一下教誨。


    “我看韋家是不得了了,這朝廷怕是開不了幾天又要完蛋了!”


    張昌宗進去的時候,薛崇秀正在伏案書寫,見他進來了,就丟下筆,讓人去洗毛筆,自己給他倒水,順口問一句:“怎麽說?”


    張昌宗便把在門口遇到安樂的情形說了說,吐槽道:“你要做主,要掌權,你就要會理事,底下還跟著一大群人呢,事情不會搞,任人唯親,結果家裏又全是草包,這又不是過家家,這是治國理政,這是要讓大家都不好過啊,為了不至於大家的飯碗都被砸,豈不就是要換個主事人了?”


    薛崇秀一想,還真是,不禁笑起來:“你這話說的,倒也能通。”


    張昌宗直接躺倒,四肢舒展,完全沒什麽形象:“這叫話糙理不糙。來,媳婦兒,幫我把案頭下抽屜裏的木盒子拿出來。”


    “懶的你!”


    嗔了一聲,倒沒拒絕,過去拉開那個小櫃子的抽屜,裏麵有個很樸素、用料也很普通的木盒子,拿過來給張昌宗,張昌宗這才翻身坐起來,摸出一把鑰匙來打開掛鎖,拿出一摞紙來,紙張優質,用的也是好墨,就是字體還有些不成章法,一看就是初學者的手筆。


    薛崇秀湊過去看了一眼,訝然:“你居然記下來了?”


    張昌宗一邊低頭翻紙張一邊答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本來曆史知識就匱乏,再不把記得的記下來,怕過幾年就忘了。”


    說完,卻歎了口氣,滿臉遺憾:“可恨當年曆史沒學好啊,有些事情還是一知半解的,知道會發生,怎麽發生的,為什麽發生卻懵懂不知,搞得連想預防一下都不知道怎麽下手,隻能自己看著形勢,摸索著來。”


    薛崇秀雙眼含情地看著他,依偎在他身邊,道:“預知也不是萬事萬能的,在天下大勢麵前,有些事情便是預知了,又能如何?親近之人還能想辦法,盡力去影響,不是親近之人,又能如何?”


    張昌宗把紙推到一邊,又躺倒地板上,雙眼望著屋頂,讚同道:“是啊,天下大勢麵前,人力的影響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又很小,捉摸不透啊!話說,秀兒,你說李隆基到底是怎麽當上太子的?我隻知道他發動了一個政變,但是,具體的經過這些我去完全想不起來,當初就沒關注過,對李隆基最深刻的記憶就是他是個老扒灰這件事了!”


    這嘴毒的!


    薛崇秀拍了他一下,倒是對他的話深有同感,這就是不專業的壞處,兩人前世一個搞音樂的,一個當兵做保鏢的,學曆不算低,但是,都跟曆史不沾邊,很多東西也跟普通人差不多,有時候說不定還比不上普通人。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兩人一起感歎。張昌宗發狠:“你說,我看相王也不是多重視他這個庶子,相王明明更看重嫡長子李成器,李成器看著可比李隆基靠譜多了,行事破有法度,腹中也不是草包,你說,丫一個無兵無權的庶子,到底怎麽弄的?想不出來啊!”


    薛崇秀目光幽幽:“想不出來也不怕,我已使人盯著他,這幾日,他也就隻跟二郎胡混,常在鎮國公主府出入,倒沒看出什麽異常來。”


    張昌宗想想,目前也隻有這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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