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張昌宗是想跟他那嶽母大人探討一下她想達成什麽目的的——


    女皇就隻能她娘一個人做成,旁地人沒有數十年的積累,就不要妄想這條路了,沒前途的!


    但是,才把這些年越來越深沉冷酷的嶽母大人感動得嗷嗷哭,激動得眼淚不停掉,他就這麽說一句出來……感覺會送命啊!


    張昌宗的求生欲很強,再笨也知道這事兒不能這麽幹!你剛給人把火加起來了,又猛地潑上一盆冷水,還是給鎮國太平公主潑冷水……這是自己找死啊!


    張昌宗很果斷的打消了這個念頭,叫人端了水上來給嶽母大人擦臉,靜靜地坐著,等著她老人家情緒穩定了,方才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禁軍如今是這個態勢,嶽母大人有何打算?或是於此事有何章程嗎?”


    要做事,要達成目的,總要一步步來。張昌宗是這麽個意思。太平公主道:“還需看看,總要名正言順才好,朝廷再經不起折騰了。”


    看來腦子還是清醒的,張昌宗略略放心了些,不過有件事,他需要提一下,於是道:“這幾年來,自中宗皇帝複辟唐室開始,到先前兩任太子造反,及至現在,皆有禁軍的影子在裏麵活動,長此以往,若是遇到一個強勢的皇帝還罷,若是難免君弱臣強的境遇,禁中恐怕就難安穩了。”


    曆史上到底如何發展的,張昌宗本來就不太明了,畢竟這麽多年了,本就淺薄的曆史知識也忘記得差不多了,但以他現如今的見識和眼光來看,對禁軍來說,“新世界”的大門已經打開了,想再關上那就難了。


    為了李唐的後世子孫們,禁軍須得限製一下才好,否則,以後哪個宰相再學五王那樣,把禁軍統領換上自己人,或是禁軍統領自己,不爽就搞個政變,那這皇帝還做個屁!


    太平公主讚許的看張昌宗一眼,歎道:“六郎的眼光總是能看得很長遠。確實,經過這麽多次,禁軍的心怕是就要養大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可不防。”


    說著,神情冷峻了片刻,又問:“六郎可有計策?”


    張昌宗道:“隻能從規章製度上下手,隻是,規章製度隻能防住君子,防不住小人,人心是會變的。”


    兩人都是洞悉人性之人,自是知道牽涉到權力中樞,無論製定什麽規章製度,雖說世無百世不易之法,但還是要慎之又慎。


    太平公主頓了一下,理智道:“此事且不急,目前,且把眼前之局渡過了再說也不遲。”


    “嶽母說的是。”


    張昌宗想了想,道:“此事嶽母心裏有數,小婿心裏也有數,小婿且去走一趟,嶽母這裏也準備準備,好好籌劃一番才好。”


    “可,路上小心。”


    “嶽母放心,小婿告辭。”


    辭了太平公主,張昌宗迴府換了身便服,又叫人去買了些鹵味和肉片之類的吃食來,瞅著天色慢悠悠地往宮裏晃,一路上順便記防衛布置——


    與他在時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張昌宗一路行來,自己總結一下,人心鬆散,士氣低迷,韋播、高崇在羽林衛裏弄的事兒,造成的影響,比二準說得還要嚴重些。


    張昌宗心情十分複雜,畢竟,羽林衛是他最初出仕的地方,也是女皇對他信任的開始,若不是有女皇不拘一格,對年少的他委以重任,他要熬到如今的位置,不知要曆經幾年,女皇對他是有恩的,知遇之恩。


    想起女皇,不免有些惆悵。張昌宗歎了口氣,摸進二準的營房,作為一個都尉,劉二準已經有資格有自己的營房和親兵了。


    張昌宗摸進去的時候,丫擦了藥正趴在榻上閉目養神,感覺床頭多了個人,正警惕,對上張昌宗笑吟吟地的臉,立即閉嘴,正想起身行禮,張昌宗擺擺手,沒出身,隻自己翻身上榻坐好,把一盤的小幾拿過來架上,然後,把帶來的吃食擺上。


    劉二準立即就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起身出去,讓親兵守著營房門口,與張昌宗一起麵對麵坐著,沒點燈,怕影子照出來泄露張昌宗的行蹤,就這麽黑著,透著了點兒月光進來,才不至於把吃的喂到鼻子裏。


    “嘿,胡四家的羊肉,好吃!”


    張昌宗也不說話,隻從兜裏摸出個小酒壺來扔給他,然後就看著劉二準一口酒、一口肉的吃喝,作為以射術見長的人,劉二準喝酒極為自製,嚐了兩口便止住,隻顧著吃肉、吃餅子,胡吃海塞一通後,才愜意的歎口氣,感慨:“卑職就愛這口,這麽多年了,想不到將軍還記著……”


    張昌宗伸手拍拍他肩膀,道:“我現在能為你做的也不多,隻有這些微薄的心意了。今天我去政事堂找了幾位相公,說了韋播、高崇的事情,隻是,效果如何……卻不好預料,畢竟,如今的形勢,禁軍……宮裏定不會放手。”


    劉二準沉默了一下,黑暗中麵色看不清楚,然聲音卻帶著苦澀與無奈:“有勞將軍,卑職知道,此事原不該去找將軍,將軍該避嫌的,若不是兄弟們快活不下去了,卑職也不會冒昧前去。這麽多年了,卑職們心裏都記著,禁軍擔負宮禁安危,責任重大,這是將軍說過的話,也是我們心底對自己的期許,然而,韋、高二人他不把人當人啊!不敢瞞將軍,那韋、高二人為了立威,已經活生生打死了好幾個兄弟,我們……我們沒有辦法了!”


    “什麽?”


    張昌宗驚訝至極:“竟打死人了?”


    難怪一路行來,禁衛的值守那般鬆散,士氣那般低迷,張昌宗恨得咬牙:“混蛋!”


    照韋、高二人這個搞法,羽林衛不造反才是奇怪,這是在逼著士卒發生嘩變!禁宮不比別處,若是羽林衛發生嘩變,首當其衝的就是宮廷。


    張昌宗嚴肅道:“你且把事情細細給我說說,我明天一早就直接進宮麵見太後和陛下,這事兒不解決不算完!”


    “喏。”


    劉二準的聲音有些哽咽,不過還是不放心的道:“韋、高二人乃是太後族中人,將軍,若事不可為,千萬不要勉強,若是因此拖累了將軍……”


    張昌宗直接打斷他:“沒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放心,這些之後再說也不遲,先說打死人的事情,犯了什麽軍法?至於要直接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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