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六郎來了!”


    外頭的人進來通報,太平公主還沒說話呢,她的小兒子大名薛崇簡,小名狸奴的三郎已經揮舞著雙臂開始喊:“的的,的的!”


    張昌宗在仆役的引領下走進行障,手裏還拎著一個籃子:“昌宗拜見公主殿下,拜見駙馬。”


    太平公主正哄著小兒子吃東西,聞言抬頭看他一眼,笑道:“我這裏你常來,何須如此多禮?”


    張昌宗笑嘻嘻地道:“正因為常來更要守禮,不然,豈不是對不起殿下的看重。”


    太平公主心裏燙貼,口中卻不饒人的道:“既知我平日看重你,你與我說話便該乖巧些,讓著我些。”


    張昌宗看她一眼,也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隻是轉頭望狸奴:“三郎,哥哥乖嗎?”


    還不滿兩歲,說話還不清晰的薛崇簡傻笑著點頭:“呆!”


    張昌宗麵不改色的教他:“不是呆,是乖!”


    薛崇簡的蘋果臉上掛著天真無知的笑:“呆!”


    太平公主笑得花枝亂顫,摟著薛崇簡親了一口,誇讚道:“阿娘的三郎就是乖,這麽小便知道給阿娘出氣了!好!”


    張昌宗滿臉嚴肅的翻譯:“三郎還小,他說的是乖,殿下您莫要聽錯了亂教孩子!”


    太平公主不理:“不管,三郎說你呆便是呆。”


    這種蠻不講理的樣子一出來,張昌宗就沒轍了,再看駙馬薛紹同學滿臉笑的在一旁喝茶看戲,完全沒有給他解圍的意思,張昌宗便懂了,攤手道:“我感覺這是呆被黑的最慘的一次!”


    “哈哈哈哈”


    太平公主摟著薛崇秀母女倆兒笑作一團,薛紹抬手摸摸薛崇秀的頭,朝張昌宗招手,伸手給他拿桌上的點心吃。張昌宗也不客氣,坐在薛紹下首,與薛崇胤混在一起,張昌宗捧著點心吃,薛崇胤卻把爪子伸向張昌宗拎來的籃子,裏麵有韋氏特意給他們做的各種鹵味——


    這兩年,因為薛崇秀的關係,張昌宗常來公主府行走。與太平公主兩夫妻並公主府上下混了個爛熟。


    張昌宗數年如一日規律刻苦的作息,讓薛紹十分佩服,對他極為欣賞。大郎薛崇胤在張昌宗的影響下,讀書、習武都很努力刻苦,更讓薛紹待張昌宗親厚許多,心中待他若子侄。若張昌宗過府來,他也在府裏的時候,除了會考校他功課外,還會帶著他練騎射。順帶一提,今年正月張昌宗生日的時候,薛紹還送了他一匹馬,讓他好好練習騎術。


    “六郎今日一路行來,可在水邊看到好看的小娘子?”


    薛紹揶揄了他一句。這句話連太平公主與薛崇秀母女也感興趣,除了還沒開竅的薛崇胤,一家三口齊刷刷的看著張昌宗,端是八卦和諧的一家。


    張昌宗被問得有些蛋疼,一路行來……小娘子們自然是看了的,畢竟三月三是長安城裏的小娘子們到得最整齊的一次,遍觀“長安花”的機會難得,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但是,為什麽要告訴這麽八卦的一家人?講真,感覺告訴他們後,麵臨的局麵會更複雜、更蛋疼。


    張昌宗一邊飛快的動腦子,一邊沒話找話的裝呆:“好看的小娘子嗎?”


    “對呀!”


    臥槽!眼神好犀利,撲麵而來的八卦氣息簡直快要擋不住了。張昌宗決定不要臉一把,果斷的答道:“沒有。”


    這下,不止太平公主母女倆兒了,連薛紹也不禁有些幾分好奇,打量他兩眼,以為張昌宗還跟他的傻兒子似的沒開竅,決定點他一下,問道:“怎麽沒有?難道今日一個好看的也無有?”


    張昌宗滿(hou)臉(yan)正(wu)氣(chi)的道:“若是不能長得比我好看,怎麽能算好看的小娘子呢?”


    “……”


    這話真是太不要臉了,成功的讓太平公主一家子啞口無言。薛崇秀連猶豫都不帶猶豫的, 果斷地伸手指著張昌宗:“厚臉皮!”


    張昌宗不承認:“難道我長得不好看嗎?”


    薛崇秀:“……”


    說張昌宗難看的話簡直說不出口。


    隨著年齡又長了兩歲,六歲的張昌宗已經漸漸有了男孩子該有的模樣,麵龐再不像過去一樣圓潤,臉型變長了些,眉眼間開始有了小男孩兒的樣子,麵龐自然也從過去的可愛悄悄地變成了清俊。


    說到這個,其實張昌宗更加的蛋疼了。他長得肖似韋氏,男生女相,隻是,男女總會有些差別,這樣的眉眼長在韋氏臉上,那叫豔麗;長在張昌宗臉上,加上他一直閉門讀書而從未被曬黑過的白皙皮膚,卻愈發的顯得清秀俊美……進宮跟著婉兒師父上課的時候,被動手動腳的次數都變多了,就連武氏也誇了他好幾次“六郎長得越發好看了”這樣的話——


    每次被武氏誇,張昌宗都有種捂褲襠的衝動。危機感真是說來就來,長得太好看也是愁人。


    “哈哈哈哈!”


    卻是薛紹笑了出來,低頭打量張昌宗兩眼,讚同道:“六郎確實長得俊,也比許多小娘子長得好看,在這長安城內,要找比你長得好看的小娘子,確實困難。六郎不算胡說。”


    張昌宗拱手致謝:“駙馬叔叔說得對,我這麽誠實的小孩子,實事求是其實是我的座右銘來著。”


    瞎扯幾句,薛紹轉而問起:“李欽讓今年也未下場科舉嗎?”


    有次打獵的時候,薛紹巧遇過帶著學生出去采風的李欽讓,攀談過幾句。薛紹並非肚中沒貨的蠢材,與李欽讓交談過後,但並無什麽好的交情。


    薛紹問李欽讓的事情,顯然是在沒話找話,其實看他神情便知道心思不在這裏。這兩年朝廷的政治環境並不好,太後臨朝稱製,任用酷吏,縱容酷吏們攀扯誣陷以打殺異己,朝廷中,不管宗室還是大臣,幾乎人人自危。


    這樣的氣氛下,作為宗室,薛紹擔憂也不奇怪。就連李欽讓這樣的讀書人,看到這樣的氛圍,也不敢輕涉官場,準備再讀幾年再下場,畢竟,他的年歲也不算大,不過是二十出頭。跟張昌宗說了幾句話,薛紹便走了,說是要到他兄長家的行障去,有事與兄長商談,臨走前還帶走了薛崇胤。


    說到薛紹的兄長,太平公主輕輕撇嘴,頗有些不以為然,不過卻未加阻攔,隻是興趣卻減了,臉上淡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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