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太平公主放下手裏的稿紙,詢問薛崇秀,表情並不樂觀。薛崇秀表情倒是平淡,放下手裏的稿子,神情坦然:“沒有什麽太好的稿子,不奇怪。輿論剛剛起來,還不到全民熱議的時候,如今的形勢下,大多謹慎小心,明哲保身,沒有特別好的稿子也不奇怪。”


    女皇當政,雖設置了銅匭,然人心叵測,好好地製度早就在人心險惡下崩壞了。不管朝中的大臣還是民間的平民,大家都學會了謹慎小心,明哲保身。在事態還不明的時候,鮮少會有真正有見地的人跳出來,多要觀察觀察再下定論,薛崇秀早有預料,並不感到奇怪。


    太平公主也不是庸人,腦子裏一轉也就明白其中卯竅,想了想,問道:“還從其中挑選稿子做增刊?”


    薛崇秀點頭道:“迴母親,是的。壓過一個熱點的方法永遠是下一個熱點,與其任由京中熱議壘京觀的事情,還不如挑起別的熱點來把這件事壓下去。”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頷首:“也好,還是我兒有辦法。”


    神情十分滿意。薛崇秀看她一臉笑心情不錯的樣子,想了想,略作猶豫之後,還是選擇開口:“有件事,女兒覺得還是應該和母親說一說。”


    “何事?你我母女之間,有何話不能說?”


    太平公主笑看著女兒,不論在外麵如何,在外人麵前如何,在這幾個心愛的子女麵前,她一直是那個慈祥的好母親。不論如何,太平公主作為母親,從不曾虧欠他們什麽,她對得起她母親的身份。


    薛崇秀道:“女兒與六郎已經定親,隻等著訂下吉日便成親,但是,女兒的手裏……還掌著許多事務,這些事務又非同小可,欲作何處置,母親還得提前做好章程,否則,臨時調理怕影響到下麵的人,反而壞了事。”


    太平公主眉頭一挑,淡然問道:“貨棧、櫃坊?”


    “是。”


    薛崇秀道:“當初投資的時候,貨棧、櫃坊這邊,母親出的大頭,我與六郎的資金隻是一小部分,這些年,承蒙母親信任,一直交由我掌管,讓女兒積累掌事的經驗,如今女兒要出嫁了,也該分清楚了。”


    太平公主斜她一眼,眼神竟有些嫌棄:“我的女兒何時竟這般看重俗物了?為娘的這些年看你雖然掌管著這些俗事,但音律一道卻一直在精進,小小年紀便登堂入室,有一代宗師之名,還以為你能做到不被俗物所擾,怎麽地這般斤斤計較了?”


    措不及防被嫌棄的薛崇秀:“……”


    太平公主讓侍女墊了個軟枕,懶洋洋地靠著,淡然道:“對我們這樣的人家來說,錢財並不是最重要的,眼光要放高一點,放遠一點,莫要拘泥於錢財這些俗物身上。若為娘的想要,天下財富不說唾手可得,卻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過是不屑去做,也不需要去做。”


    這倒是大實話,以太平公主的權勢,想投到她門下的人,別說是一般的富商,便是官員也不乏其人。


    太平公主複道:“錢財,不能沒有,但也不必看得太重,隻是讓自己達成心意的工具,不可太重,也不可不重,我兒可明白?”


    被教育了一頓的薛崇秀,有些無語,不過還是應道:“喏,女兒明白,母親放心,在我與六郎眼裏,錢財也隻是工具。隻是,即便是工具,卻也是重要的工具,雖說不是萬能的工具,但沒有卻也是不成的,該分清楚的時候,還是要分清楚,如此才是長久之道。”


    太平公主笑起來,眼神慈愛的看著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鬢發,道:“你這孩子,在某些方麵卻有些固執呢,罷了,既然說起便告訴你吧,貨棧。櫃坊這些,一直是你在管,也是你花心力在做,起意籌建的是六郎,為娘的當初便想好了,這是要給你們的,待你與六郎成親時候,為娘再給你些添頭,這邊是你的嫁妝了。”


    薛崇秀:“……”


    這次真被太平公主的大手筆給震住了,她是主管這些事務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利潤,感激太平公主對她的愛護,但是,太平公主卻不是隻有她一個孩子,母親對她一片心意,她也不能自私才是。


    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眉心,薛崇秀認真道:“女兒多謝母親疼愛!隻是,全給了我,大哥呢?二郎呢?還有崇寧呢?還有……崇敏、崇行幾個呢?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太平公主瞪她一眼,又是嫌棄的眼神:“我做人母親的都不急,要你做兄妹的操心什麽!”


    薛崇秀:“……”


    感覺兩輩子受到的嫌棄都沒今天多,心好累,需要心肝寶貝抱抱親親才能恢複過來。可是,她的心肝寶貝不在這裏,她的心肝寶貝領兵出征打仗去了。


    薛崇秀板著臉,麵容沉靜,心裏隱隱惆悵。太平公主的臉色終於變了變,看著薛崇秀,表情複雜,語氣卻是欣慰:“我的秀兒……很好,一直很好,為娘的很開心。你心裏能記著這些,並且能保持著理智,懂得克製自己,不為這些外物迷惑心智和眼睛,為娘的真的為你驕傲。”


    “母親!”


    薛崇秀不依的叫了一聲,神情堅定,清楚的表達著她的堅持。太平公主微微一笑,拍拍她手,道:“我知道,可是,我也有別的打算,目前還不到時機,不忙。”


    “大哥那裏,母親與他談過嗎?”


    忍了忍,終忍不住問了出來。太平公主是何等樣人,聞一知十:“可是他找你了?”


    “那倒是未曾,不過,女兒想著,大哥比六郎還大些,六郎都已經出仕領兵了,大哥還在閑賦,對比之下,怕會有些失落之意。”


    薛崇秀說得含蓄婉轉。太平公主眉目微沉,斷然道:“失落便失落,誰讓他生來是我的兒子,身為我子,若是連這點失落都熬不過去,那也無需再言其他。”


    薛崇秀默然。她們的爹是薛紹,他們的娘是太平公主,比天下許多人都要尊貴,但是,宮裏當政的卻是女皇,女皇她不喜歡她們薛家的人。她隻是個女子,對外一直擅長的是音律之道,女皇還能對她露出幾分笑臉,偶爾還能給些榮寵,旁地……莫說跟張昌宗比了,便是武承嗣和武三思的孩子們都比不上。


    大哥……應該是沒看透吧?或是心有不甘?薛崇秀無從知曉,但是,就像母親說的,若連這點冷遇和不甘都熬不過,那之後的波雲詭秘、權勢漲落還是不要參與的好,那對他來說,是禍不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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