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之間的事情,張昌宗連旁觀都要看機會,插手更談不上。作為小孩子,便是這般不便和弱勢。


    當日並沒有迴家,被太平公主留在府裏,不過,也沒了跟薛崇秀睡一個院子的特權。太平公主大概真喜歡他,專門給他劃了個院子,命人一應事物準備齊全,讓他有空多來住住。


    於是,第二日,張昌宗直接從公主府去的族學,上完族學的課,又直接讓人接入宮裏,去見他的婉兒師父。


    拜上官婉兒為師的事情,張昌宗是跟李欽讓說過的。上官婉兒的才學,李欽讓也佩服,並不曾有異議,甚至對此頗有些羨慕。


    倒不是他也想拜上官婉兒為師,而是羨慕上官婉兒淵博的學識背後定然閱讀過大量的書籍。李欽讓是知道張昌宗的記憶力的,暗自慫恿他,若遇到家裏沒有的書,記得抄迴來,大家共閱之。不過,並不過問上官婉兒教學之事,彼此尊重的姿態放的十足。


    等張昌宗進到宮裏,上官婉兒已然等著他,一進門,就迎上上官婉兒銳利非常的眼神,下巴朝下首點了點:“坐!”


    上官婉兒高居上首寬大的坐榻之上,給張昌宗準備的位置就是她前方的一張小胡凳。往日進宮讀書,師徒倆兒都是坐一張大坐榻上,上官婉兒在左,張昌宗坐右,共用一張小憑幾,一問一答,親近非常。今日這般……怎麽看都是審問的節奏!


    感覺最近也沒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啊!


    張昌宗偷偷地查缺補漏,然後小心翼翼地覬婉兒師父一眼:“師父這是……但有吩咐,盡可說來,何必如此呢?徒兒對師父說過嗎?徒兒有些怕孤單,師父怕嗎?那坐榻多寬呐,一個人坐著多可憐,不如與徒兒兩個人一起坐吧!”


    上官婉兒不為所動,淡淡瞟他一眼:“如何會變成太平的義子的?細細說來!”


    “師父原來是問這個,簡單呐!”


    一聽問這個,張昌宗放鬆了,嘻嘻笑著答話,還想順著杆子爬上大坐榻,直接被上官婉兒一個眼刀甩過來:“誰允許你過來的?過去坐榻上規矩坐下,今日不許與我同座。”


    張昌宗委委屈屈地坐迴小凳子,本來人就小,這會兒坐的再低些,更顯弱勢,果斷的裝可憐:“不瞞師父說,徒兒也不解其中緣故,莫不是公主看我生得好看可愛?”


    上官婉兒衝他嫣然一笑,好看的笑容幾乎晃花了小徒弟的眼,然後,她一板臉:“我若說信,你自己信嗎?”


    張昌宗自覺道:“不信!”


    上官婉兒又是一笑,不說話了,還讓旁邊的小宮女給她上了一盤西瓜,那西瓜看著瓤挺紅挺沙的,也不知道甜不甜。


    張昌宗愛吃西瓜,往年武氏給上官婉兒的份例,自己留用不多,一半孝敬了母親鄭氏,一半給張昌宗。這時候讓人切好端出來,用意很明顯了。張昌宗想都不用想便明白了!


    張昌宗心痛的看著她,悲聲道:“師父,您這麽對待一個可愛的孩子,良心不會痛嗎?”


    上官婉兒笑吟吟地道:“並不!”


    張昌宗無奈了,老實的道:“問題就算師父您把今年所有的瓜都吃了不分給徒兒,徒兒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怎麽能猜到公主的心思!”


    上官婉兒提點道:“這幾日你做了什麽?與公主府有什麽往來淵源,說與我聽聽。”


    張昌宗眨眼:“師父,公主以為我是秀兒妹妹的福星,秀兒妹妹喜歡跟我一起玩,與我投緣的事情都說過了,其他的,也沒什麽特別的。”


    上官婉兒白笨徒弟一眼,道:“誰問你那些?說近日的!”


    張昌宗眨眼,想了想,道:“若說近日的,便隻有前兩日下力幫了秀兒妹妹一事了!”


    “怎麽幫的?”


    張昌宗便把馬蹄鐵的事情大致的說了一下,上官婉兒雖然不通軍略,不過她智商很正常,並且有著敏銳的政治頭腦,當即便問道:“這馬蹄鐵真有你所說的作用?”


    張昌宗舉起右手:“絕無一句虛言!”


    “傻子!薛崇秀有什麽好,你便那樣幫她?那等好物也舍得?”


    張昌宗笑道:“秀兒妹妹與我是過命的交情,她需要就給她,她有我有並無不同。”


    上官婉兒奇道:“你二人交情便那樣好?”


    張昌宗認真的點頭,抬頭望著上官婉兒,道:“師父,你也一樣!隻要我有的,隻要您需要,都可以拿走!”


    那眼神太過認真,認真得上官婉兒有些無法直視,扭頭看向他處,淡然道:“為師又不是你的小妹妹,不需要你來哄!罷了,左右你已經送出去,我想管也管不了了,且看看再說。過來,繼續讀書。”


    之後,再沒提過這件事。張昌宗這裏,被薛紹拒絕後,也就丟開沒管,在他心裏,那是已經給了薛崇秀的東西,跟他就沒關係了。


    張昌宗躲在宮裏和公主府裏不迴去,那些投貼的書生沒了投的對象,倒是消停了些,據李欽讓那裏的消息,據說找不到原主,一群儒生也沒人續出精彩的詩句來,除了讓張昌宗的名聲在文人中傳播了一輪後,竟然沒收獲什麽好句子,也就消停了,轉而開起別的文會來。一年四時,春花秋月,總少了不少讓儒生們吟誦欣賞的東西。


    書生們消停了,天氣暖和,炎夏未至的時節,長安城內的貴人們又活躍起來,交際往來也漸漸頻繁起來,每年的這個時節,各府之間的馬球賽就多起來,也是馬匹耗損比較多的時節。


    武氏年輕時候也不是纖纖弱質的小女子,文采風流之餘,上馬打幾下馬球也是做得來的。如今年紀大了,她自己不上陣,卻還是喜歡看。每年都會讓成績最好的兩隻馬球隊進宮打比賽給她看,贏的隊伍還會有賞。


    然後,太平公主的馬球隊並不是今年成績最好的兩隻之一。上官婉兒怎麽想的看不出來,太平公主卻有些失望,對著張昌宗歎道:“怎麽我們裝了馬蹄鐵的馬匹還是打不贏那些未裝的?六郎,你是不是弄錯了?”


    張昌宗很無奈,不想鄙視太平公主的邏輯推理能力了,歎道:“義母,打球禦馬的都是人,馬蹄鐵是打在馬掌上,又不是打在人身上,人的技術不如人,跟馬有什麽關係!你這樣怪罪,馬兒很無辜的好嗎?馬蹄鐵的作用就是減少馬匹的耗損,跟提升馬球技術沒關係的。”


    太平公主臉紅,瞪著張昌宗:“早知如此,為何不說?”


    張昌宗:“……”


    這就是女人!還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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