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裏,太平公主一身正裝,笑吟吟地等著傻女婿登門迎娶她閨女,府裏的小廝早就分派好了,每人在一段路上候著,一趟趟的迴來稟報迎親隊伍的行進情況。


    “報,迎親隊伍出門了,就是……”


    小廝有些遲疑,太平公主柳眉倒豎:“就是什麽?速速報來!”


    小廝被她的眼刀一瞪,哪裏還敢遲疑,馬上利索的交代:“就是姑爺帶的隊伍,看著不像迎親,氣勢太盛,路上本來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隊伍經過時,連個打趣的人都沒有。”


    全都被氣勢所懾。


    一眾來參加婚禮的命婦們,全都齊刷刷地看向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老神在在,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命人繼續探。”


    然而,張昌宗率領的迎親隊伍對此一無所知,相反,他們還覺得自己幹的不錯,氣勢十足,完全沒給張昌宗丟臉,沒有墜了張氏名聲。


    一行人明火執仗的往公主府去,沿途提前收到消息,湊熱鬧打算來障車的阿雷等人目瞪口呆的望著隊伍經過,阿倪穿著圓領袍,束起頭發,裹著襆頭做男子打扮,也混在其中。


    阿雷有些狐疑的問左右:“郎君這是去迎親吧?”


    “喜錢都領過了,自然是去迎親的。”


    “可……可那氣勢,我怎麽看著不對呢?”


    阿雷滿臉狐疑之色。阿倪噗嗤一笑,不太確定:“許是郎君乃是征戰之人,迎親所用之人,自然與眾不同。”


    阿雷:“……”


    瞥阿倪一眼,並沒有被寬慰到。還好迎的是娘子,這不是他女婿,這要是他女婿,肯定打死不開門。


    對自己形象一無所知的張昌宗,興高采烈的帶著迎親的隊伍到公主府門口,還不忘下令:“下馬!”


    迎親隊伍裏,張文英並羽林衛出身、張氏出身的人,都條件反射整齊劃一的下馬……這是在軍隊養成的習慣。


    隊伍裏其他出身的人:“……”


    張昌宗成親的儐相是張文英和他二叔的女婿裴仲幾,張文英麵色如常,甚至還有些興奮,裴仲幾目瞪口呆,迎著張昌宗遞過來的詢問目光,努力的收整心神,道:“新郎叫門。”


    張昌宗點點頭,大聲道:“報道姑嫂,出來相看。”


    “何方貴客?為何今夜停至我家門庭,有何貴幹?”


    是太子的長女新都郡主的聲音。


    女皇辣手,殺了李唐宗室好些公主、王爺,薛崇胤還沒成親,薛氏那邊也沒人了。太平公主自然不會在薛崇秀的婚禮上找武氏宗族的婦人來攔門,導致的後果就是,攔門的人少,也就太子、相王家的閨女們。這兩家的女孩子,大多氣勢不足,對上張昌宗的迎親隊伍,立時就顯得弱勢了許多,沒唱和幾句,大門就打開了——


    “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問!”


    衝出來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們!


    張昌宗笑嘻嘻地任由棒子打在身上,手上抱拳,嘴上嬉笑:“各位郡主們手下留情啊,小心,別傷到自己!”


    新都郡主:“……”


    李裹兒怒瞪張昌宗一眼,大聲道:“姐妹們,用力打,反正張六郎皮糙肉厚,打不壞的!”


    臥槽!這小娘真毒啊!


    張昌宗哪裏還敢嬉皮笑臉,果斷的抱頭鼠竄,認慫求饒,李裹兒正好打累了,氣喘籲籲的把手裏的棒子一頓,拄在地上,大喝一聲:“上酒!”


    張昌宗趕緊狗腿:“有勞安樂,隻是,在下酒量淺薄,還請手下留情。”


    李裹兒暢快大笑:“留情自然是留情的,不過,還要看你表現,來吧,喝吧!”


    立即有人端上一托盤酒。張昌宗幹脆的端起一碗就灌,他喝酒上臉啊,一碗下去,臉孔通紅,麵如傅粉,方才營造的氣勢,在這樣的紅臉膛下,整個人看著竟文弱了幾分。


    “好個蓮花郎!”


    人群裏,也不知哪個女娘讚了一句。


    張昌宗就算不喜歡這個諢號,但是,如果靠臉能過關,他也可以把節操暫時丟一丟,先進門再說:“安樂表妹,您看可以否?”


    把幹淨的酒碗倒置,微笑請問。李裹兒恍惚了一下,臉孔微紅,微微扭頭:“看在郎君誠意的份上,進來吧!”


    張昌宗瞬間眉開眼笑,俊秀的帥哥氣場一掃而空,透著一股歡快逗比的氣息:“多謝郡主,兒郎們,進去!”


    “喏!”


    氣勢萬鈞的進去,挾著這股氣勢,中門、堆關輕鬆而過,隨便吟了兩首催妝詩就被放過了,一鼓作氣衝到正堂,又是一首催妝詩,才被放到薛老師的繡樓下,正待繼續吟催妝詩,薛老師的近身侍女宮音笑吟吟地出來。


    張昌宗一看宮音那笑容,心頭就有不好的預感,薛老師都說他是心肝寶貝了,應該不會對他下黑手吧?眼巴巴的望著宮音,眼神十足的可憐。


    宮音麵上笑著,眼神卻不為所動,隻朗聲道:“啟稟姑爺,我們娘子說了,今日不要姑爺的催妝詩,隻要姑爺一個心意,若是心意到了,娘子自然就下來與姑爺走。”


    張昌宗不禁瞠目結舌,這還不如讓他作詩呢,好歹還有抄的,這心意……那唯一的評判便隻有薛老師,若是她覺得不滿意……張昌宗敢用腦袋擔保,若是薛老師不滿意,這婚今天怕是結不成了!果然前頭所有關卡的輕鬆,全都在最後一關被找迴來了!


    薛老師,你還想嫁人嗎?


    張昌宗很憂愁。


    儐相張文英和裴仲幾兩人互相望望,張文英懾於薛崇秀往日的威嚴,根本不敢多嘴,趕緊推推旁邊的裴仲幾,裴仲幾連忙問道:“宮音姑娘,這心意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可以限定範圍?”


    宮音道:“心意者,心中之意也,不拘是什麽,能表達心底最真實的意思,足以打動我們娘子便行。”


    這說了也等於沒說。裴仲幾給張昌宗一個“愛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沒言語。還沒成親的張文英卻有些發怵,悄悄拉著裴仲幾問:“這娶親這麽麻煩?”


    裴仲幾給他個殺人的眼神,神情莫測:“因人而異。”


    張文英懂了,這意思是他還沒過門的六嬸比較特殊,比較麻煩。等他成親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娘不要找什麽才女,娶著麻煩——


    張文英這被影響的審美啊!


    他姐夫跟他侄兒的眼神官司、頭腦風暴,張昌宗根本不得空關注,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感覺還是一腦門官司。心意……心意……心意——


    “旁人道我聰明,隻你知我笨拙;旁人愛我的皮囊,而你收留我的靈魂;我很笨啊,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意,我常常無緣無故的歡笑,那常是因為想起你的緣故。我願向漫天神佛發誓,不論貧窮還是富貴,不論是疾病還是健康,不論是順境還是逆境,隻要你需要我,我就能不離不棄,直到死亡讓我們分別的那一刻。”


    若說心底最真實的,莫過於結婚誓詞,那是他真正想為薛老師做到的,旁地,再沒有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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