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摘了些,方位合適,花朵賣相又差不多的,都摘了一朵兩朵的。”


    張昌宗答得爽快又隨意。


    普通大戶人家的院子都前後兩個花園,最多就是一個大些,一個小些的區別。九成宮是皇帝的行宮,建的隻會更好。隻園裏的牡丹花,除了花園,便是院子邊的花壇裏都種了不老少。


    女帝陛下奇道:“怎麽摘花還要看方位?”


    上官婉兒也看他一眼,看他能說出什麽道理來。


    張昌宗理所當然的道:“自然是要看的,若隨便亂摘,運氣好還成,若是運氣不好,被誰無意間發現了,那就是紕漏。潛入這種事情不是鬧著玩的,被發現就是失敗,是事關生死的大事,馬虎不得。有時候細節決定成敗。”


    女帝陛下頓住:“細節決定成敗嗎?誠哉斯言,六郎年紀雖輕,然悟性卻極佳,常能說些發人深省之語,不錯,不錯。”


    張昌宗默默汗,他就是一順嘴說出來的,反正也沒人知道他是抄的,就厚著臉皮接受了誇獎,臉上笑滋滋的還不忘謙虛兩句:“陛下過獎。”


    女帝道:“你先前說羽林衛首重守衛,陸禹臣連守衛都做不好,更無資格與你比對陣。如今看來,當真字字珠璣,陸禹臣確實沒做好。”


    張昌宗道:“本來就是,羽林衛負責宮禁,首重的自然就是守衛,若是連羽林衛也要去對陣了,那情況豈不是已經糟糕到某種程度了?六郎……哦,對,應該自稱末將了!”


    女帝陛下微微一笑,不以為忤,靜靜等著他說完。張昌宗續道:“末將以為,以羽林衛的職責,若是到了羽林衛都需要上場的程度,更需要做好防守,隻有牢牢守住宮禁,才能再言其他。”


    需要羽林衛上的時候,那就是皇宮有危險的時候。以現在的軍製,若是連羽林衛都需要廝殺,那基本就是造反的時候。區區六千編製的羽林衛,專心固守還有希望可言。若是固守無望,也當選擇突圍,若是輪到羽林衛上陣捉對廝殺……那基本也歇菜了。


    不過,張昌宗想了想,又道:“並不是說羽林衛就不需要訓練對陣廝殺之術,而是要根據職責有個輕重緩急和主次之分。防守第一,然後,再練突圍之術,最後,才是對陣廝殺之術。其他的,自然有南衙負責。既然分了南北衙,職責、職權各有分屬,便應該分開些,不然,何必還要分南北衙呢?北衙有北衙的職責,南衙有南衙的職責,練可以練,畢竟,職責重大,但是,該南衙做的事情,也不能省了。”


    這事兒吧,應該是女帝陛下一把統管好的,隻是,女帝陛下玩政治、玩手段那是一把好手,論軍事,講真,她老人家就是個門外漢,隻知道把軍權抓在手裏,但是,行軍打仗,戰略布局感覺還是欠缺些。


    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幹,女帝陛下把南衙裏塞的都是武家的人,打起戰來可不就吃虧了麽!比如武懿宗那種,年初,女帝陛下派他領兵去抗擊突厥,結果聽到突厥來了,突厥兵都還沒見著,自己先跑了!


    自己不管百姓先跑了不說,等突厥兵退了,不僅不想著安民,居然還把從突厥手裏僥幸活下來的百姓以同反的罪名判死刑,活生生把人膽給剮了,手段之殘忍,簡直令人發指。


    就這樣對外孬,對內橫的孬種,都能領兵作戰……張昌宗也是嗬嗬了。就任用將領這件事情上,張昌宗對女帝陛下是有意見的。不過,目前卻隻能憋屈的忍著。


    雖說女帝用人的風格比較飄忽,但軍中是最講實力的地方,若要服眾,他必須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績來,這不是靠孤身潛入皇宮就能得到的。


    女帝陛下聽著張昌宗有理有據的侃侃而談,頻頻頷首,甚是欣慰的對上官婉兒道:“看來六郎這不是想了一日兩日,而是深思熟慮過的,朕就怕他少年意氣,一時興起,如今看來,底子裏他還是有些少年老成的行事風格的。”


    上官婉兒聞言,微微一笑,頓住腳步,目含殷切的望著張昌宗,點他道:“聽明白否?陛下這是在指點你呢,還不快謝恩!”


    張昌宗多機靈的人啊,婉兒師父給他支了根棍兒,他就立馬順著爬上去了:“謝陛下指點,末將定當盡心盡力做好羽林衛大將軍這個職位,若不能讓陛下這皇宮如鐵桶一般,陛下直接使人打我便是。”


    女帝陛下大笑:“好!能讓滑頭的小六郎都這般說,朕便放心了。好好幹,北衙雖責任重大,然終究池子淺了些,若你真做得好,來日朕定會給你一個更大的池子,任你施展所長,任你遨遊。”


    “喏!”


    張昌宗響亮的答了一句,答完了又不禁有些躊躇。女帝陛下何等人,自然一眼看穿:“怎麽了?”


    張昌宗有些為難,也有些舍不得:“迴陛下,在想秋闈呢,我行卷詩和賦都準備好了,難道就要用不上了嗎?”


    難為他糾結了半天,就糾結選哪首呢。結果機會一來,他就奔著軍權去了,也顧不得想秋闈的事情了,畢竟,機會不等人啊。


    上官婉兒一聽他居然在想秋闈的事情,頗有些無語。女帝陛下掃他一眼,看他還真是不舍得,不禁失笑,卻沒說什麽。


    上官婉兒眼珠一轉,嗔道:“看你平時挺機靈的,怎麽這刻卻轉不過彎來?你參加秋闈不也是為了踏入仕途?如今既然陛下親封了你做羽林衛大將軍,這秋闈參不參加又何須糾結?”


    張昌宗自然知道,打心底裏來說,文臣和武將讓他選,如果是太宗朝,那肯定是文臣;現在是武周……還是武將好,什麽都沒有手裏有兵叫人安心。心裏早就做好了選擇,他又不是優柔寡斷的人,自然糾結的不是參加不參加的問題。


    張昌宗歎了口氣,道:“師父,您誤會我了。秋闈能參加自然好,若是不能參加,也無妨,徒兒隻是可惜我的行卷詩,我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還有那篇賦,您還誇我寫的好來著,現在,全不需要了,好可惜。”


    兩人這才明白他竟然是在可惜這個,上官婉兒白他一眼,不稀得再搭理他。女帝陛下莞爾,爽快道:“若六郎是在可惜這個,朕倒能幫你一二,且等著迴神都就是。”


    張昌宗滿意了,也開心了,樂滋滋的道謝:“多謝陛下。不過,陛下,您有什麽辦法啊?能先告訴我嗎?”


    女帝陛下淡然一笑,道:“著急什麽,且等迴宮後再說。”


    然後,再不說這些,隻讓上官婉兒擬旨發敕,好讓張昌宗去接任羽林衛大將軍一職。


    羽林衛作為皇帝的私軍,自然是皇帝去到哪兒跟到哪兒。現在當政的女帝陛下就在九成宮,六千編製的羽林衛自然也跟著來了。


    隻是,才封的第一天就讓張昌宗去接手——


    上官婉兒有些掛心,悄悄覬眼看女帝陛下,躊躇了片刻,方才開口道:“陛下,今晨才降了陸禹臣的職,剛獲封便讓六郎過去,羽林衛的軍士們心中恐不會服氣。”


    女帝陛下看也不曾看上官婉兒,一邊讓人去傳歌舞來助興,一邊淡然道:“朕看你這師父反不如徒弟那般有膽色,六郎既然想做北衙的大將軍,便須拿出本事來!若連區區六千人也鎮不住,來日,朕哪敢讓他去統領百萬大軍?是紙上談兵,還是真有本事,且看這遭便是。”


    “陛下英明。”


    上官婉兒不敢再說,雖掛心,卻也隻能沉默。有些事,終究隻能靠六郎自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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